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王似乎找不到更好的詞彙來說服面前這兩個人,這兩個奇怪的站在高處的人。無盡深淵的世界和天府大陸不一樣,然而無盡深淵的世界並不比天府大陸單純。因爲所有的淵獸都是人心邪念所生,所以無盡深淵裡的陰暗比起天府大陸來說還要濃烈的多。
聖王在無盡深淵裡的年月已經足夠久了,看過的人心險惡也足夠多了。他統御無盡深淵,什麼樣的人心邪念沒見過?所以他一直認爲,沒有一個人不是自私的。然而在這一刻,他發現人真的是太奇怪的東西了,居然會有這種毫無道理的偏執。
他問:“你們已經到了這個高度,難道不覺得就這樣死了很可惜?”
道尊反問:“你已經到了這個高度,難道不覺得就這麼失敗很可惜?”
這兩個人,佛陀圓潤內斂殺機,道尊張狂鋒芒畢露。聖王覺得有些束手無策,因爲她確實沒有把握一次殺掉兩個絕世強者。所以她開始懊惱,覺得自己當初不該那麼衝動。如果自己當初能夠再謹慎些,考慮的再多一些,就不會浪費了那麼多的信仰之力。
淵獸對於百離奴的信仰,開始的時候她以爲自己根本就無法得到,所以乾脆一口氣都毀了。她將所有的融天珠裡儲存的信仰之力全部釋放了出去,這才早就是深淵皇族那些變態的東西。那不過是些零零散散的信仰之力而已,就能憑空造出來一羣猴子一樣但身體強悍的令人咋舌的東西。
如果早一點對淵獸和人類之間的關係能瞭解的更多,那麼龐大的信仰之力如果融合的話,怎麼可能現在還需要和兩個人類的修行者談判。
聖王思考了很久,都沒有找到一個突破口。她發現佛陀和道尊在一起的時候,竟然默契的無懈可擊。這和傳聞之中兩個人的關係截然相反,和聖王對人性的理解也截然相反。
“咱們換一個方向討論這件事。”
聖王重新走回石凳旁邊坐下來,那姿態也重新變得嫵媚多姿。她確實一個無法用語言形容出來的尤物,哪怕只是一個眼神就足以讓人神魂顛倒。她確定這個世界上能不被她的風采迷倒的人絕對不多,可恰恰面前這兩個傢伙都是。
聖王道:“你們可以思考一下,我毀滅的只是中原一地而已。佛陀的西域,道尊的極北,都不會被牽扯到。而且......我是註定要離開天府大陸的,我的目標不是做這個渺小世界的主人,而是在更高層次的地方。如果我離開,那麼淵獸對於你們來說似乎也不是什麼特別巨大的問題了。”
她看了兩個人一眼:“我甚至可以給你們一個承諾......如果你們不干涉我的事,我可以把除掉淵獸的法子告訴你們。”
佛陀依然微笑:“除掉淵獸的法子你不說我們也知道,可惜我們做不到。”
除掉淵獸的法子,當然只能是殺掉百離奴。就算聖王斷開了融天珠和百離奴之間的聯繫,但是隻要百離奴願意,他回來的那一刻還是沒有人可以阻擋。而且淵獸的數量太龐大了,聖王說除掉淵獸,這樣的謊言聽起來一點也不美,因爲假的離譜。若是連謊言都不美,誰願意相信。
聖王道:“我知道你們懷疑我的話......但是你們其實和我一樣沒有更多的選擇。要麼我成功,然後離開天府大陸,淵獸數量再多,也威脅不到你們這個級別的修行者。要麼我失敗,不得不留在天府大陸,那麼我就一個一個的殺你們,把你們這些礙事的傢伙都除掉之後,我還是有機會成功離開天府大陸。”
她繼續說道:“我聽說過這樣一句話,所有的忠誠都只是因爲背叛的籌碼還不夠......你們已經到了這樣的高度,所以已經沒有了所謂的對某個人忠誠,你們要面對的只是自己的心而已。”
道尊道:“背叛良心,是最大的背叛。”
聖王笑了笑:“那麼咱們說一說籌碼的事......如果我之前說的籌碼都不足以讓你們背叛自己的良心,那麼你們可以直接告訴我,這個籌碼到底有多大。這樣讓我自己一直猜下去,我可能需要很久才能猜到你們心中所想。這裡沒有別人,只有我們三個,這裡的談話也不會再有別人知道,而你們兩個既然能坐到一起共進退,就說明你們有必然的利益聯繫。”
她似乎開始找對方向了,所以說話的時候回到了之前的自信:“不要以爲你們之前表現出來的默契能騙到我,如果所得利益足夠大的話,也就是說背叛的籌碼足夠重的話,你們倆自相殘殺都不是什麼難事。”
道尊冷笑不語,佛陀低頭喝茶。
聖王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然後她笑得越發明媚燦爛起來:“噢......我想我猜到是什麼了。我聽聞不久之前,那個大楚的國師在南海殺了一個叫七滅的修行者,這個七滅的實力雖然不如你們,但也差不多了吧。國師殺了七滅,也就是說國師威脅到了你們......要不,我去殺了國師?”
道尊怒目而視,佛陀欲言又止。
不再默契。
藍星城
空間的穩定已經沒有任何問題,這是一個傾注了藍星城所有高手全部能力的空間,對於那些普通百姓來說這裡就是一個在滅世危機之中有可能保護他們的家園。不知不覺之中,這些人對於陳羲對於藍星城的修行者,都有了一種比對神還要真摯的尊敬。
神只是存在於傳說之中,誰也沒有見過,但是藍星城的修行者們實打實的付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才換來現在藍星城這個局面。
陳羲最近這幾天一直在忙着和其他大城的人取得聯絡,但得到的迴應微乎其微。陳羲知道那些人是怎麼想的,他們第一個想到的絕不是陳羲這是帶着善意而來,而是會想,陳羲爲什麼要讓我們離開大城?問自己這個問題之後,他們給自己的答案往往都驚人的一致......陳羲要搶我的城!
是的,這就是他們的想法。他們不認爲淵獸能夠一次做到覆蓋整個中原的攻勢,更別提覆蓋幾乎整個天府大陸了。他們覺得一定是陳羲的問題,是陳羲現在藍星城的實力膨脹之後急着擴展自己的地盤了。這種想法之下,沒有幾個人願意與陳羲合作。
雖然這本就是陳羲早就猜到了的結果,可他心裡還是不舒服。修行了一段時間之後,陳羲離開自己的房間再次走進那個龐大的空間之中。此時維持秩序的白裁和黑決的人,他們見到陳羲的時候,以執暗法司獨特的軍禮想見。
陳羲對所有人都頷首示意,然後走到一座高坡上的木屋裡,屋子裡,展青的靈魂正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發呆。
“在想什麼?”
陳羲問。
展青對陳羲笑了笑:“外面真的很熱鬧,你看看那些普通人,臉上都帶着笑,沒有人哀愁沒有人悲傷更沒有人絕望,我忽然間覺得這可能就是最大的功業了吧。禪宗的人說,做善事就是積功德,天下間還有什麼事比這功德更大?我有幾次下意識的出去想要幫他們的忙,走出房門的時候才醒悟,自己這個樣子有些嚇人。”
陳羲道:“他們怎麼會怕你,他們怕的是淵獸是惡人,你都不是。”
陳羲坐下來:“你的靈魂不會變的衰弱,我和小朵將星辰之力以符陣的方式鎖在你的靈魂之內,所以你的靈魂會一直這麼穩定。我不想隨隨便便給你尋一個肉身,現在世界上戰爭還到處都是,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如果隨隨便便的給你尋一個肉身的話,那麼現在我出去,幾秒鐘之後就能帶回來一具完好無損的屍體。可是這不夠也不行,我想讓你繼續修行。”
展青道:“我自己都沒有那麼偏執了,你卻還在偏執。”
陳羲道:“你自己可以不要,但我不能不去找。”
他看向窗外,那正在搭建房屋的普通百姓:“你再等等,唐古也得再等等,他就在那邊閉關......”
陳羲指了指遠處的一座小山:“他體內的淵獸之力很不穩定,而且他和你不一樣,他是被強行改變了體質的,所以比你面對的還要兇險。我把他的淵獸之力暫時封存在他體內,他的實力跌落不少後,變得有些心浮氣躁,他想做更多事,所以決定去閉關吸收那些深淵之力。”
展青道:“吉人自有天相,唐古是個好人,而起他受過的苦難已經足夠多了,不會再出事的。”
他看向陳羲:“你在擔心我,在擔心唐古,在擔心別人。但是你知道我的擔心唐古的擔心,我們大家的擔心是什麼嗎?恰恰就是你啊。我們誰都可以死去,唯獨你不能死去,因爲你是他們的支柱,也已經是他們的信仰。”
展青指了指外面那些百姓:“如果他們聽到我死去的消息,可能會覺得有些心情不舒服。如果他們得知你死去,你猜他們還能堅持下去嗎?”
陳羲搖頭不語。
“所以......不要再試圖去找到聖王了。她的實力不是你可以戰勝的,我知道你從不肯退縮,然而有些時候要想得到更大的勝利,暫時的隱忍並不是退縮。”
展青道:“你找不到聖王的,她在將計劃實施之前不會露面,她不敢出破綻不敢有漏洞,一旦那種大規模攻勢發動起來她就沒有回頭路了。所以機會她只有一次,她怎麼可能在發動攻勢之前出什麼意外?”
陳羲眼神忽然亮了一下:“你說的沒錯......我想我知道聖王在哪兒了。”
他轉身而行,展青問:“你去哪兒?”
陳羲頭也不回的說道:“去見陽照大和尚,請他幫忙問問佛陀......聖王現在有沒有打動他,如果沒有,希望他堅持,如果有......希望他拒絕。”
展青愣住,心說聖王和佛陀有什麼關係。他下意識的擡起頭揉了揉眉頭,發現陳羲的想法真是天馬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