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那個是我同學，以後來怕是要礙事兒了。”
目送兩人離開，沈鐵軍飛快的對楚大招說完，黃彪已經走了進來，手上端着個瓷碗：“蘿蔔牛雜好了，放了點青椒提味，大招姐，你要不要來份？”
搖了搖頭，楚大招開口道：“我就不要了，今天吃的有點晚，小師兄，你說王盛奇怎麼辦？”
沈鐵軍微微一嘆：“這要看他怎麼辦了，咱們現在想多了沒用，死裡逃生還少了隻眼，外加女朋友下落不明，他現在怎麼想的，可也只有老天爺才能知道了。”
楚大招眉頭緊皺：“那你剛纔和這倆人說的——”
“是不是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這是我給他們機會，就看兩人能不能抓的住，當然，這也是我給自己找的機會，王盛奇畢竟不是香蕉人。”
操起筷子，沈鐵軍端起盛好米飯的碗，他來就是吃飯的，原本飢腸轆轆的被打擾了下，現在早就餓了，忍着燙嘶嘶的吃着，看向了黃彪：“我同學也吃了？”
用圍裙擦着手上的油漬，黃彪滿臉帶笑：“還在裡面忙活她那份呢，說是要跟我學這道菜，我怕她打擾你們談事兒，就教了教。”
楚大招看了眼廚房的方向，她是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像當初自己20塊賣給沈鐵軍電子錶，誰能想到那是一個機會，一個避免像其他人那樣被抓進去勞教判刑，現在身家千萬的機會？
心中泛起些許的慶幸，楚大招開口笑道：“我感覺那個魏一凡是不可能答應的，倒是那個魏一仙，頗有幾分精明。”
“咱們做的這個事兒，笨蛋也幹不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笨蛋在一起的時間長了，我怕自己也會被傳染的笨了。”沈鐵軍吃着笑道。
楚大招搖了搖頭：“可是付出幾千萬的本錢，賺的還要分給你一半，我怕她不捨得，有那麼大筆存款，安心的當個大學輔導員，這個選擇也是不錯的吧？”
沈鐵軍嘴巴不停：“每個人的想法不一樣，那幾千萬港幣說是多，可要看放在哪裡，她要是存到銀行裡面吃利息，也早晚被通貨膨脹抵消掉，拿去投資就更刺激了，分分鐘變成窮光蛋。”
港島的房價正是熱火朝天的時候，更刺激的是存錢的銀行倒閉了，港島的彈丸之地看着不大，卻是資本匯聚的中心，亞洲的四小龍之一，幾千萬說少不少說多不多，也就是放在國內會被重視，畢竟去年國家外匯儲備不到兩億美元，現在和未來的十年，是一切朝匯看的時候。
要不然，羊城會拿出用地換外匯的手段？
發現沈鐵軍沉默不語，目光從廚房收回的楚大招開口道：“現在怎麼做？還是把賺到的錢買酒？”
沈鐵軍看了她一眼，發現黑是黑了，倒是英姿颯爽的比以前還好看點，貪婪的目光梭巡在精緻的面龐上，開口道：“我要是說不幹也虧的荒，現在網點建設完成，人在外邊呆着也不好。
那就都撤回來吧，有想進廠子上班的，花錢打通關係，把他們都送進去，但是我有個要求，進廠子後要搞好和領導的關係，該打點的就打點，該花的就花，這些人的份子錢，依舊要作數。”
楚大招被看的有點莫名其妙，以爲自己臉上沾了米粒，瞪了他一眼站起了身：“那都按你說的辦，我先走了。”
“大招姐，你慢走。”
黃彪屁顛屁顛的送到門口回頭，飛快的到了沈鐵軍旁邊，滿臉諂媚：“小師兄，真的可以到工廠裡上班？”
改開的初期，鐵飯碗依舊是鐵飯碗，無數人心中最光榮的職業，哪怕是個街邊包子鋪的正式工，那也不是個體戶能比的，國家的主人和沒名沒分的個體戶之間，差的鴻溝要用兩位年月的時間數來彌補。
心中不愉，沈鐵軍面色也就有些不好，掃了眼道：“你上班的話，要多少年才能賺夠你一個月的份子錢？”
“呃——”
面色訕訕，黃彪沒想到會得到這麼個話，吭哧吭哧半天，開口道：“基本工資800+出差補助560+餐補50，可這不是錢不錢的事兒——”
黃彪的話音沒落，童敏端着個瓷碗步履匆匆的進了院子，嚷嚷道：“小師兄，你來嚐嚐我做的，絕對比你那個好吃。”
看了眼黃彪，沈鐵軍也沒客氣，從童敏的瓷碗裡夾起塊牛雜，放進嘴裡咀嚼兩下，便感覺唾液分泌增多胃口大開：“用辣椒提味，肯定是你的好吃了，可這個吃完，怕是要上火。”
兩人有說有吃的坐下，黃彪也知道沒辦法再說，出了院子滿臉鬱悶：“可現在找對象的，誰不是想找個有正式工的？你是研究生，畢業了就是國家幹部，這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的——”
飽暖思那啥，從知青點跑回城裡當了黑戶，才解決了生存問題的黃彪，又開始朝着更高的目標邁進，瞅着院子外沒了楚大招的身影，心情低落，老孃介紹的姑娘嫌他是個體戶，沒等他拿着上個月的工資顯擺，就直接一口回絕了。
距離飯店三裡多地的豐田出租車上，魏一凡正衝魏一仙火冒三丈：“一半啊，他竟然敢獅子大開口，要一半的利潤，我是真的小瞧了他。怪不得幾十萬不放在眼裡，這樣做生意，幾千萬也只是嘴巴一張一閉，就來了吧？”
對於這位弟弟，魏一仙是早就熟悉了：“人家有這個本錢，你不是說不看好東湖新村的項目了？他說的是真是假，咱們回去就能確認，而且人家也說了，你可以不給，可以拒絕！”
“拒絕？拒絕怕是血本無歸！”
魏一凡滿臉冷笑，開什麼國際玩笑，港島裡面關於大路的各種傳說還少麼：“你以爲我想不到？一個普通大學生，就有那麼高的眼光了？我都是聽他說了纔想通的，越想越是像他說的那樣。
祖家的日子不好過，爲了對付蘇維埃，美利堅肯定不會得罪共和國的，沒了美國的支持，共和國打猴子就像砍瓜切菜，祖家那邊——”
任由魏一凡嘀嘀咕咕的唸叨着，魏一仙心中倒是鬆了口氣，這個弟弟看似莽撞，不知道的人還以爲胸無溝壑，卻不知這是他對付陌生人的面具，不同意的話早就扔到腦後了，哪會像現在說這麼多，也是爲了那即將付出的一半收入而抱怨。
誠如魏一凡所說，這麼犀利的大局眼光，便是港島的大學生也少有，魏一仙作爲聖瑪麗女校的輔導員，對這點是深有體會，想想那些同學和學生所談論的，不是花天酒地便是明星服飾，有上進心的也大多隻是股票生意，很少有人會談到港島的未來和大路的態度。
因爲他們不知道，不知道怎麼去想，去談，去分析。
而今天見到的這人，卻能準確的分析出大國間的博弈，這需要多麼龐大的信息支撐？
“設計好說，港島的房地產項目設計所一抓一大把，就是剩下的資金，父親給咱們倆的存摺，加在一起也只有不到一千萬，還有兩千萬是在母親那裡，姐，要是母親不同意怎麼辦？”
寂靜無聲的出租車裡，魏一凡的聲音有些發飄，三千六百萬的投資撬動一億三千多萬的項目，這本身就是個巨大的商機，雖然收入要給那個傢伙一半，可好漢股不光是這裡獨有的，放眼全世界的資本主義國家，哪一家沒有好漢股的存在？
雖然那個傢伙比較狠，竟然要一半的純收入，可就當進入房地產行業的學費，魏一凡迅速做出了決定。
聽到母親，魏一仙皺緊了眉頭，望着車窗外不斷逝去的風景，泛起了深深的無力感：“那隻能是盡力去說服吧？不行你就爲了事業犧牲一下？媽咪可是想早點抱上孫子的。”
魏一凡的臉瞬間變黑：“你可以閉嘴了！”
聳聳肩，魏一仙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在出租車到了火車站後，登上了返回港島的直通車，回到家裡看到母親，飛快的開口道：“媽咪，你沒出去逛街啊？”
陳玉蓮今年四十五，早年間優渥的生活在離異後變的坎坷，看着就像是五十多，知道兩人是去內地取回東西，看着兩人進了屋放下箱子，開口道：“裡面是什麼東西？”
“爹地給我和姐姐在銀行開的賬戶，算上其他的存摺，差不多有千多萬。”
魏一凡心情沉重的說了，打開箱子後拿出東西，裝作不在意的道：“媽咪，今天我們去了內地，可是大開眼界，寶江公司和羊城合作開發的商品房，一個月就收回投資不說，還賺了一千多萬。”
從箱子裡拿出存摺打開，陳玉蓮翻了翻後收到口袋裡，轉頭看了眼兒子，滿臉疲憊道：“這錢我先給你們收着，反正是你們的名字，我用也用不了，等你們成家的時候再給你們。”
魏一凡如同吞了個蒼蠅，飛快的點了點頭：“好的，媽咪。”
魏一仙給了他個同情的眼神，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