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方妙妙哆嗦了一下，王朝陽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衝方妙妙笑笑，又恢復了那個穩重可靠的中年大叔、人民警察形象。
“同學，不好意思，剛剛想案子想入神了，嚇着你了吧，對不起啦。今天謝謝你的配合，以後你要是有想起來什麼別的細節，特別是那種奇怪的、有違常理或者不符合當事人平常的習慣的事情，記得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王朝陽好不容易在桌上找出張皺巴巴的、已經寫了字的、從不知道哪個本子上撕下來的半截作業本紙，刷刷寫上了自己的大名和手機號，要方妙妙不管想到了什麼，一定要第一時間打電話告訴他。
“哼，這事兒還沒完沒了了是吧了，還叫我給你打電話？誰會打啊……”方妙妙心中腹誹到，臉上卻是一臉和氣，笑眯眯的連聲答應：“行行行，沒問題，要是想起了別的什麼，一定第一時間給您打電話。”
方妙妙接了紙條，往兜裡一塞，轉身就把剛剛答應王朝陽的話拋諸腦後了。
她一邊走，一邊想着要趕緊回去補覺，剛走到門口，就被王朝陽叫住了。
“啊？還有什麼事啊？”方妙妙邁出去一半的步子僵在了半空中，極不情願的慢慢回過頭去。
“你……們大家這幾天都注意點，小心安全，在這個案子水落石出之前，最好不要落了單或者深夜出去溜達……”
原來王警官是擔心他們的安全，好意提醒，如果杜情真是給人謀害的話，在弄清楚被害的原因之前，他們社團裡的人很可能都有危險。
“我知道了，我會回去通知社團的孩子們的。那個……”方妙妙本來想暗示王警官往靈異事件的方向調查的，但是話到了嘴邊又猶豫了，自己的想法也太荒唐了點吧，他們是警察啊，是在社會主義無神論教育下成長起來的，怎麼會相信那麼鬼神之說呢，還是自己去調查吧。
“那個什麼？”
“啊？！啊，沒什麼，我想說謝謝你，這麼爲我們着想，希望你能儘快破案，再立一功，我如果又想起了什麼，一定第一時間聯繫你的。”妙妙手忙腳亂的從兜裡掏出已經被她揉得不成樣子的電話號碼，笑着衝王朝陽晃了晃。
這一次，方妙妙倒是許諾得極爲真誠，投桃報李，方妙妙還是懂的，不管王警官是不是因爲她的利用價值才關心她的安慰的，不管出於什麼目的，總之關心就是關心，提醒就是提醒。
“恩，快回去吧，別耽誤你上課。”
是有課，但倒也不存在耽擱不耽擱的，反正是極其無聊的馬哲，她一開始就沒打算去上的。方妙妙拖着懨懨的步子回到宿舍，一頭栽倒在牀上，攏上遮光簾，涼被一搭，開始回憶起從昨天社團活動開始到散場，杜情的動作、表情、言談，還沒回憶到永芳堂三個字出場呢，方妙妙就已經呼呼的睡着了。
然後，方妙妙做了個夢，一個極其奇怪的夢，一個噩夢。
夢中，方妙妙背對着永芳堂站在樓前的長梯上，周圍是濃得像墨一樣的夜色。而她的身子陷入一片漆黑當中，幾乎幻化成一團墨色的濃霧，和夜色的墨融爲一體。
而已經去世了的杜情，俏生生的站在她跟前兒，還是生前的模樣，小小的瓜子臉，彎彎的帶着笑意的眼睛，只是一張臉煞白煞白的，在墨色的暗夜中，突兀得像是舞臺上被聚光燈聚焦着，刻意打出來的那片白亮。
整個黑暗中，就只有杜情的小臉那一片白。
只見她一張也近乎白色的殷桃小嘴不停地一張一翕着，在說着什麼，可惜不管方妙妙如何努力的集中注意力，都聽不清她究竟在說什麼，只能聽到一片朦朧沉悶的嗡鳴，就好像被身周的濃霧阻隔了聲波的傳遞。
再然後，杜情停止了說話，接着，一雙白淨的手突然從方妙妙霧化的胸前伸出來，猛地落在杜情身上，將她從高高的樓梯上退了下去。
方妙妙還來不及反應，就看見杜情順着樓梯滾落進了黑暗當中，只剩下一聲淒厲的慘叫，衝破了濃霧的阻滯，落盡方妙妙的耳朵裡。
而下一秒，滾落樓梯的人，突然變成了她方妙妙。
她順着樓梯不停的滾、不停的滾，她的手臂、膝蓋、額頭、腦勺……不斷的磕在臺階尖銳的棱角上，陰冷的大理石階面熨帖着肌膚，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便滾了過去，但那冷，伴着骨骼肌肉摔斷碎裂的刻骨的疼痛，直冷到骨髓裡去。
最後的最後，一段樓梯間的平臺緩住了她下滾的趨勢，她的後腦上重重的磕在平臺上，發出清脆響亮的“空”的一聲，翻滾的身軀終於停了下來。
“終於停下來了啊，這聲音還挺好聽的。”她都已經摔成這樣了，居然還有心思想這些。
妙妙自嘲着，任由一道尖銳的疼痛從撞擊面直插她的腦仁，疼得她手腳的肌肉都痙攣起來，大片灼熱的血從她的後腦中流了出來，很快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洇成一灘，然後被冰冷的石面搶走熱氣，最終變得冰冷，比冰還冷。
她就在這樣的冰冷中驚得直接從牀上坐了起來，瞌睡直接醒了一大半。
“這是杜情給她託夢了嗎？”方妙妙倉皇四顧，找着杜情的魂魄，如果杜情在這裡的話，她的陰陽眼一定能看到她的。
可惜除了外面黑漆漆的天色，和幾隻在她宿舍飄蕩了許久，已經被陽氣磨的快要消失了的遊魂之外，她什麼都沒有看見。
莫非這不是託夢，只是因爲自己睡前一直在想這件事，纔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
方妙妙不知道，杜情確實沒來她的宿舍，也沒有給她託夢，這個夢其實是因爲她的靈力正在逐步覺醒，纔會在睡夢中和杜情的魂魄產生共鳴，從一定程度上重歷了杜情死時的情形。
方妙妙沒能找到杜情，失望的跌回牀上，兩眼無神的望着天花板好一陣子，在心裡給自己大了好一陣的起，才重新鼓起士氣，翻身起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