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子裡,頓時暖和了不少,他還是我出去時的造型,安逸的窩在沙裡看着報紙。見我進來放下報紙對我笑:“怎麼去了那麼久?肯定凍壞了,過來烤火暖暖。”我坐在他身邊,銅質的火盆裡炭燒得正旺,偶爾噼裡啪啦的濺起幾點火星,瞬間又消失於無形。
“我姐肯定又跟你嘮叨了,什麼好好照顧我啊,什麼我們家最寶貝我啊之類的。”他都不看我就已經知道了我確定的表情。
“姐姐也是關心你,就你這不可一世的霸王樣,換了別人指不定怎麼嫌棄你。”
“我說你們女人還真是奇怪,動不動就成閨蜜了,還聯手起來教育我,不過看你們這樣挺好的。”
我頗爲不解:“怎麼個好法?”
他好整以暇的說:“至少以後不會因爲姑媳關係不和而鬧騰,大家族最怕的就是家宅不寧。”我不由臉紅:“誰要跟你那什麼來着?”
“嘿,你這年紀不大,記性可不成,上次是誰說不要我聘禮都嫁的?”我想起那次的玩笑話,看來以後他非得好好利用這口誤不可了。
“你今晚別走了。”
“不行,我明天還得上班呢,昨晚就照顧你一宿了,再說你不是好多了嗎。”
“你們公司少了你是會倒閉還是怎麼着啊,我是病人”他理直氣壯的耍賴皮。
拗不過他,只好安安穩穩的留下來。他去洗澡的時候我打電話給老秦,大概說了下情況,老秦沒說什麼就準了,就差沒交代我要結草銜環來報答蘇瑾南了。隨手翻着桌上的報紙,頭條就是‘政府工程系豆腐渣’,圖片上是在建的某政府安居項目一夜之間轟然倒塌,塵土漫天。
蘇瑾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後,拿着毛巾擦頭,看見我有些打趣:“喲,你都會看報紙?”
忍不住白他一眼:“我這是關心國家大事。”
“就你,文盲一個,你看得懂嗎?”
“對,哪有你有文化,我說你臉皮怎麼那麼厚,從認識你的那天起我就在想,要是拿你的臉皮去造房子哪裡還有什麼豆腐渣工程。”
他反而笑了:“我才知道原來你對我垂涎那麼久了”說着就抽走我手裡的報紙,推我去洗澡:“趕緊洗澡去,你都臭了。”
我下意識好好聞聞:“說什麼呢,哪裡臭了?”
洗完澡出來他還在沙張坐着,我過去找電吹風,他拿起來就說:“我給你吹。”
“這麼好?”
“我就是要你欠着我,欠得越多我越高興。”不得不說這傢伙太有心計了。整個屋子只有電吹風的聲音,我們也不說話,這樣的默契很舒服,吹乾頭我催他去睡覺,他拉着我走向他的臥室,我想要掙脫,他卻說“陪我。”
我再一次被他蠱惑,雖然我在他家裡住過幾次,可每次都是分房睡的,這一次我們躺在同一張牀上,始終有些不習慣,有些緊張,更多的則是害羞。我背對着他,他環住我的身體,我不敢動彈,他的氣息輕撫着我的後頸,有些意亂情迷,他溫柔的說:“放心,你不點頭,我不會幹什麼的。”
我感激他的尊重。在黑暗中打量着這間屋子,裡面的東西全是古董,可又比古董有意義。
“跟我說說這房子裡的故事”聽了蘇瑾冉晚上說的話我突然很好奇。
他想了很久才說道:“這房子是我姥姥在世時和姥爺兩個人的家。”
“家?”多麼感性的詞彙。
“嗯,他們的故事就是濫大街的公主愛上窮小子的橋段,可是又不太一樣。”他的聲音那麼感觸,就像在說自己的故事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
“他們青梅竹馬,本來就有婚約,可是後來我姥爺家裡破敗了,姥姥家就逼姥爺退婚,老爺也覺得給不了姥姥幸福,所以答應了。”
“那後來呢?”這典型的棒打苦命鴛鴦啊
“後來姥姥約姥爺見最後一面,一巴掌打醒了姥爺,姥姥說你覺得這是爲我好,可其實是在害我,我愛的是你,而不是你的家世,你就是乞丐我也嫁定你。要是你有一天不愛我了,我認命,不會纏着你,可是你明明就是愛我的,還假裝爲我好,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慷慨,特別成人之美?我告訴你,要是你這樣做,我只會瞧不起你。”
他語氣淡然,而我眼前好像出現了那個穿着洋裝,梳着兩條油亮亮的辮子,指着懦弱的愛人怒其不爭的美麗女子,忙問:“你姥爺妥協了?”
他在我身後輕輕一笑:“嗯,他從來都拿姥姥沒辦法,姥姥那天就跟着姥爺私奔了,什麼都沒帶。”
“好勇敢。”
“後來,文革的時候姥姥家被迫害了,姥姥瞞着姥爺去看自己的爸媽,姥爺知道後一點都不生氣,也不怕惹上麻煩,暗中接濟他們,或許這些磨難就是爲了成全兩個相愛的人,姥姥的父母開始接受姥爺。就這樣一直熬到文革結束,姥姥一家平反,纔算真正的團圓。姥姥用被還的部分家產幫助姥爺起步,直至建立了今天的事業。”
“他們終於幸福了。”真是一個大團圓的完美結局,比中央八套的電視劇還曲折,幸而最終還是美好的。
“或許,我媽媽小的時候,姥姥就查出了心臟病,一直靠吃藥強撐着,姥爺知道姥姥喜歡安靜,於是買了這裡給姥姥靜養,自己也陪着她,也是在這裡送走了姥姥。”
神仙眷侶大概就是說他們,春天的時候拉着手看滿山的鮮花,夏天的時候在秀名湖上泛舟盪漾,到了秋天就踩着地上黃脆的落葉,聽着它們在腳下訴說愛語,冬天男人揹着女人在雪地裡說悄悄話。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哭了,他扳過我的身子,把我的頭按在他胸口,輕輕拍着我的背,我哽咽着說:“剛纔姐姐說,如果你們家人不同意她和吳淵在一起,她就會想你們姥姥那樣,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是私奔。”要是他們真的走到了那一步,想必一定睡轟動一時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又一個我寄愁心與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的故事?先前吳淵有點走馬觀花的意思,現在終於想安定下來,再禁不起任何波瀾了,一點點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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