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是氣死風燈,人是佔據天時、地利的人。
有這樣的燈放出的光明,有這樣的人圍困絞殺,天下間還有誰能夠突圍?更何論克敵制勝?
沒有人,不管是久經沙場的陳將軍,還是在豪門權貴之間左右逢源的古將軍,他們都沒有絲毫信心打贏這場仗。
古將軍原本就矮小的身子,此時看起來更小了,他吶吶道:“趙長溪瘋了!”
是的,趙長溪瘋了,不然怎麼可能出這樣的昏招?難道他以爲承、趙兩國只有邊軍,殺了邊軍,承、趙兩國就懼怕了,退縮了?
不可能,這隻會激起三國間的矛盾,使得整片大陸都陷入混戰之中,而且是以承、趙兩國之力對抗秦國。
秦國現在是挺強,但是絕對強不到一口吞併兩國的實力,他趙長溪這樣做,無疑是自尋死路!
趙長溪何時變成了如此不過後果之人?
陳將軍與古將軍兩人不經生出,這個他們素未謀面的敵人不是趙長溪的念頭來。
陳將軍面色難看道:“不管他趙長溪是真瘋還是假瘋,我只知道現在我們要做的事情便是,衝出去!”
古將軍道:“不錯,也該讓他認清一件實事,那就是天時、地利之後還有一個‘人和’,這最後一個‘人和’卻是最最關鍵的一項。”他頓了頓,接着道:“所以,我們要做的事情便是,放棄芥蒂,衆志成城,讓‘人和’的力量改變一切。”說着,他伸出手掌。
陳將軍沉默起來,他眸子開合之間有着令人心悸的冷芒閃爍,像是古將軍的提議讓他爲難似得。只是,眼前形勢危急,容不得他多做考慮,若是不按照古將軍的說法去做,自己帶來的將士恐怕十死無生。終於,他嘆了口氣,像是暫時放下了心中的仇怨,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兩掌相擊,宣告着兩支軍隊真正的融合爲一,兩人不經大笑起來。
陳將軍忽然眉頭一豎,大聲喝道:“全軍聽令,鎮口集合,往塔木鎮突圍!”
“嗚”“嗚”“嗚”......
戰鬥的號角已然吹響,百萬雄師提槍上馬,開始衝鋒。沒有人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音,在敵人的燈光下,他們就像是一支巨型的黑色箭羽射向塔木鎮所在方向。
“嗖”“嗖”“嗖”......
箭,箭矢,比之箭羽更加強大的箭矢,像一條條粗壯的鋼針,密集而有力的給予承、趙兩國的軍隊迎頭痛擊。
承、趙兩國的軍隊可沒有像薛燕山那樣能力強大的將領,他們要突圍便只能靠拼命、靠勇氣。一個趙兵倒下了,隊伍在前衝,一個承將倒下了,隊伍還是沒有停止。
他們怎麼能停?停了,就是死。
他們也不會停,除非衝出了敵人的包圍,或者全部都死!
秦國軍隊,正是在塔木鎮方向,趙長溪冷冷的望着突圍承、趙兩國聯軍,目光一陣閃爍。他怎麼會算不到這些突圍的軍隊會選擇塔木鎮方向?他又怎麼會不爲這些蠢貨準備些豐盛的大禮?
弓箭手隊伍忽然訓練有素
的撤回後方,沒入夜色裡,因爲聯軍已經臨近,再不撤就永遠也不用撤了。沒有弓箭手現在能夠擋得住現在氣勢已達到頂點的聯軍,除非他們人人都是像杜峰那樣厲害的傢伙。他們當然不是,不然杜峰就不能算是天才了,而是庸才。
弓箭手沒了,燈自然也消失了,但是漆黑的前路里定還有着更爲強大的阻礙在等待着聯軍。人類在面對未知的危險之時,很多人都會遲疑、畏懼、甚至退縮,但是現在的聯軍卻不可以,也不能夠,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他們也一樣要衝過去。
衝,衝,衝,遇神殺神,遇佛殺佛,衝出包圍,殺出黎明。
陡然,地勢下陷,冷風消失,聯軍的隊伍變的擁擠起來,陳、古二位將軍面色卻陡然慘白,因爲這裡居然是一條峽谷!
這裡怎麼會有峽谷,即使有都可能很快的被風沙淹沒,但他們現在確確實實的就處在一處峽谷之內,那唯一的解釋便是,這條峽谷是人爲修建的,他們的每一步都被人算計了!
陳將軍怒極大吼道:“趙長溪,你個狗賊,有本事出來一戰...一戰!”聲音宏大,迴旋於整個峽谷,震的三軍都爲之一頓。
好霸氣,好勇武的陳將軍。
古將軍不禁自愧不如,但是他知道現在唯一的逃生之路還是衝,以最快的速度衝刺,否則他們將要被活埋在這條早先便爲他們準備的巨大墳墓之內。
於是他暴喝道:“衝,不要停,拿出你們最快的速度,超越生命極限的速度,不然,都要死!”
“啪”“啪”“啪”......
無數抽馬的聲響絡繹不絕,像是要榨乾身下馬匹每一絲力氣,本就是百裡挑一的好馬,本就是騎術精湛的騎兵,於是聯軍的隊伍猛然提速,快到峽谷上落下的巨石都只能徒勞。
“轟”“轟”“轟”......
毫無意外的巨響,峽谷被巨大的落石鋪滿了。
陳將軍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他沒有讓人統計就這麼短短的突圍時間裡到底死了多少將士,他不願浪費這些時間,更不忍心聽到那聞之心驚的數字。
他現在已經站在了地面上,因爲他的馬已經累倒了,就在剛剛突圍峽谷的短暫時間裡。他沒有在乎身下的戰馬,也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他只亮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杆銀槍,一杆在黑夜裡亦如閃爍的星辰一般的銀槍。
很快,在他的周圍聚集起來了很多人,他們是他的心腹,他們帶着炙熱的眼神,帶着濃郁的殺氣,來到了陳將軍的身邊。
“殺!”
他一聲暴喝,衆人出槍。
“收!”
他再次發令,衆人手槍,只是他們的槍尖已染血,敵人的血。
陳將軍自傲,霸氣,鐵血,他有這個本錢,因爲他有一支戰無不勝的鐵槍軍。
他們不用去看彼此也知道自己的站位到底該在哪裡,身邊的人倒下,他們也自然的知道如何去調整位置,這就是鐵槍軍,他們是一個整體,一個就算只剩下一人也同樣堅不可摧的整體。
古將軍聞到了血腥,比之峽谷之時更爲濃重的血腥,他知道,陳將軍已經出手了。
聯軍,聯軍,沒有我們又怎麼叫聯軍?
他微微一笑,道:“掌燈!”
燈?如此倉促誰會去考慮帶燈?
他自然沒有燈,但是他卻有能夠發光的晶石,螢石!而且不止是他一人,每個趙軍人人都有這樣一塊晶石。
於是,場中微亮,他發現了密密麻麻的敵人,同樣也發現了不遠處的承軍。
螢石開始結陣,一圈又一圈,看起來甚是好看,只是真正瞭解它的人卻一定不會這樣認爲,因爲此陣很有名,叫“十生陣”。
十條生路,一圈一處,但是要真正能夠闖進去者卻是十死無生。
血腥的氣息再次暴增,甚至連暗沉的夜都彷彿染上了血色。
真正的戰鬥開始了,沒有試探,也沒有小戰,只有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從來沒有這樣規模的戰鬥時這樣進行的,也從來沒有那一次戰鬥死人如此之快的,快到,雙方將領都戰到了心痛。
沒有人會不心痛,自己的戰友,自己的將士,就這麼不要錢的一個個死去,就連老天怕是也會於心不忍,但這就是事實,這本該是戰爭最本質的東西。在這個時候,拼的已不是什麼陰謀詭計,拼的就是實力,拼的就是意志力。
古將軍背靠着陳將軍,他們像是一把鐮刀,割麥子的鐮刀,而且正在割麥子。
已粘稠的鮮血站滿了他們的全身,他們卻絲毫未覺,依然平靜執着的揮動着自己的兵器。
鐵槍軍已經有人去指揮,“十生陣”亦有人去主持,他們脫離了出來,是因爲他們有一個共同的想法,那就是去找趙長溪拼命。
擒賊先擒王,終止一場戰爭最簡單的方法,也是最難辦的一種方法。
萬軍之中,取主將首級當然難,難得是擋住面前的人,難得是擊殺主將之時還要應付主將身邊之人。
現在這種情況,這法子本算蠢笨,但是陳、古兩位將軍已別無選擇,因爲他們正處在劣勢,離戰敗只是時間問題的巨大劣勢,除了這樣扭轉乾坤的笨法子,他們真的已別無選擇。
古將軍自認打不過趙長溪,所以他現在正拼命的解決兩人身邊的敵人,爲的就是讓陳將軍蓄勢,蓄積槍勢,以求以槍克敵。
所以他的消耗非常大,以至於他化嬰境五層的修爲都已經揮霍掉了七成不止,他喘息連連,臉色慘白,身體的動作都已經開始變的遲緩起來,但是趙長溪的影子都還沒看到,不過他現在望見了一處威武的軍帳,他相信裡面一定有趙長溪,一定一定。
陳將軍這時扭頭道:“好了。”
古將軍一愣,道:“好了?已至頂峰?”
陳將軍沉默一陣,而後給了古將軍一個放心的眼神便縱身一躍。
頓時,古將軍一聽“碰”的一聲巨響,陳將軍已消失在原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