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雲汐赫然發現,在一邊角落跪着的,猶自瑟瑟發抖的女子居然是初蘭。
饒是雲汐在鎮定,在看到初蘭之後,心裡也七上八下起來,她按捺住不安,把那套繁瑣的請安禮做了一遍,皇后淡淡的吩咐賜坐。
雲汐斜着身子坐了半個凳子,這纔去打量地上跪着的初蘭,只見她面色蒼白,腮邊掛着淚痕,梳的精心的頭髮也散出一縷,顯得很狼狽。
皇后開口了:“汐兒,本來不想這麼晚還把你叫過來,只是此時關係到你身邊的人,所以還是要你跑一趟。”
雲汐組織了一下語言,小心問:“娘娘,初蘭犯了什麼錯?”
皇后示意蓮心,蓮心手中捧了一個托盤,拿到雲汐眼前,雲汐一看,竟然是那塊白色玉佩,上面是初蘭打的青色絡子。
雲汐雖然還是沒搞清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但是她一看到這絡子,就敏銳的聞到了一點宮斗的氣息,她知道今天這關肯定難過去。
雲汐思咐了片刻,擡頭微笑的看着皇后道:“娘娘,這絡子是初蘭打給我的啊,怎麼到娘娘這兒了。”
皇后的聲音不復往日和藹,語氣很是不善:“汐兒,初蘭是你的人,你想維護她頭也有情可原,只是這次,你救不了她。”
皇后一點面子和餘地都沒給雲汐留,雲汐心中那團疑惑加大,越發覺得這事兒似乎不小,她努力穩着翻涌的情緒道:“娘娘,這到底怎麼了?還請娘娘示下。”
皇后看出雲汐沉不住氣了,冷哼道:“你自己問問她,這玉佩是誰的?這絡子是打給誰的?”
雲汐轉頭道:“初蘭!這不是給我的嗎?”
初蘭“哇”的一聲哭出來,膝行了數步拉住了雲汐的裙角哭道:“公主!奴婢對不起你!奴婢不該異想天開。”
靠,還真有姦情啊!
雲汐見初蘭只顧着哭,半天不說那人的名字,也急了:“你倒是說啊!”
初蘭哭的一抽一抽,聲音抖的不成調兒,但是雲汐還是聽到了那兩個字,太子。
雲汐呆立當場,腦中炸開一個驚雷,驚的她目瞪口呆,尼瑪防來防去,壓根就防錯了人!
她一直以爲初蘭覬覦的人是軒轅奕,結果好傢伙,初蘭居然這麼有志氣,有更高的精神追求,直接就奔太子那兒去了。
這個時候,雲汐不可能選擇逃避,她只能選擇保護自己人,哪怕那個人已經和她不是一條心。
雲汐忙跪下道:“皇后娘娘,這一定是個誤會!一定搞錯了!太子殿下從來沒有踏足過月桂宮,初蘭沒有見過太子,怎麼可能對太子有非分之想。”
皇后嘆氣又搖頭:“汐兒,本宮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可是你畢竟自幼養在深宮,姑娘家臉嫩也是有的,下人做的好不好,你也未必都能約束的很好。本宮勸你,這事兒於你的清譽有關,非同小可,你還是迴避一二的好。”
皇后看似語重心長,知冷知熱,可那份兒關切裡卻透着一股獵物到手的得意,雲汐立刻明白初蘭肯定是掉到皇后設的局裡了。
皇后說的好聽,什麼怕有損她清譽,其實要是這罪一旦坐實,她作爲初蘭的主子,名聲能好聽嗎?
勾引太子啊!這罪名,夠初蘭死一百回了。往嚴重了說,就連軒轅奕,都要受影響
。
雲汐決定負隅頑抗,一口咬死:“皇后娘娘,您也說了,此時事關重大,臣女求您還是再重審此事。”
皇后見雲汐這麼不上道,聲音當下冷了:“證據就在這裡,你這是要護短不成?”
皇后的語氣很平靜,卻難掩凜然:“本宮存心要顧忌你的體面,可是今天你太讓本宮失望了。好吧,你既然提出要審這事兒,那本宮就讓你見一個人。”
皇后揚起聲線:“出來吧。”
一陣衣料摩擦時特有的窸窸窣窣的柔軟聲響,屏風後面轉出一道鵝黃色的纖弱身影。
雲汐一看那人,愣住了。
那纖細的宮裝女子,正是太子妃雲蓉。
雲汐有小半年沒見過雲蓉了,都快把這個人給忘記了,如今再看,她比半年前更瘦了,臉色泛着不健康的青黃色,眼底一片鴉青,陰鷙中有怨毒。若不是塗了點脂粉,那張臉完全沒辦法看。
皇后道:“蓉兒,你跟公主說說,那玉佩是誰的?”
雲蓉瘦削的臉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她額前一點珊瑚花鈿紅的刺目,像一滴鮮血,使她孱弱衰敗的容顏看上去分外妖異。
雲蓉惡毒的目光在雲汐身上停了一秒,轉頭對皇后道:“母后,兒臣認得那玉佩,正是太子之物。”
皇后莞爾一笑,故意看了雲汐一眼:“蓉兒,你再看看,莫要看錯了,冤枉了好人。”
雲蓉抿着嘴笑的陰森森的:“母后,太子是兒臣的枕邊人,他的東西,我豈有不認識的道理?”
皇后輕輕頷首,浮浮的瞅了雲汐一眼,像是在說,怎麼樣,這回你抵賴不了吧。
雲汐就知道雲蓉這廝一出來準沒好事兒,她這一句話,更加坐實了初蘭勾引太子的事兒,一下子把客場作戰的雲汐給搞的更加被動。
被人抓住了把柄,雲汐極度的不爽,可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她幾乎是一個人在戰鬥,雲汐死死盯着雲蓉,目光攝人,雲蓉毫不畏懼,反而一臉快意的勾起一抹笑。
怎麼辦?就這樣不戰而敗了嗎?眼前的情形,對雲汐實在不利,玉佩是太子的,絡子也是初蘭打的,人證物證都齊了。
皇后根本就不是來找雲汐問情況的,她壓根就是把坑給挖好,只等着雲汐往裡面跳了。
雲汐把心一橫,直着脖子道:“皇后娘娘,就算玉佩是太子的,可是我相信初蘭不會做出這種事情!肯定是有人陷害!”
皇后的聲音飽含威儀:“雲汐!你還要胡攪蠻纏到什麼時候!”
皇后動怒了,雲汐知道皇后不是徐貴妃,手段比徐貴妃要高明的多,耍無賴那一套在她面前根本走不了三個回合,再加上那個雲蓉,自己完完全全處於劣勢。
罷了罷了,好漢不吃眼前虧,雲汐在心裡默默的嘆了口氣。
雲汐背脊彎了幾分,聲音也和軟了不少:“娘娘,剛纔臣女糊塗了。”
見雲汐服軟了,皇后的臉色好看了點,口氣也和藹了:“汐兒,初蘭是你的丫頭,如今她壞了規矩,本宮便把人交給你,你自行處置吧。這件事情說到底不光彩,本宮暫時替你記下,省的那起子嚼舌根的小人亂說亂傳,你還沒大婚,雖說是下人糊塗,可是對你畢竟是不好的。”
雲汐咬了咬嘴脣,一躬到
底:“娘娘,初蘭雖然是我的丫頭,但是此時事關太子,這事兒又出在宮裡,一切還請娘娘做主。”
雲汐這麼識相,皇后很滿意,冰冷的鳳眸緩和多了,她沉吟道:“初蘭畢竟是初犯,怎麼都要寬恕一二,只是繼續在月桂宮伺候怕是不妥,就調她去上陽宮吧。對外就只說她辦差不利被罰。”
上陽宮是冷宮,生活雖然清苦了些,但是也有份例可以度日。
皇后本來就是要通過這事起到震懾雲汐,並且抓住雲汐把柄的目的,如今目的已經達到,她又做出慈悲大度的樣子,典型的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
不到萬不得已,雲汐實在不想棄車保帥,哪怕初蘭是一顆有污點的棋子。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雲汐鬥不過皇后,硬碰硬只會死更快。
離開鳳儀宮時,雲蓉還專門在宮門口等她,她站在暗處,鬼魅一般,笑的猙獰又刻毒:“真沒想到,你的人還存了這種齷蹉心思,也難怪,主子不安分,下人能好到哪裡去?”
靠,雲汐現在很想一耳光打歪雲蓉那張臉,可是她忍住了,點點頭:“行行行,娘娘教訓的是,不過,娘娘有這會子功夫,還是好好去管管您夫君身邊的人,別弄出些穢亂宮闈的事讓您沒臉。”
太子如今豢養男寵,這事兒宮裡傳的沸沸揚揚的,雲蓉一聽,臉色唰一下白了,氣的烏青的嘴脣抖了幾下,想說出兩句反駁的話,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雲汐前腳回宮了,後腳慕春和夏晴就到了,美其名曰,補充人手。
戲演到這兒,雲汐也全看明白了,上次她拒絕了皇后要給她塞人的建議,皇后就導演了這一齣戲,現在是初蘭,沒準下一個是玉兒或者青珠,各個擊破,反正不達到目的,皇后不會善罷甘休。
雲汐心中苦笑,得了,收下吧,收下也好,暫時麻痹一下皇后的視線,總比她步步緊逼要好過些。
但是,被人擺了一道的感覺,很不好,很鬱悶。
雲汐站在院子中央,擡頭望了望宮牆上的四角天空,那裡有燕子飛過,這本是司空見慣的,而現在,她居然無比的羨慕那些燕子,可以自由自在的在天空翱翔。
而她的自由,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有人在後面輕喚她的名字,軒轅奕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雲汐身後,春衫薄透,他身體的熱量透過薄薄的衣料貼在雲汐的背上,很妥帖。
雲汐沒有動,軒轅奕輕輕擁住她的肩膀,低頭俯在她耳邊:“我來遲了。”
雲汐這才覺得面頰上涼涼的,溼溼的,她用袖子擦了擦臉,把頭靠在軒轅奕肩膀上:“你說我是不是太天真了?”
天際邊升起一彎上弦月,把兩人的影子拉的長長的,軒轅奕高大的影子覆蓋上雲汐的,形成了一個保護的屏障:“這宮裡就是這樣,以後慢慢你就習慣了。”
雲汐惻然一笑:“是我想的太多了。”
軒轅奕在雲汐眼底看到一絲疲憊和落寞,伸臂環上她的腰:“大風大浪都經歷不少了,怎麼這關反而過不去了?”
自怨自艾只能是短暫的,她還要打起精神應付更加兇險的未來,雲汐用力把腦袋在軒轅奕的胸口蹭了蹭,猛的擡起頭:“我想見見初蘭。”
軒轅奕的聲音很輕,像晴空上的浮雲:“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