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如風,比風更快更急。
現在已是深夜,宋知命還在沒命的趕路,穿過前面的平原,再翻過一道山脈,便是豫州地界了,但是時間還是不夠,還差的遠。
他的嘴脣有些乾裂,衣服佈滿灰塵,臉色已經蒼白。
即使按照如此速度他也無法準時的趕到,可他還是沒有放棄,他沒有選擇。
因爲放棄了,他的朋友就是死,他有絕對的理由相信那張紙條上面的話。
終於,他穿過了平原,來到了山腳,但是他悲哀的發現,自己的靈力快要耗盡了。
虛弱、疲倦、憂慮、急切......各種各樣的情緒紛至沓來,讓他感覺心裡很亂、很糟、很迷茫。
從來沒有發現,原來趕路也是件如此令人痛苦的事情。
他,還在奔馳。
隨着最後一絲靈力被榨乾,他的身體像是斷絃的風箏一般,射向了前方。
“譁”“譁”“譁”......
身體滑行,帶動地上的落葉。
他還睜着眼,只是再沒有一絲力氣支起沉重的身體。
他的速度太快了,以至於引靈境九層的修爲都只能讓他堅持數個時辰。
眼中的景物開始變幻,他彷彿看到了那個爲了自己的愛人不顧一切的賀東來,苦等十年的多情書生,機靈可人的大掌櫃,還有那憨厚木訥的呂清塵。
他們正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自己,沒有人鼓勵他再繼續跑下去,只是看着他們那無助的神情,他又如何能放棄。
他無奈的一聲嘆息,嘆息聲響徹心底。
聲音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他識海中的一道閘門。
潛龍如在淵,一飛一沖天,一醒一生死。
潛龍經,又稱涅槃經,共分九層,一層一生死。
這是一道難關,過了,靈力將爆炸式的增長,並且更爲精純,同時身體也會得到脫胎換骨般的改造。
沒過,那麼就死。
按照以往的經驗,想要突破潛龍經,必須是要配合着迅速癒合傷口的靈藥的,因爲一旦引動晉級之法,靈力將會暴走,如萬馬奔騰,撐破身體。
而且就算有靈藥輔助,其成功的機率也不高,因爲那樣的痛苦是很多人都無法忍受的,更況且還是靈力枯竭,身體極度疲勞的時候。
不過,宋知命現在已別無選擇。
“啊......”
宋知命發出瘋狂的嘶吼,體內不斷的發出如炒豆子般的聲響,肌膚因爲血液急速的流動開始脹紅,條條青筋也因此隆起,眼睛更是佈滿血絲,彷彿馬上就要瞪出來一般。接着血水開始流出,從五官、從四肢、從身體各處開始流出。
識海中心有靈力如洪水般的噴涌,瞬間便填滿了整個識海,並且其勢不減,量變引起了質變,引靈境圓滿彈指即成。
頓時,平地生風。
外界的靈氣瘋狂的向着宋知命匯聚,而他體內涌出的靈力依然沒有絲毫衰竭現象,看那洶涌澎湃的架勢,怕是要直接突破至歸元?!
只是此時的宋知命已經快不行了,他已成了一個血人,而且鮮血仍然在不住的往外流着,染紅了
他周圍的地面。劇痛讓他麻木,他已失去了對身體的感知,他正虛弱的望着豫州方向,他不能死,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陡然,識海里的靈力開始聚集,開始凝結,這是要成就歸元境的預兆,但是爲什麼會有三個?!
是的,此時宋知命的識海里有三團耀眼的光球,靈力正分別向它們匯聚着,而且在每個光球的周圍有一件東西!識海里的東西?!
那是重戊劍、蒼龍劍和血玉扳指。它們,居然也在拼命的吸食着靈力!
這是聞所未聞的事情,即使以宋知命身爲荒族之王的修煉知識也從來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情況。
隨着靈力急速的匯聚,劇烈的疼痛感再次傳來,但識海中央的靈力卻奇蹟般的停止的噴涌,功法晉級成功了。
宋知命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終於挺過去了。
外界的靈氣仍然在灌輸着,但是不再帶來任何痛苦,它溫柔而富有靈性,像春風,喚醒沉睡的大地,又像是一汪清泉,滋潤着每個人的心田。
宋知命的傷口在癒合,氣勢在拔高,精氣神都在迅速的恢復。
“引靈境圓滿,靈力總量怕是中階中級妖獸都有所不如,而且其精純度提高了近一倍不止,身體同樣因此達到了怨運之身中期,不過遺憾的是,竟然沒能借此突破至歸元,看來是因爲識海里的三件寶物吸食靈力太過厲害的關係。”
想到此處,宋知命不禁自嘲一笑,真是人心不足,能夠得到如此大的好處而不死已是萬幸,還有什麼比活着更好呢?
盞茶的功法後,一道白色的身影重新穿行在這片山脈之中,看那速度,已如閃電。
......
杜丹亭,亭如其名,是個種滿杜鵑與牡丹的地方。
不過現已是深秋,不但見不到奼紫嫣紅的杜鵑,也見不到雍容華貴的牡丹,只有那一簇簇綠意與那如枯樹枝般兀自暴露空氣之中的花莖。遠遠看去,倒也不甚難看。
這是一個花園,一個荒廢了的花園,園中有座獨亭,那便是杜丹亭。
杜丹亭有四角,此時每個角上都掛着一個人。
亭中有張石桌,桌上有三柄古劍,和一杯清水,因爲在桌旁的石凳上正坐着一個人,一個佝僂的老人,他正在等人。
他只喝清水,連茶都不碰,因爲他要讓自己隨時都保持着清醒的頭腦;他用劍,而且只會三劍,但是這三劍卻已令他幾乎已同境無敵;他很苦惱,苦惱於究竟是現在便殺了敵人,還是等到自己的老爺親自領兵來手刃仇人。
“喂!老頭子你不厚道啊,不問青紅皁白便將我們擒來,難道你不知道這樣浪費別人的時間是可恥的嗎?”亭角上唯一的一個女孩子,不滿的說道。“還有,都三天了你居然連一口水也不給我們喝,我們到底哪兒得罪你了,至於這樣折磨我們嗎?”
老人瞥了一眼已經嘴脣乾裂的靚麗女子,道:“你們跟我沒仇,可是誰又規定一定要有仇才能報復呢?”
女子翻了一記白眼,低聲罵了句“老瘋子”,而後便無趣的閉上了嘴。
三名男子倒沒有女子這般灑脫,個個面色凝重,特別是呂清塵,目眥欲
裂的,恨不得將老人給活吞了,但是這個願望顯然沒辦法實現。
老人沒有理會他們,飲了一口水後,擡頭看了看天空。
時間,已到了。
他拾起桌上的一柄古劍,便朝着賀東來走去,因爲他覺得此人出賣了自己的徒弟,是這些人中最該死的一個。
“哎!老瘋子你可別亂來。”女子驚叫道。“你不是來蒼霞山送酒的嗎?我們很可能便是你要送予酒之人的朋友,萬一等他回來看到我們這些朋友都死了,你難道一點不怕你自己走不了了?”
老人彷彿沒有聽見女子的話語,平靜的前行着,事實上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女子口中威脅的話語,已不是個威脅了,因爲他本就不怕死。
劍揚起,就要出手。
賀東來擡頭,陽光正好被劍尖遮蔽,此劍看起來更顯厚重有力,他心裡一聲嘆息,“還沒等到你回心轉意,我卻已沒有時間了,下輩子,再做夫妻吧。”
想到此處,他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等等!”
遠處傳來一個聲音,一個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聲音,只見一名貌美婀娜的宮裝婦人,緩緩的來到場中,竟然是城主夫人。
“哦?趙家小姐,難道你也要與這些賊子同流合污?”老人眼皮一挑,出聲道。
城主夫人冷着臉道:“你們提督府的奴才好大的架子,見到我居然也敢出言質疑!”
老人默然,這個女人很棘手,殺又殺不得,惹又惹不起,即使她現在沒人保護,即使她現在如掉毛的鳳凰,因爲她有個好父親,一個強大的父親,趙長溪。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大部分原因就是怕引起她的不滿,不過,她不是討厭自己的丈夫嗎?
頓了頓,她自嘲一笑,道:“也對,現在的我已不再是什麼趙家的小姐了,不過若是我的夫君有什麼三長兩短,我這個婦道人家也唯有隨他而去了。”
老人眉頭一皺,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是他可不想爲自家老爺樹立個難以戰勝的敵人,於是出聲道:“你要我放了他?”
城主夫人道:“放!必須放。其他人我可以不在乎,整座豫州城我也可以隨你折騰,我只要他活着。”
唰,劍出,繩斷。
賀東來跌落在地,識海被禁錮讓他動彈不得,他眼角有淚,做夢也想不到,她居然會來救他。
他成功了,成功的得到了她的心。
城主夫人一臉心疼的來到他身邊將他扶起,道:“東來,我們去一個與世無爭的地方,從此不問世事,好嗎?”
賀東來正在激動時,差點就要應下,可是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想起宋知命對自己的恩情,想起亭角上與他並肩作戰的朋友,他面色一暗,而後目光堅定道:“我不想做一個無能之人,更不想做一個背信棄義的人,我想那樣的丈夫,也不是你想要的,所以......”
城主夫人欣慰的聽着,眼中異彩連連,原來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老人聞言,目光一寒,真是個不知進退的傢伙。
陡然,有破空聲響起,遠處有一道白影,拖着一條白線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