那日,三人回到丞相府後,本以爲喬惠然會敵視程流螢母女二人,沒想到她親切地接待了她們,並當場表明願意將正夫人的位置讓給程流螢,歷青看着兩個都陪過他共患難的女人,也不知作何選擇。
“大人,位置於我不重要,我只求永遠的陪在您身邊。惠然承蒙大人享盡榮華富貴,而她纔是真正與大人風雨兼程的人,惠然自愧不如。”喬惠然說道。
“惠然,在我心中,永遠有個地方是屬於你的,但於她們母女而言,我實在虧欠的太多,我讓你受委屈了。”歷青慚愧道。
“惠然不委屈,有大人的這句話,便足夠了。這麼多年,唯一可惜的是我沒能爲大人生個一兒半女。”
“惠然,笑笑她同樣也是我們的女兒啊!”
“笑笑會接納我嗎?”喬惠然擔心問道。
“笑笑很小就被我......,她缺乏人的關愛,如今若再有人疼她,愛她,她高興還來不及呢!”歷青寬慰道。
“惠然一定好好疼她,愛她,把她當親女兒一樣照顧。”
話及此,二人均相視一笑,喬惠然也莫名慶幸她們的到來,多虧她們,加深了與歷青的感情,心中很是感激。
自司空雍被流放後,朝中安定太平,司空政藉此機會剷除黨羽,舊部,實行新政,祁染國日漸強盛,百姓生活也豐衣足食。程貽笑早已到了適婚年齡,各官家子弟,王親貴胄一聽說是丞相府唯一的千金,又是被皇上視做掌中寶的公主,更是紛紛託人引薦,盼望結成良緣。
一天清晨,程貽笑正和孃親,喬夫人用着早膳,只見夢琪拿着一沓引薦信走來,程貽笑忙起身道了句:“娘,夫人,我吃飽了,先退下了,你們慢用啊!”經過夢琪身邊,夢琪忙喊住:“哎,小......姐。”姐字還沒出來,她早已跑遠了。
喬惠然見此,說道:“笑笑也老大不小了,不能任由她推脫下去了,我看昨送來的是校尉府的三公子,還有一封是那年少有爲的鎮遠將軍呢,都挺不錯的,笑笑怎麼就連看都不看一眼呢?”
“心不在此處,人再好又如何。”程流螢望着女兒的碗筷,心中亦是擔憂。
程貽笑想一再推脫也不是個辦法,索性讓府上的下人對外放出消息說,丞相府千金不喜歡男人。沒過幾天,引薦信果真愈來愈少。有時走在街上,還有不少人投來異樣的眼光,程貽笑於是換上了男性裝扮,隱藏了身份。夢琪見她如此,心中不免悵惋,心想:小姐這些年苦等的那個人,還會出現嗎?
春夏秋冬,又是一年輪迴,天上又下起了鵝毛大雪,好像一切又回到原點。程貽笑早已忘了自己期盼過幾次花燈節的到來,每年都滿懷憧憬的去,又都失望而歸。今年的花燈節又如期而至。
她走在峰羣最繁華熱鬧的朱雀大街上,街邊都掛着五彩繽紛的各式各樣的花燈,但她的心卻不在於此,她只是在急切地尋找,年復一年,尋找一個人的身影,她很焦急,她怕自己終是抵不過時間,在還未找到他之前,對他殘存的一點印象也化爲烏有。
她又走到了那家糕點鋪子前,猶記起當年自己饞嘴時說的那些胡話。
“公子,這邊是五兩一個,這邊是八兩一個,公子喜歡什麼呀?”老闆見“她”,客氣道。
“我......”她剛欲說,便被旁邊一人打斷。
“老闆,把這些糕點全包起來,我都要了。”來人說道。
程貽笑一怔,她分明記得那年花燈節,他也爲自己這麼做的,她轉身看去,就見一翩翩公子負手而立,白衣如雪,可他卻不是他。
那人見“她”看向自己,說道:“不知公子可否將這糕點讓於在下,不瞞公子,在下的妻子很喜歡這家的糕點,還望公子成全。”她驚怔,剎那間無言。
“想必公子是不願了,在下......”那人看“她”不說話,失望道。
“不會不會,既然夫人喜歡,君子不奪人所好,這糕點你便拿去吧!老闆,給他吧!”程貽笑忙回過神道。
“在下謝過公子。”那人恭敬道。
與那人拜別後,心中更是悵然,她又繼續到各處找尋一番,時間就這樣很快過去了,那些賣花燈的攤販也開始收攤了,她不甘心,不甘心今年的花燈節又如往年一樣。整條街的燈光也都一一熄滅,她跑向最後的一家花燈攤,買了最後一盞花燈,她不想就這樣結束。
漆黑的街道,早已沒了人煙,她提着那盞黑夜中唯一的光亮,走向閣樓的望臺,她看向那桌上的琵琶......
城外,一匹駿馬不停歇的狂奔,馬上之人衣袂飄揚,不時地揮打着馬鞭,他想要更快,更快......
程貽笑換上女裝,將那燈掛於閣樓的屋檐上,渴求這一點光亮能讓他發現自己,她端坐,抱起琵琶,定了定神,一首百轉千回的樂曲自她指尖流出......
就在城門關閉的一剎那,守門士兵看到來人,身騎快馬,手拿令牌,口中大喊:“戍邊將領南宮緣,今日返程,速開城門。”守門士兵馬上大開城門,單膝跪地,抱拳,齊聲道:“恭迎銀功將軍返城。”
他看到朱雀大街漆黑一片,心想:千趕萬趕,最終還是錯過了。正在惆悵之時,他聽到樂聲傳來,他震驚,那是他最熟悉不過的曲子——《薄媚》,他快馬加鞭,循着樂聲,終是看到閣樓上那盞花燈,和花燈下一個女子身形的人在彈奏琵琶,他欣喜不已,但又害怕那人不是他所想之人,他懷着忐忑的心情一步步向閣樓望臺走去......
每一步,腦海中不斷浮現她的笑顏;每一個指尖的彈撥,無不回想起二人在一起時快樂的日子。
“笑笑......”
曲聲因着猝不及防的一聲戛然而止,夢中無數次呼喚自己的聲音終於變成了現實。她低頭淺笑,輕輕柔柔的一句如風般傳進他的耳中:“我知道,我等的人絕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