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已經是下午三點鐘,距離旅團發起攻擊的時間就差不到十個小時了,肥田野合轉頭看着在蘆葦中三三兩兩,或坐着擦槍,或躺着休息的手下,心裡感到極度滿足和自豪。這就是大日本帝國的軍人,他們無怨無悔,對帝國和天皇無比忠誠,長達幾十小時的潛伏,沒有任何人隨意說話,也沒有任何人表現出不耐。
他們只是默默地擦槍、檢查武器、養精蓄銳,就像一羣野狼,等待着頭狼的呼喚,然後就猛撲向前,把眼前的獵物撕碎。
就在肥田野合志得意滿之時,前面小跑着過來一個渾身插滿蘆葦葉的士兵,來到他面前小聲報告道:“大尉閣下,西面有一支中國軍隊開過來了,我看有幾百人,像是一個營。”
肥田野合聞聲道:“他們是什麼隊形?”
“是行軍隊形,不像是發現我們的樣子。”
肥田野合轉身吩咐旁邊的一個少尉軍官道:“村上君,讓士兵們做好戰鬥準備,井川,帶我去前面觀察一下。”
“嗨咦!”
“嗨咦!”
那個軍裝上插蘆葦葉的日軍士兵是這支小分隊裡最受肥田野合青睞的偵察兵兼神槍手井川康生軍曹,是這支小分隊派出去的暗哨。
不多時,井川康生就帶着肥田野合來到他們藏身的這片蘆葦蕩邊沿,用望遠鏡向西邊仔細觀察,果然發現一支幾百人的中國軍隊正在朝這個方向走來,他們排成四列行軍縱隊,沒有派出尖兵和遊動哨。
肥田野合心裡相當鄙視這支部隊的指揮官,居然在距離前線不遠的地方大搖大擺地排成密集隊列行軍,要不是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只需要帶領自己的80個虎狼精銳迎面來一個集火打擊,再來一個衝鋒,就能把這支毫無戰術素質的部隊完全擊潰。
他耐心地觀察着,最後看見這支部隊在距離蘆葦蕩還有近四百米的時候,就沿着鄉間的小路轉向北方,然後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中。
肥田野合也鬆了一口氣,他當然不是怕了這羣在他眼中不過是烏合之衆的中國軍隊,而是再過幾個小時他就將迎來人生的一次輝煌時刻,實在不願意節外生枝,被幾個雜魚壞了好事。
肥田野合不知道的是,就在對方密集隊列轉向的時候,隊伍中一個身影卻是藉着隊列的掩護,悄悄臥倒在路邊的野草叢中,等到隊伍遠去之後,藉着高低起伏的地形,緩緩向蘆葦蕩的方向匍匐前進。
這人正是周文。
原來,周文所謂的山人妙計就是藉着傭兵團兩個步兵連的行軍掩護,接近需要偵察的區域時就悄無聲息地潛伏一人,再慢慢接近偵察。
要知道上海郊外的地勢相對平坦,視線能看很遠,要想接近目標不被發現是很困難的。
之前周文他們就判斷這股潛伏的日軍數量不會少於50人,再少就形不成有效的戰鬥力。
那麼,在中國軍隊後方要藏匿一支50人以上的隊伍,就不可能藏在村鎮等人多的地方,只可能是上海郊外分佈廣泛的蘆葦蕩。
而距離廟行東南方向3公里以內就只有兩處蘆葦蕩可以藏人,於是,幾百人的隊伍就大搖大擺行軍過來,中間什麼時候少一個人誰也看不出來,反正在距離前線不遠的地方調動兵力也是常情,不容易引起敵人的懷疑。
這樣就做到了敵暗我也暗,後面就看誰的偵察手段高了。
在距離第一個蘆葦蕩不遠的地方是張曉平潛伏下來,第二個就是周文。
在傭兵團裡,要說潛伏偵查的水平,周文和張曉平師兄弟兩人是當仁不讓的唯二人選。
其實在周文還沒有潛伏的時候,他就直覺到前方的蘆葦蕩就是日軍的藏身地了,因爲他在行軍的時候,感知到有種被野獸盯上的感覺,越接近感覺越明顯。他知道蘆葦叢中有人在向隊伍觀察,在偷窺……
周文發自內心地感謝佛珠送給他的天賦,不只是身體上和感知上的改造,還有對於危險的直覺。這次是他第二次感覺到了威脅,第一次還要追溯到幾年前,剛剛穿越沒幾天,在和許大成被綁架的路上遇到土匪的那次,那次是直到子彈快要臨頭時纔有來自心裡的警示,而這次是那樣的明顯,那麼遠的距離就感覺到了那深深的敵意和殺機。
所以周文知道那裡就是敵人。
但是還不確定的是,是幾個日軍的偵察人員,還就是那支日軍小分隊。
半個小時之後,周文已經憑藉着高超的潛伏技能,悄悄摸到距離蘆葦蕩不到一百多米處的一簇雜草叢後,沒有使用望遠鏡,而是就用肉眼觀察着,用耳朵仔細傾聽着,用鼻子嗅聞着,他始終相信那句話,凡走過,必有痕跡。
他就是要利用自己超強的視覺和感知,去發現敵人。
果然,不多時他就觀察到蘆葦蕩的邊沿一處稍高一點兒的一簇草叢不正常地搖晃了一下,再仔細看去,發現了一點兒不同的顏色,那是皮帶的顏色,找到了皮帶,很快就把一個人的輪廓推斷出來。
那是一個渾身插滿蘆葦葉子的潛伏者,他的面部和眼睛都隱藏在草叢裡,藉着草叢的間隙在觀察着外面的情況。
這是個訓練有素的士兵,還是專門訓練過偵察和潛伏的士兵,周文心裡感慨道,日軍裡面還是有高手的,周文判斷這個人就是日軍的暗哨。
傍晚的時候,從東面吹來一陣風,蘆葦搖擺之間,周文聞到了一股非常淡的味道,憑他的嗅覺瞬間就判斷出是肉的香味,敵人在開飯,而且吃的是肉罐頭。
外面有潛伏哨,裡面有人開飯,吃的還是罐頭,這一切已經完全證實了周文之前的判斷,這裡就是那股日軍潛伏分隊的藏身地。
現在,獵人和獵物終於互相轉換了角色,日軍這支加強小分隊從暗處走到了明處,那麼,他們自然就從獵人變成了獵物。
這時的周文什麼也沒做,甚至都不着意去看敵人的位置,他就等着天黑,然後就悄悄撤離,然後再帶着兄弟們潛伏過來,然後……狩獵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