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姐。”蘇瑾南接起電話,我聽到對方是蘇瑾冉忽然有種愧疚的情緒,之前的愉悅心情都消散無影,兀自戳着碗裡的食物儘量想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點。
“這邊天氣挺不錯的,沒事,這才幾月份,凍不着。”蘇瑾冉像是在詢問這邊的狀況,俗話說長姐如母,雖然蘇家二老健在可都是腳不沾地的大忙人,哪怕是一家人想要見上一面都難,姐姐自然就會像小家長一樣的事事管教着他。
“婚禮啊,雖然場面不大好在氣氛不錯,跟我們以往參加的都不同。”蘇瑾南給我夾菜,我點頭道謝,靜靜聽着他們姐弟倆的談話:“姐你知道嗎,這邊鬧洞房可有意思了,比我們認識的那些中規中矩的人不知道活泛多少倍,這纔是年輕人該有的範兒。”蘇瑾南邊說邊笑,我回想着昨晚大偉被衆人惡整的窘態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嘉魚在我邊上呢,你聽見她笑了?你耳朵真尖,你要跟她說話啊。”蘇瑾南把手機遞給我,我恍惚一下,還是接過來放在耳邊叫了聲姐,語氣裡是不易察覺的心虛。
“嘉魚啊,這一趟玩的開心嗎?”蘇瑾冉在那邊是輕快的口吻。
“挺開心的,都是些老朋友,好久不見還真是黏糊。”我頓了頓又說:“姐姐這幾天還好嗎?”
“我這成天吃得香睡得着,能有什麼不好,就是怪惦記你們的,吳淵也老問瑾南上哪去了,害得他都找不到人打球了。”蘇瑾冉說着就笑了起來,我心裡反倒一陣涼意,吳淵這旁敲側擊的不就是想知道蘇瑾南是不是跟我在一起嗎,怎麼?他這是不死心還想再受點打擊嗎?難道這麼多曲折離奇的事件都沒有讓他明白惜取眼前人?
蘇瑾南側着耳朵聽見這一句,忙對着電話大叫:“你告訴姐夫,我回去就找他練一練,讓他做好心理準備,別到時候輸到哭着回老家的地步!”
蘇瑾冉又是一陣調笑,繼而問道:“我這弟弟從小嬌生慣養的,這幾天沒少給你添麻煩?”
我愣了一下,看看蘇瑾南,他倒是自顧自的吃着東西並不理會我,我只好笑着說:“沒有,他反倒覺得很新鮮。”
“那就好,不打擾你們吃飯了,有什麼事回家再說。”幾句寒暄之後就掛了電話。我盯着蘇瑾南看,他雖沒有正眼瞧我,但已感覺出我的目光,一邊給我夾菜一邊問:“怎麼,我臉上刻着‘美男’兩個字嗎?”
“你沒有跟姐姐說我是突然離開的?”
“你這離家出走本來就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我姐要是知道了還不活活笑話死我。”他滿臉的玩笑態,我反而有些急了:“笑話什麼?”他放下碗筷轉頭定定看着我:“我一個四肢健全頭腦正常的大活人連女朋友都看不住,所以這件事的笑點在我而不在你。”我也正視着他:“你都沒問過我怎麼突然就跑成都來了,爲什麼?”
“你累了。”他很篤定的說出這個答案,確實,我是累了,可他還是不想知道我爲什麼而累,或許他在心裡早就猜出是跟另一個男人有關,只因他的驕傲不許他接近真相。我們之間本來就存在很多灰色地帶,關於金錢,關於利益,可是都不能一一查探,而這一個便是最最不能深究的問題。
他默了默說道:“你想說的話自然會說,你不想說的事情我就不問。”心裡一陣動盪,究竟要何等志在必得的自信才能說出這樣寬宏大量的言語?他嘆口氣又說:“我不知道你和那個他是爲什麼而結束,他怎麼對你我管不着,可是我寧願你傷害我也不想逼你,你不要覺得是你欠我的,我和你之間誰也不欠誰。我只是不想給你壓力,因爲我怕矯枉過正,物極必反。”
此情此景我只能說:“謝謝。”無比虔誠。
———————————————————————————
明天是國慶長假的最後一天,我和蘇瑾南定了明天下午的機票,晚上蘇瑾南做東在酒店請客吃飯,我知道他是怕我捨不得這些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再見的朋友,他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心善嘴硬的毛病特別嚴重,心裡哪怕想對你掏心挖肺,嘴上也不會讓你聽見一句好話。
楊佳特意帶了大偉從婚禮的後續工作中趕過來,關情和王靜也來了。
“我雖然是在國外上的學,可我也知道國內的大學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宿舍裡誰交了男女朋友都要請客吃飯,讓人民羣衆的火眼晶晶幫忙鑑定一下,本來早就該求着你們剖析一下我了,可是嘉魚那些個池淺王八多的事老鬧個沒完,終於得個機會,要再不表示一下,別說黨和人民了,就連千手觀音和聖誕老人都得聯手對付我。”
我心說這是一個海歸該說的臺詞嗎?一桌子人還沉浸在開場白的詭異氣憤裡,我連忙打圓場:“他的話你們聽聽就行,聽不懂也沒關係,最重要就是吃得開心。”
衆人馬上回魂過來,該吃吃該喝喝,蘇瑾南還跟大偉喝了幾杯,把氣氛推向**。
我看着一向追求精緻生活的蘇瑾南憋在小小的空間裡吃着完全不對胃口的飯菜還能這麼灑脫不羈的,忍不住想笑。但有一點不可否認,他已經完全融入我的生活,並且遊刃有餘的扮演着男朋友的角色。
楊佳端着酒杯就要跟蘇瑾南喝一個,蘇瑾南今晚在桌上來者不拒,正想要碰杯,楊佳又縮回了手,定定的看着蘇瑾南說起酒話:“我跟你說,我現在是有家室的人了。”我暗道不好,趕緊賠笑:“楊佳,你喝多了,別亂說話。”
楊佳打開我搶杯子的手,蘇瑾南說:“嘉魚,你讓她說,當心憋壞了。”
“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性格,不扭捏,哪像我們嘉魚,什麼事都擱自己心裡,悶着悶着都餿了,來,咱們先喝一杯。”楊佳越得意,蘇瑾南巴巴的往上湊,又一杯下肚,楊佳那話匣子還能關得上?要跟蘇瑾南套近乎也不用專門踩我一腳。
“楊佳,我也喜歡你這性格,愛說什麼隨便說。”蘇瑾南這是想搞偵查嗎,不是之前還說過我和前男友怎麼樣他管不着嗎?我在桌下拉了一下楊佳的手,她竟然沒反應。
她擦擦嘴角的酒,笑着說:“我可是有家室的人,沒什麼好找尋的了,可是嘉魚不同,她老是放不下我們,可是其實我們更放不下她。當初你追我們嘉魚的時候我就明三白四的勸過他,找男朋友能攤上你這樣的,那人生不就圓滿了,她非得磨磨唧唧的扯上幾個月,沒效率不說還弄得自己間歇性糾結。”
“這話我愛聽。”蘇瑾南用之間不停在杯口打着圈。
“我這正表演說呢,你蘇瑾南好好聽着不就完了,打什麼岔?”蘇瑾南被批評了,只好挑眉對我無奈笑了笑,我這心裡打鼓打得七上八下的。楊佳又說:“我們嘉魚我一直當她是妹妹,我這妹妹表面上跟馬大哈似的,神經比電纜還粗,五臟裡面缺了倆就是沒心沒肺,可是她那小心思細膩着呢,一次情傷就差點半身不遂,那內傷到現在都還有後遺症。”
“別說了,楊佳,你醉了。”我生怕再這麼下去,我苦苦隱瞞的真相就要被揭開。
“嘉魚,讓她說,我想聽。”蘇瑾南更加助長了楊佳的氣勢,楊佳揮着手說:“過去那男的,平時看着人模人樣的,冷不丁背後還玩出軌,搞得我們嘉魚……那麼……那麼慘。”說着她撲在我肩上開始抽抽嗒嗒,是不是喝了酒之後眼淚就會特別多。
她擦擦眼淚擡起頭就又笑了,敢情在蜀地學會了川劇變臉的絕活兒她說:“不過現在好了,把她交你手裡我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了。”
蘇瑾南看着我眼中有些心疼:“嘉魚能有你們這些朋友,連我都嫉妒,別的男人怎麼對她我管不了,可是既然她現在是我的女朋友,怎麼對她好我心裡有分寸,我不敢說我比他們都好,可是我敢說我是最在乎她的一個。”
一桌子人感動得不行,酒精真是個好東西,哪怕你平時多正經多淡定的一個人,掉進酒缸裡就沒法裝了。我心裡酸酸的,我都幹了什麼?吳淵對不起我怎麼樣,吳淵可憐又怎麼樣?爲什麼我要用過去的失敗感情來懲罰蘇瑾南呢,他纔是最無辜那一個。
我鬼使神差的勾住蘇瑾南的脖子,歪過身子輕輕吻了他的臉頰,他有些吃驚,不光是他,所有人都沒想到我竟然有勇氣在衆目睽睽之下幹這事
他伸手抱住我,我指着胸口的位置側臉在他耳邊小聲呢喃:“房子快清乾淨了。”接着就聽見他的一聲輕笑。
大家敲着碗碟起鬨,這幫傢伙太壞了,蘇瑾南很給面子的把接吻這件事給現場直播了,尖叫聲簡直要把屋頂掀翻。
楊佳酒量不行,幾杯下肚就開始跑廁所,我扶着她進去,她放空之後就對着鏡子傻笑,我懸着的心終於落地了,幫她洗手的空當說:“你剛纔說話的時候我心臟病都快犯了。”
她定定神說:“我清醒着呢,沒提吳淵。”
“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啊?”
“那是一定”
大起大落啊,這心情跟做過山車似的,最後剩下我們倆傻子對着鏡子傻笑。
晚上給樑少喆打了電話,他一向老成淡然,沒什麼鮮明對比的情緒,知道我能聯繫他就是沒事了,我告訴他蘇瑾南追到成都的事,他在電話那邊配合着我的講述會意的笑笑。或許別人不理解我們荒唐的行徑,儘管樑少喆自己也覺得我們幼稚可笑,可是隻有他明白我做這些事都有自己的原因,他不會像別人那樣責備我的不告而別,只會像曬過太陽的棉被,在我寒冷和寂寞的時候給我想要的溫暖和安慰,卻從不會給我添麻煩。
“嘉魚,你現在很確定嗎?”
我一邊點頭,一邊說:“很確定,從他很默契的打開房門的那一刻,我就再確定不過了。”
稍後又打給小留,小留激動的不得了,一面說蘇瑾南是多麼多麼的小言,把他誇得就是天神那個工種的。
“對了,你什麼時候來接你們家拖把?”
“你不說我還擔心它是不是已經嚥氣了,好在你收留了它,我走得急什麼都沒帶,更別說拖把了。”
“我纔沒那麼好心,是蘇瑾南上飛機前親自找了你房東,讓房東進去把狗拿了再給我送過來,我這還沒反應過來就成了光榮的狗保姆,你看這事怎麼解決?”
“讓蘇瑾南請你吃飯,你撒開了往死裡吃。”
“還是算了,折現就好”
——————————————————————————
司機早早的等在機場,我和蘇瑾南手牽着手相親相愛,不像是去參加婚禮的,反倒是像度蜜月回來的新婚小夫妻,司機看着我們先是一愣,後來又是曖昧不明的笑意,話說從昨天我主動且當中的吻了他以後,我們倆好像更黏糊了,
山中只一日,世上已千年。剛下飛機就看到機場的大幅平面廣告,一路上購物廣場門前的電子屏幕全都是我們的廣告片,甚至公交車站,甚至電視臺,無孔不入。
“你這次賺了多少?”
“不告訴你,反正老婆本是有了。”
“美得你,老婆在哪都還不知道你就這麼心急火燎的,注意矜持”
“會有的,怕就怕她還嫌這些不夠呢。”
我很沒腦子很本能的接了一句:“三毛說過,看得順眼的千萬富翁就嫁了,看不順眼的億萬富翁也嫁,可是我不是她,我要的不多,一日三餐粗茶淡飯就夠了,別說我理想主義,那是因爲現實不夠愜意。”
蘇瑾南這海歸精英資本主義的思想果真理解不了我窮苦孩子**的幽默,他回了句:“美得你,這四六不着的就心急火燎的要嫁人,注意矜持”我現在才知道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我請你吃飯怎麼樣?”
他假意防備的看着我:“你不會是想酒足飯飽之後趁機非禮我?要是真那樣,我就,我就……從了。”
“去,我說正經的,你這次故意放水讓我賺了一筆,我怎麼也得表示一下,蘇瑾南先生,我正式邀請你和我共進晚餐,去不去你給個痛快話。”
“你請客?”
“對。”
“你請客就去。”
“麻煩去C大。”我趕緊激揚文字指點司機大踏步出
“去那幹嘛?”
“你連那麼辣的川菜都吃了,還有什麼東西吃不了的?那有家蘭州拉麪特別好吃。”
他寵溺的笑笑:“我聽出來了,你這是想把懷舊進行到底,行,我就捨命陪女子了。”
“說什麼呢,哪有那麼嚴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