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幾日之後,雲得到宮中接受認命,禁軍侍衛。

沒想到在去宮中就職的路上,卻被來迎接的內侍帶去了別處。內侍示意雲進去等候,就守在了門口。

雲在房間裡四處打量,房間除了宮中一貫的奢華精緻外,沒有特別的特徵。雲很疑惑,卻無從知曉到底是哪一位會私下召見自己這個無名小卒。

半傾,召見自己的正主終於到了。看着紅色的服飾以及繁複的龍紋,面前的竟然是宣祖大王。雲趕緊跪下行禮參拜。

“你就是這次的武狀元金齊雲麼?”

雲點頭稱是。

“寡人聽說你幼年瀕死時被弘文館提學許英才之子許炎所救,隨後就一直寄居許提學府上,拜入其門下,同許炎、吾兒陽明有着同窗之誼。可是如此?”

雲心中震顫,沒想到宣祖大王將自己的來歷調查得如此清楚。卻也覺得這樣當屬意料之中——若是連自己的底細都不查清楚,主上殿下又怎麼敢啓用自己,還欽點了自己的武狀元呢?

“寡人今年重開了恩科,希望能夠不拘一格地提拔年輕一輩的孩子們,只是……”宣祖大王欲言又止,突然岔開了話題:“把你們平時的事情說來聽聽吧,弘文館中或是許提學府上的事。能夠教導出文武狀元,許英才確實是真有大才乾的人啊。”

雲從國王的欲言又止中,猜測着國王真正的心思,他想起前世所知對宣祖大王的評價。宣祖大王是一個具有抗爭精神卻被束縛住的悲劇英雄,他一直想要奮起抗爭,卻被外戚束縛了手腳。他想要實施自身抱負,卻必須依靠外戚給他提供的力量,每實施一次自己的構想都需要抵禦住外戚的阻力,甚至有時還會遭受到外戚勢力的報復。等到後來有了子嗣,更是爲了子女平安而不得不選擇蟄伏,與外戚和平共處着。明明對兩個兒子一般疼愛,卻因爲不希望自己兄長的悲劇上演,只能早早地放逐陽明君……宣祖大王身上出現的種種迫於無奈妥協的矛盾,在世子嬪擇選一事中爆發,此人最後也死得不明不白。

這個忍受着外戚勢力威脅的君主到底需要借自己來做些什麼?雲決定小心試探。

“恕小人妄加揣測,主上似乎只是想知道陽明君的境況吧。”

“哦?”宣祖大王驚訝的目光一閃而逝,“說說看吧。只是你若是將這些如實稟報給寡人,豈不是對朋友不義?若是有所隱瞞,豈非是對寡人不忠?”宣祖大王刻意刁難到。

“主上應知曉在下因庶子身份而飽受歧視……但是在下知道,無論如何,血脈之親是無法斬斷的。主上選擇放逐陽明君,實是想要保護他。如果主上寵信他,那麼就會有人利用他;如果主上冷落他,那麼那些人會變得不在意,陽明君也會更安全。所以,小人以爲,主上殿下實爲慈父是也。雲即使如實回答,也不會不忠不義。”

雲的話似乎取悅了宣祖大王,他的臉色變得柔和起來。“難得你竟看得如此透徹。”他說。

“小人雖只有這一身武藝,但——願竭盡所能,爲主上分憂!”

經過宣祖大王的講解,雲這才知道自己這次任命的真實原因。外戚尹氏不願意看到新的勢力進入權利中心,哪怕是個苗頭都不可以。於是處處壓制着主上殿下對恩科選拔之人的任用,試圖將空位瓜分給親於自家的世家子弟。也因此,像雲這樣的身份,更是無法得到好的任命。而進入禁軍擔當普通的護衛,則是主上殿下掩人耳目的做法。他知道雲的身手,於是決定讓雲變成暗處的影子,作爲自己的一雙眼鏡,去盯着宮中朝中的鬼魅魍魎。

直到到了禁軍處安頓了下來,雲還是在微微深思沒緩過神來。似乎這就是在那個世界電視劇裡雲的戲份那麼少的原因了,白天是普通的禁軍護衛,平凡普通需要隱藏自己,而夜晚就是影子,有人的地方就有影子,而影子永遠是被忽略的。

雲在心裡自嘲着,沒想到這麼快自己就要進入這團漩渦了。不過,自己本來就是來改變這一切的,所有人都是這個棋盤上的棋子,怎麼可能做得到置身事外。

紅黑色的禁軍制服,襯着一種沉悶嚴肅的氣息,卻莫名的很適合雲。而同一隊的其他人,也逐漸適應了這個明明長得不錯還劍術高超、可就是怎麼樣都記不住臉的傢伙。也習慣了這個似乎總被欺負,被派遣很多任務,從早到晚不得停歇的人,天天早出晚歸。

而云也逐漸適應了這種生活,如魚得水般如同鬼影一樣在宮內宮外遊離。

當他聽到主上殿下再一次因爲世子將新任侍講官趕出去而頭疼時,他突然發現自己差點忘了的事情。

導致許煙雨被廢嬪假死、許提學內疚自殺,天真可愛卻無知做了棋子的旼花公主也是其中很重要的幫兇。而起因,則是因爲年少時見到了作爲世子新任侍講官的許炎。正所謂“一見許炎誤終生”,誤了自己一生不說也誤了許炎一生。這也是一個難解的結。

雲向主上彙報了近日以來的各方動向。未曾想,聽雲說完之後,國主卻自言自語地開口問到;“世子年幼,不思進取……寡人甚憂啊!”

雲聽着這些話語,忍不住心裡忿忿不平。在他所知的故事裡,王世子李暄,從來都是一個厲害角色。小小年紀就懂得利用儒生給外戚施壓。等他成年之後,宣祖大王竭盡全力都沒有辦法剷除的外戚勢力,最終還是倒在世子手上。

不過如今在這裡,雲只遠遠的見過尚年幼的小世子,不知他的頑劣,是藏拙還是真的天真幼稚。

面對主上的憂愁,雲想了想回答道:“被世子氣跑的,也都是尹氏的勢力而已。主上殿下不需如此擔心。世子年紀雖小,卻有一顆玲瓏心。”

國主聽後微微笑到:“但願如此啊!寡人倒是屬意你的同窗許炎。侍講官一職,明日上任。”

雲的心裡咯噔一跳,急忙阻止說:“怕是無法服衆。”可是他自己心裡也明白,自己根本找不到理由去改變這個任命。許炎的才能跟人格魅力放在哪裡都是毫無疑問的,他即便是如此年紀就出任侍講官,也將會衆望所歸。

宣祖大王聽了之後,沉思了起來:“許炎年齡雖小,卻纔能兼備,就算朝上反對,看好戲的人也會居多。跟世子年齡相近,亦師亦友……日後,輔導世子的重任,就落在你跟許炎的身上了。你們都是寡人選出來給暄兒的。”說着,把手放在雲的肩上。雲只感覺自己的左肩有千斤重。

當天晚上,雲佯稱任務外出來到許炎住所,遠遠地望着,卻無法靠近。他無法解釋自己這麼晚了跑來此處的原因,也無法解釋自己現在內心裡的憂愁。

時間慢慢流逝。而云依然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直到晝夜交替,曙光到來。他終於想到了一個不是方法的方法。他咬了咬脣,不知自己心下想法的對錯,也不知道這樣會導致未來結果如何改變。連他自己都在搖頭,但是也同樣沒有辦法否決。

唉,他長長的嘆了口氣。那麼,既然是無法逃避的事情,就讓我幫你擾亂這條命線吧。

雲慢慢的向宮中走去,初升的太陽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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