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三大派、一魔宗、一邪宗,唯有太乙宗的分館館主是女子,太乙宗自巫聖苗桑榆接掌太乙宗以來,門戶便爲女子所掌持。此後山門下人材雖漸凋落,但卻絕無敗類,因爲這些太乙宗弟子都謹奉着苗桑榆之令,擇徒極嚴,寧缺毋濫。
太乙宗最盛時門下弟子曾多達十萬餘人,聽起來人很多,但放到整個墨星河卻是九牛一毛。如此人數較之其他大宗,簡直連別人的零頭都不夠,就算一些不入流的宗門怕是都比之人數多了幾倍不止。由此可見其收徒實在苛刻,尤其是太乙宗太上長老冷麪女尼,弟子只有十七個,冷麪女尼擇徒之嚴,自此天下皆知。
冷麪女尼據傳乃是巫聖苗桑榆的衣鉢弟子之一。傳言,她少女之時爲了要投入太乙宗門下,曾在太乙宗天痕峰之顛冒着寒雪長跪了九天九夜,等到巫聖答應那時,她全身都已被埋在雪中,幾乎返魂無術。
那時她才十四歲,作爲一個平凡的小姑娘,就連生存下去怕都是艱難異常,更別提修爲境界了。
三十年後,巫聖遠赴彗星海,冷麪女尼留守天痕峰。魔宗五鬼,爲了報昔年喪子之仇,大舉來犯,揚言要火焚玉虛宮,盡滅太乙宗。冷麪女尼身受輕重傷九九八十一處,還是浴血苦戰不懈,到最後魔宗五鬼競沒有一人能活着下山,成了真正的孤魂野鬼。
自此一役後,冷麪女尼真正成爲了太乙宗獨當一面的人物,人稱“鐵血神尼”。
千年前,魔宗宗主司徒青衣送來戰書,邀巫聖於紫微星中心之地忘川林一決高下,但巫聖卻早已不知所蹤。爲了太乙宗千秋萬代的基業,冷麪女尼悍然應戰。
冷麪女尼自知此戰絕無勝算,前去已抱有必死的決心,準備與那司徒青衣同歸於盡。
此戰打得昏天黑地,但形勢卻一面倒,冷麪女尼自然不敵。終於,在交戰一天一夜之後,司徒青衣停下了手,道:“從今往後,五鬼之仇就此了。”說完便轉身離去。
此時,冷麪女尼已體無完膚,要不是司徒青衣佩服其意志堅定,她早已灰飛煙滅了。
自此,原本世外桃源般的忘川林已成爲廢墟,後紫微星成三國之勢,此地被命名爲暴亂原。而冷麪神尼收了她人生中第十八個徒弟,也是她最後一個徒弟,上官雲香。
上官雲香沉默少言,與她師傅的冷同出一轍,男女之情彷彿永遠都與她扯不上半點關係。這樣的女人要麼就不愛,要愛就愛的死心塌地。
一個有靠山,有實力,又死心塌地的女人,本是每個男人都想遇到的,但卻偏偏讓她遇上了一個負心漢。
愛的深,傷的更深。
她變得歹毒,尖酸刻薄,人稱瘋寡婦,她的男人其實沒死,但是在她的心中卻已經與死無異。她要離開那個傷心地,於是便帶着自己的兒子回到了紫微星,當起了此處太乙宗分館的館主。
爲了不一見到自己的兒子,就想起傷心的往事,她狠心的將其趕出分館,併爲其取名爲上官逸。
人心都是肉長的,虎毒都不食子,更何況是她,她總是忍不住偷偷的去看看自己的兒子。在她暗中的幫助下兒子倒是過的有聲有色,雖然中間遇到了些變故但她卻並不在意,男子漢何患無妻?卻不知這正是兒子心裡一直無法磨滅的傷痛。
直到兒子的命牌突然碎裂了,她才猛然驚醒。
她從來沒有發覺原來兒子對她是如此重要,直到此刻難以言明的心痛她才警覺,但爲時已晚。
她痛苦了、生氣了,所以安可依落到了她手裡。
安可依幽幽的睜開眼睛,發現已身處地牢。她並沒有多少驚訝,平靜的望着牢外的婦人。婦人頭髮鬆散,雙目無神,歲月讓她的眸子變的渾濁,但卻沒有讓她的體態變得蒼老,她依然很年青,就像是個二十出頭的少女,依然青春美麗。
瘋寡婦隨手一指地上的屍體,道:“這和尚是誰?”
安可依一望,頓時嬌軀一寒。她終於明白了當時與上官逸對戰之時,爲什麼會借來佛光了,原來他一直跟着她。
這人她雖然不知道其名號,但是她卻知道他的來歷,即使他四肢不全、面目全非,因爲只有玄族大明寺的和尚纔會留十個戒疤。
三拜九叩、九五之尊、九宗七祖、龍生九種等等,爲何都要與九字沾邊?因爲九本是天道極數,但大道隱去的一,卻時常不被人所提及,大明寺佛法無量,欲湊足十道以破天,遂一直以十戒疤作爲警示。
想到此處,她不禁擔心起來。父王是否已知道了知命轉生?留下此人是爲了保護自己還是監視自己?知命沒有自己的幫助能否戰勝上官城?
瘋寡婦可沒辦法知道安可依此時的想法,見她對自己的問話無動於衷,於是她冷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這和尚根本就是你的姘頭,倒是個忠心的男人,至死也不肯說出其來歷。不過,他越是如此忠誠,我越是要折磨他,沒有男人會無私到不顧自己,也不背叛自己的女人。”她頓了頓,繼續道:“我一根根的削斷了他的十指,再逐一的挖去他的五官......”
安可依平靜道:“但他還是沒有說,因爲他爲的不是我,而是自己的信仰,沒有人能夠讓他們卑躬屈膝,即使是面對死亡。”
瘋寡婦聞言,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道:“我就說,我就說,世上根本就沒有一個好男人,他們都該死,該死!”
安可依冷冷的望着眼前這個發瘋的女人,道:“難道你兒子也不是男人?”
瘋寡婦止住狂笑,道:“他當然是個男人,要不然我也不會有孫子,但是我說過他是個好男人嗎?”
安可依搖了搖頭,道:“他是個好男人,如果連一個可以陪着自己妻子去死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那麼世上才真正沒有好男人了。只是你自己一直活在背叛的痛苦當中......”
瘋寡婦尖聲叫道:“不要說了,我問你這個和尚你知道來歷嗎?!”
安可依笑笑,道
:“你是不是怕惹上麻煩,你怕死,怕的要命。要不然你如此悲傷的活在,爲什麼都不肯去死?要不然你兒子喪妻之時,你又爲什麼不聞不問?”
瘋寡婦沉默。
安可依繼續道:“因爲你怕死,因爲幽冥宗宗主你得罪不起。現在我還可以告訴你,這個和尚也是個大麻煩,因爲他是玄族大明寺的和尚。你,殺了他。”
瘋寡婦猛然退後幾步,震驚道:“不,不,不,這個窮鄉僻壤怎麼會有玄族的和尚?你一定是在說謊!”她平復少許,又帶着哭腔道:“對,一定是你在騙我,要不然玄族的和尚怎麼會幫你擊殺我的逸兒?我可憐的孩子啊...嗚嗚...”
猛地她擡起嗜血的眼光,望着安可依,道:“這世上也只有爲數不多的人知道,如果我將他們全部殺死了,玄族還會知道嗎?”
安可依笑了,她不得不笑,到這個時候瘋寡婦仍然還想着逃脫,真是個笑話。她還嫌嚇瘋寡婦嚇的不夠,於是道:“他本是來監視我的,你說玄族會知道嗎?”
瘋寡婦一愣,狂笑道:“哈哈哈......你這小姑娘也真有意思,你以爲編造這些鬼扯的謊言我也會相信,等着吧,等你的小情郎一回來,我送你們一同下地獄!”
安可依神秘一笑道:“我小嗎?怕是苗桑榆那丫頭見了我也得叫我一聲姐姐,你說我小嗎?”
一聽見巫聖的名字竟被眼前的女娃隨口叫出,瘋寡婦再怎麼瘋也不至於相信眼前的女娃真的只有表面年齡般大小。
巫聖到底有多神秘?
即使消失近萬年,都沒有人敢輕舉妄動,因爲沒有人知道她是否還活着。如此神秘的一個人,其真實姓名能夠知曉者,更是少之又少,自己能夠知曉還是託自己師傅冷麪女尼的福。
如此說來,眼前這個女娃定是與巫聖相熟,不是朋友,怕也是敵人。但不管是哪一種可能,都定是一個年代久遠的老妖怪。
想到此處,瘋寡婦不禁冷汗直冒,不過不管這女娃到底是何人物,現在落到了她的手上,就別想活着離開。
她很心痛,她是瘋寡婦,所以她已經不在乎這些了。一個弱的小螞蟻,即使是活了數萬年哪有如何?
安可依望着表情不斷變化的瘋寡婦,輕笑道:“都說瘋寡婦是個徹徹底底的瘋婆子,但是我卻覺得你應該叫,瘋老鼠更合適。”
瘋寡婦目光兇狠的盯着安可依,一字一頓的說道:“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安可依目光一亮,笑道:“來吧,反正我已經活夠了!”
瘋寡婦狂笑一聲便開始結印,驀然她雙手一定,冷笑道:“哼!差點被你給氣的真瘋了,你是想自己死了,那小子就不必來送死了?”她頓了頓道:“你想的可真美。”說着,她再也不理安可依便轉身離開。
安可依望着瘋寡婦離開的背影,久久不語,最後化爲一聲嘆息。
真是,死,不得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