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沒有說話,靜靜的望着周進寶。
周進寶突然明白過來,心裡透出一股涼氣,開口說道:“可不能出人命啊!兄弟,這事兒不能鬧得大了,不然追查下來……我……”
“不用你出手,也不會出人命,只要讓他再也當不了兵就行。”周文知道周進寶有點怕了,但這是他的事,如果真的慫了就當自己沒說,也不會再勸。
世上大多數人都是如此,開始心氣很高,做事卻優柔寡斷,臨危退縮,給自己找各種藉口,結果一輩子一事無成,還怪罪老天不公。
毀人前程,阻人財路,都有如殺人父母。 如果周進寶下不了這個決心,以後也就不值得交往了,大家各走各路。
周進寶內心的爭鬥全露在了臉上。臉上表情變化複雜,漸現狠色。最後一咬牙拍桌輕喝道:“好!”
周文鬆了口氣,還不錯,是個有決斷的人。
便開口說道:“周大哥,這事兒小弟幫你做了。在城裡太惹眼,最好在城外,我需要趙胖子的行蹤情報,越詳細越好。”
說完就發現周進寶一副見了鬼似的表情,遲疑着開口道:“兄弟,還真是巧了,他今天就要出城,時間地點我都知道。”
周文也是一驚,怎麼會這麼巧,難道是個圈套?但轉念一想又不可能,周進寶不像是作僞,而且他又沒有要害自己的理由。還只能是巧合。所以也沒動聲色,繼續聽他解釋。
原來石守信也經常倒賣軍火,但他可不敢給堂哥知道,平時都是藏藏掩掩的。今天正想借駐軍注意力都在抓少林和尚的時機, 偷偷送一車軍火出去。
跑腿之人正是趙胖子。周進寶進去打點時就聽見以前的一個老兄弟告訴了他。而且以前他當副科長時也幫上司幹過,所以裡面的道道門兒清。
“我那兄弟是個可靠的,今天也是他帶人幫着裝車,有50條舊步槍和15箱各式子彈,按照行情,價值3000大洋以上。
下午申時出城,那時進城買賣的周邊老百姓都要趕回家,城門擁擠,看守城門的士兵一般不會檢查軍隊的物資。
走的是西門,目的地就是李家莊。趙胖子帶隊,一個班的護衛,全裝備花機關。”說完有點擔心的望着周文。
周文不動聲色問道:“馬車還是汽車?”
“是馬車,去李家莊的路不是官道,只能通馬車。”
周文在心裡合計了一下,開口說:“今天就動手,但還要去那條路勘察清楚地形,今天天氣那麼悶熱,晚上可能有雨,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你現在就可以走了,今天就回新鄉,先把你的嫌疑洗白。”
“好的,一會兒就有火車,我這就去火車站。一切拜託兄弟了。”周進寶也是個乾脆的,說完就起身走了。他是明白人,這麼大的事,可不是一兩句謝謝就能了的,所以沒多客套。
周文不僅僅是要報答周進寶的提點之恩,那點恩情可抵不了這件大事。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槍支彈藥和交易的大洋讓周文心動。現在補充團家底都被警衛連訓練用得差不多了,以後還要出去打大戶剿土匪,沒槍沒彈可不行。
中午在城北的一家小吃店裡,周文和老吳叔他們匯合後就在這裡吃了午飯。看看店裡沒其他客人,周文就把自己的打算輕聲說了一遍。
衆人聽了反應不一,老吳叔悶頭抽菸,高小山皺眉思索,二嘎子和孫鐵柱幾個少年則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老吳叔開口道:“ 書生,你是個有主見的,既然拿了主意,老叔我也沒啥說的,只是願你把前後多想周全點兒,其他的老叔聽你的。”
高小山接着說道:“俺就是一直在琢磨怎麼能不響槍就把事兒給辦了,老吳叔不算,俺們滿打滿算就八個人,他們有十一個,又都騎着馬,絆馬索只能弄倒前面一兩個,後面的必須不失手才行。”
周文聽了心裡感動啊!人家山子哥壓根兒就沒想過做不做,一直都在想着怎麼做的辦法,連絆馬索都考慮進去了,真不愧是和自己親的。
看了看衆人都在望着他,於是開口說道:“現在山子哥和大成先去城裡當鋪買便裝衣服和頭巾,越舊越好。不要在同一家買,總共九套。
老吳叔就去買麻繩,儘量長,多買幾根。其他人跟我現在就出北城門,分散走,一會兒在城門外那片空地匯合。”
大約一小時後,全部人到齊。周文就讓老吳叔趕着車慢慢在後跟着,帶着其餘的人騎馬繞了小圈來到西邊通往李家莊的路。分散沿路考察地形,一直遠遠看見小李莊的輪廓後,又原路返回迎到了老吳叔。
大家在一個樹林裡圍成一圈聽周文佈置。
周文計劃分兩部,先讓趙胖子把貨送到,回來的路上搶貨款。搶完後再直撲李家莊,等買家把貨運出來的時候找機會動手劫貨。
最後周文要求道:“我們第一步不能動槍,槍聲一響容易驚動城裡和小李莊的人。而且不要傷人命,打傷或者制住就行,咱們不能沒底線亂殺人。
但是第二步就是反過來,買家不是土匪就是流寇,都不是好人。用槍最快速度全部殺乾淨,不留活口。
然後向西走一段再折向北。如果下雨最好,雨水會把咱們的痕跡衝得乾乾淨淨。”
雖然大夥兒都是土匪出身,有稍大點的還打過戰,也大多見過血,但是看着周文說殺人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都不由心頭冒汗。
這纔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啊!比那些殺人如麻的積年老匪也不遑多讓。
周文最擔心的就是許大成,他和別人不一樣,從小的公子哥,別說殺人,雞都沒殺過。
今天又事發突然,根本沒有心裡準備。他從知道情況後到現在都不怎麼說話。周文就把許大成拉倒一個角落,靜靜的看着他。
許大成迴避着周文的眼神,臉色有點蒼白,嘴脣哆嗦着沒有開口。
周文輕聲說道:“大成,咱們不是生在太平世道,要想活得自在點兒,想讓自家親人朋友也活得自在點兒,只有讓咱們自個兒狠起來,心硬起來才成。
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你的心情我懂,你如果過不了這個坎兒,不必勉強。咱們找時間慢慢適應再說。你就和老吳叔一起,沒人會笑話你,也沒人敢笑話你。”
許大成突然流出了眼淚,看着周文哭泣着說道:“阿文,我怕是有點怕,但是我真正怕的不是殺人不殺人,我怕的是我突然不認識你了,你不像以前的那個阿文了。
你自從受傷好了以後,各方面都越來越強。很多做法我都不明白,但看你一天天的忙碌,我也不敢問,以前你可是什麼都會和我說的。
我就是怕那天你不理我了,我剛纔看到你說殺人的時候,眼都不眨一下,就想到會不會那一天......會不會......嗚嗚嗚!”許大成放聲大哭。
周文自責了,心痛了,自己最近真有點忽略了好友的感受。一個嬌生慣養的半大孩子,來到一個充滿未知的陌生環境,唯一信賴的夥伴突然就像找到了什麼目標一樣,大步往前走去。
自己在後面辛苦的跟着,不知道前路是什麼?夥伴也不說,也不管自己跟不跟得上。越走越怕,越走越彷徨,各種胡思亂想也就隨之而來。
把蹲哭在地的許大成拉起來,望着他誠懇說道:“ 大成,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應該和你交底的,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沒什麼不能對你說的,這是我的疏忽,以後不會了。
你也不要胡思亂想。我死而復生,腦袋裡忽然多了好多東西。也比以前懂了好多東西,就好像知道未來會有場大劫難。我就爲了這個想做好各種準備。所以忽略了你的感受。”
“大劫難?什麼大劫難?是針對我們的嗎?”許大成注意力終於轉移問道。
“不是針對我們,是針對整個華夏民族,所有的人。你要保密,大成,因爲你現在說了沒一個人會相信。但是我相信有這場劫難。一定會有。”
“你相信那我也相信,你就是爲了這個在做準備嗎?包括訓練我們?”
”是啊,我準備組建一個傭兵團......”周文把基本打算告訴了許大成。
旁邊高小山在聽到許大成哭的時候就想走過去,被老吳叔拉住了說道:“相信書生,大成是他兄弟,他會解決的。”
大家都以爲是許大成聽到殺人有點害怕,都照顧他面子,沒有過去。
過了一會兒,周文拉着許大成走過來對着老吳叔說道:“老吳叔,大成跟您現在就出發去小李莊遠遠看着,看到趙胖子從莊子出來來後就讓大成騎馬回來通知我們。我們埋伏地點就在這個樹林,正好路有點窄。”
老吳叔和大成走後,衆人就地休息。等到下午大概快五六點時,路邊在樹上充當瞭望的二嘎子發出口哨聲。知道趙胖子他們來了。還好,周進寶情報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