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隊長？”
“……”
“隊長？……”
身邊的近處，直到艾麗卡的幾次呼喚落下，若有所思的卡米拉做出了反應，她有些遲鈍地轉過頭，看了一眼對方的臉。
“怎麼了，隊長，有哪裡不舒服嗎，怎麼垂頭喪氣的。”
“沒事……只是稍微發呆了。”
“不會是被我的表現驚到了吧。”
走在一旁的艾麗卡輕鬆地笑着，而在眼前道路的後方，得到徹底清理的廣場早已在幾人歸程的腳步中隱入了街角。
一成不變的，四周的城市依然是先前破敗的景象。
“隊長？……”
回答過後的卡米拉繼續沉默着，就在這樣的不知不覺中，高大空虛的建築遮起了夕陽。
那片冰冷的陰影下，她面前展開的視窗記錄了黯塵的讀數。
“好了，指數正常……上車吧。”
後艙開啓的同時，潛伏的車身恢復了原色。
只是在緊接而來的寂靜中，彼此等待對方的幾人誰都沒有選擇先踏出步伐。
很快，對現狀留有疑惑的瑟維斯轉過了頭，他看到一旁的加登對他做了某種隱秘的手勢。
讓他跟上自己。
“……艾麗卡。”
“怎麼了，隊長？”
其他兩人已經提前進入了車內，等待中同樣疑惑的艾麗卡轉過身，看向了在身後小聲叫住她的卡米拉。
“下次別做這麼危險的事了，好嗎？”
肅默的神色之間，可以看到她低沉的棕色瞳孔。
本就安寧的氣氛沉寂了下來，微涼的風捲起塵土，從兩人的身旁呼嘯吹過。
“嗯……”
莫名的難以反駁，低聲答覆的艾麗卡緩緩點了點頭。
2
來自引擎的低鳴聲裡，始終運作的淨化系統清除了幾人裝甲和衣物上的黯塵。
隨後按原位放好了兩人的槍械，在駕駛位落座的卡米拉擡起手，調設了某種導航裝置。
“現在我說一下護送任務的具體，先打開視窗。”
車輛還未行駛，再熟悉不過的全息屏幕在幾人的身前展開，就這樣同步着卡米拉的操作，數份用作參考的資料先後顯示在了其中。
其中包含了一男一女兩名研究員的半身照。
照片中穿着研究服的青年一絲不苟，旁邊的長髮少女則略帶笑意。
相比前者看上去已經算得上成熟的年齡，很明顯，那位少女已經有些過於年幼了。
“埃利諾•達勒和琳•塞西爾。”
卡米拉的聲音再次響起。
“他們是第四分部[隱城]的兩名二級研究員，也是A級和B級的逆能者，因爲雙方原定安排的變動，作爲臨時委任的一方，我們需要在避免戰鬥的情況下，把他們安全護送到[綠都]。”
“那不是挺好的嗎，也順路，做完正好可以回去休息，省得還要在這種破地方睡覺。”
聽到這裡的艾麗卡漫不經心地移開了目光。
“沒那麼輕鬆。”
擡起頭的加登打斷了她。
略加展示地，他用手指划向了身前的全息面板，上面顯示了一份區域地圖。
“這條路，會經過零號廢墟。”
“什麼，那是什麼。”
“一片危險的死城。”
因爲對方語氣的改變，不明所以的艾麗卡一言未發地皺起了眉頭。
“……對，就是加登說的那樣。”
片刻的沉默後，少許擔憂的神色顯露在了卡米拉的臉上。
“那邊本來是一座很繁華的城市……不過因爲[蓋亞]的出現，所以變成了今天的樣子。”
“[蓋亞]？”
艾麗卡仍然不解。
“第一隻黯塵之主。”
在兩人交談的空隙中，一旁的加登代替卡米拉補充了一句。
“嗯……而且那邊的黯塵濃度始終是超標的水準，就連A級裝甲也很難在那邊長時間停留。”
“沒有其他的路嗎？”
一直沒有參與討論的瑟維斯轉過頭，謹慎地問向了卡米拉。
“啊，任務還沒到那麼危險的程度。”
從對方的話語中理解了什麼，卡米拉放緩了神情。
“去[隱城]的方向只需要從邊緣的公路駛過就好了，而且……我記得，那條公路的兩旁，以前都是很大的觀光草地，現在可能只剩下沙子了吧。”
試圖回想的卡米拉轉過頭，望向了裝甲車窗外的廢墟。
“說了那麼多，不還是不危險……”
“不是的，艾麗卡，那邊是黯巢區，常駐的黯靈非常多，也會有很多較高等級的黯靈，比我們之前遇到的那隻要危險幾倍。”
“就是那隻蠢到死的大老鼠啊？”
艾麗卡簡單的話語淡去，在那之後沒有再回應什麼，停下說明的卡米拉偏過身，從椅背旁看向了後座的對方。
“啊……”
3
天色漸暗，落日的餘暉傾灑在了街道上。
周圍的廢墟寂靜無人，仔細凝望的話，只會有孤獨感襲來。
“馬上就要到晚上了，艾麗卡，把後面的燈打開。”
“爲什麼是我？”
“……”
“好啦好啦……”
行駛中保持勻速的裝甲車上，被動從身前視窗中抽出空閒的艾麗卡點擊着另外的浮鍵，選擇地啓用了車內的幾處照明。
籠罩在四周的昏暗只被那片並不明亮的燈光驅散了些許。
於是稍晚用餘光確認了幾人的情況，移回視線的卡米拉操作着儀表，將系統的駕駛模式改爲了自動，然後看向了遠方某處的位置。
“差不多了。”
“什麼差不多了？”
“這邊可以看到零號廢墟了。”
話音平緩，遠處林立的建築逐漸稀疏。
很快，前進的裝甲車開離了街道，行至了一條位於荒涼沙地中央的寬廣道路。
視野十分開闊，足夠遙望的黃昏天空下，可以看到一旁高聳的廢棄天橋，以及更遠錯落排列的無數樓影。
有些對此感到好奇的艾麗卡偏過身，和想要觀察的瑟維斯一同找尋着望向了窗外。
一片城市的廢墟正坐落在遙遠的天邊。
和往日所見完全不同，那是難以入目的場景。
幾乎所有視線內的建築都被嚴重毀壞，大多維持在三層左右，折彎的鋼筋從樓骸的裂口中穿出，在夕陽投落的陰影下顯得十分的扭曲與醜陋。
“就是那個？”
“嗯，看到了吧。”
“什麼啊，這有什麼好看的……”
小聲地抱怨着，不感興趣的艾麗卡默默回過頭，沒有再說出什麼。
“……不過這麼遠的話，應該沒問題吧？”
“不一定。”
再次開口的卡米拉打斷了瑟維斯僥倖的話語。
“如果是被某些特殊的黯靈察覺，就算是這樣的距離，戰鬥也是無論如何都避免不了的。”
“只能這樣嗎？”
“可以用裝甲車自帶的光學迷彩，不過因爲動態消耗的問題，大概只能維持回來的路程。”
“那也還好吧……”
更加不詳的氣息覆蓋了遠處的廢墟，與西墜的太陽相配，讓人感到不安。
微暗的道路漫長地延伸，遙遠的樓影接連掠過，無數顯現的建築中，唯一一棟高聳的大樓映入了瑟維斯的眼中。
和旁邊低矮的碎片殘骸不同，它保存的過分完整，完整到會讓人懷疑自己所看到的真實。
無法理解現狀。
（這是……）
疑惑間，他觀察的目光逐漸上升，最終到達了大樓的天台。
遙不可及的終點，更像是虛幻的，在那之上的缺口，有一位孤身坐在斷牆邊緣的少女。
她將半並的雙腿垂在半空，神情低沉地看着腳下的廢墟。
如此違和的場景讓瑟維斯怔住了。
那段相隔的距離很遠，也很近。
近到少女隨風飄動的純白長髮彷彿就在眼前。
終於，對方擡起了頭。
彼此本不存在的相視，從那雙猩紅的豎瞳中透出的，是看不到盡頭的迷茫與陰鬱。
時間在這一刻停止，就像是整個世界上再無他人，只有他與她。
“……卡米拉！艾麗卡，加登，那邊的大樓上有人！”
如同噩夢驚醒般，回過神的瑟維斯有些語無倫次。
“喂……別碰我，發神經啊你！……”
被嚇到的艾麗卡在後撤的同時拿起身旁的水瓶扔向了他的手臂。
“……先別急，瑟維斯，你說大樓上有人？”
聽着車內略顯嘈雜的聲音，出於緩和氣氛的目的，瞥了一眼對方的卡米拉轉過頭，仔細地看向了窗外的廢墟。
“在哪裡？”
“就在那邊最高的樓頂……”
“那邊？”
“對，就是……”
示意着詢問的卡米拉，瑟維斯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
遠處的建築殘骸依舊安靜，無聲地佇立在夕陽之下，他所指的大樓天台沒有任何的人，或是人的痕跡。
“什麼人都沒有啊……”
艾麗卡同樣在看着那邊。
“你是不是想講鬼故事？我告訴你，嚇不到我的。”
“怎麼會，剛纔還在的啊……”
“行了吧，我看你就是腦子壞掉了。”
面露不悅的艾麗卡倚向窗邊，沒有再和語塞的青年說話。
此時眺望的卡米拉仍在思考着什麼。
“如果是那邊那棟樓的話……確實有點奇怪，以前灰燼也有專門對那裡做過一些採樣的調查，但都沒有找到什麼特別的東西……嗯，說不定真的是你看錯了。”
“好吧……”
無言了許久，最終強迫自己承認的瑟維斯在幾人斷斷續續的目光中收回了手。
視線之外，建築之間只有再無變化的空蕩。
額頭上留存着一絲冰涼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