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景煜依舊是那一副閒適自然的樣子他沒有什麼要跟炎耀華說的,也更沒有需要他來教他的東西。
炎景煜看着炎耀華桃花眼的眼角裂開的那些細小的皺紋,心底裡忽然衍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來,他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麼,只不過這種感覺並沒有讓他覺得很好。
低下頭去,那雙跟炎耀華並不太相似的丹鳳眼被掩藏在長長的睫毛之下,也遮蓋了炎景煜所有的情緒。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就變得如此的不可調和。炎景煜大概想起了一些什麼東西來,那些藏在回憶的最深處,不願意被提起,甚至視爲禁忌的東西。
是了,應該就是那個時候吧,他們血濃於水的感情開始變淡,淡的再也不會擁有痕跡。
他到今天還記得自己曾經那樣歇斯底里的喊着恨他,討厭他,卻在無時無刻的盼望着他能夠關心一下自己,可是在媽媽去世之後,那個一直笑的溫柔燦爛的男人就再也沒有對他笑過?
歸根究底到底是爲了什麼呢?愛嗎?這個男人曾經應該是愛過他的吧?
或許當他們看到那個冰冷的墓碑上,依舊笑的燦爛的女人時,這種感情就註定了會被流放在歲月的長河裡。
“你到底有沒有想過,爸爸做這一切到底是爲了誰!”炎耀華是真的生氣了,紅着眼睛就那麼看着炎景煜,雙手放在身側緊緊的抓着皮質沙發,恨不能把她當成凌惜音,在上面摳出一個洞來。
“爲了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這麼做不過是爲了你自己而已,你又擔心過我嗎!你只是怕惜音曾是凌家養女的身份,跌了你的面子吧!”
炎景煜本來就是能言善辯的人,這麼一句話說出來。完全沒有想過他已經徹底傷了那個年過半百的老人的心。
“炎景煜,你到底還是不是我得兒子,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來傷害你的父親嗎?”炎耀華聲音平靜沒有波瀾,說的管家跟張姨心裡有些不安,兩個人從來沒有這樣平靜的面對面說過話。
“我是不是你兒子你自己難道不清楚嗎?是了,我和你確實是不怎麼像,不僅相貌不像,脾氣更不像,所以,你在我母親去世了這麼久之後,開始懷疑我是不是你親生的了是不是?”
炎景煜譏諷出聲,看炎耀華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個笑話一樣,讓炎耀華看了就像是吃了一顆蒼蠅,既噁心又難以下嚥。
“我什麼時候這麼說了,你不要來曲解我得意思。”炎耀華從來沒有這麼疲憊過,這個兒子還真是有當年向兒那樣的風範,調皮搗蛋,就是個鬼靈精。
“曲解?是嗎?這麼多年了,你管過我嗎?我母親的死,讓你感到很解脫是不是?”炎景煜在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會想起母親去世時,眼前這個男人的反應,她應該怎麼去形容,過了這麼多年,他依然找不出言語來形容。
“炎景煜,你眼裡到底還有沒有這個家,向兒的死究竟是誰的責任!”炎耀華勃然大怒,清脆透明的杯子就這麼被摔在了地上,一時間四分五裂。
炎耀華眼皮一跳,心裡忽然有了一些預感,他跟他的兒子關係也有可能就和這隻碎開的杯子一樣,再也回不去從前了。
“如果你一直都只想跟我說這些的話,那麼我們就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了,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方式,我們互不干涉就好了。”
炎景煜站起來,避開地上的碎片碴子到樓上去了,樓下的空氣太過於壓抑,讓他覺得非常的不舒服。
到了樓上的房間裡,凌惜音還在睡着,看着那張恬靜安詳的睡臉,炎景煜忽然覺得心裡一陣的輕鬆,他跟那個人之間大概從來沒有這麼久的單獨坐下來說過話,這算不算是一種進步呢?
炎景煜搖搖頭,這算什麼,從小到大,他幾乎已經不記得自己的生命裡有這麼一個人出現過了,那一副曾經羨煞旁人的溫馨,早就成爲了過眼雲煙,看得見,抓不着。
炎景煜走到凌惜音的身邊蹲下來,嘴臉毫無預警的扯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還是跟凌惜音在一起讓他覺得輕鬆一些。
炎耀華看着人走上樓梯,消失在拐角,心裡憋着一口氣,怎麼也透不出來,這人要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他真的覺得自己會忍不住掐死他,還沒人敢這個樣子跟他說過話,都說兒女是父母前世欠下的債,這話還真是一點沒說錯,他前世究竟欠下了多少債纔能有這麼一個兒子啊!
“老爺?”管家有些擔心,走到炎耀華身邊親親的喚了一聲,看到炎耀華臉色鐵青,就沒敢再說話了。
張姨也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他雖然在炎家呆了這麼多年,但是他終歸還是個下人,炎家的事情,她沒權利去插手,更沒權利去說什麼。
看了一眼身邊的人,默不作聲的去儲物間裡拿了掃把跟畚斗來收拾地上的那一片狼藉,也沒敢跟炎耀華說話。
“張姨,你說我們怎麼才能和平相處把?”看着張姨頭也不擡的掃去地上的碎片,炎耀華沒頭沒腦的就這麼問了一句,把管家跟張姨都給難住了。
“老爺……”張姨是個多愁善感的人,看到自己從小養到大的兩個孩子,心裡真是說不出的難受,自己在炎家呆了快五十年了,她還從來沒有看到過炎耀華露出過這樣的表情,哪怕是向夫人去世的時候,炎耀華都沒有這樣的讓人覺得心疼過。
“罷了罷了,都是債,是債啊!”炎耀華雖然是這麼問的,但是他壓根也沒有想過能得到什麼答案,只不過是這個問題壓在心裡太久了,想找個人說說而已。
當他意識到張姨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傾訴對象時,話已經問出去了。
他站起來往外面走去,這一刻,他忽然很想妻子,那個無所不能的女人。他想要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