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不曾。”
被樑旭這麼一問,李泰當即便笑不下去了,愣了片刻之後,這才眉頭微皺地吭哧了一聲。
“那陛下可曾召殿下私下言事否?”
樑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卻並未對李泰的話加以置評,而是慎重其事地又追問了一句道。
“也不曾,父皇勞累了大半夜,應是累了的。”
這一見樑旭神態有異,李泰的臉色當即便是一沉,顯然認爲樑旭應是多慮了的。
“累了?或許罷,就怕陛下別有想法啊。”
儘管瞅見了李泰的臉色已是陰沉了下來,可樑旭卻依舊我行我素,絲毫沒半點要奉承李泰一番之模樣。
“嗯?此話怎講?”
眼瞅着樑旭越說越不成體統,李泰的雙眼立馬便瞪得個渾圓無比,厲聲便斷喝了一嗓子。
“殿下莫忘了宮裡還有着一位殿下在呢。”
饒是李泰已是怒氣勃發了,可樑旭卻並不在意,語調淡然地便提點了一句道。
“雉奴?哼,黃口小兒罷了,安敢與本王爭?父皇又豈會廢長立幼,此斷不可能!”
李泰就一沒啥政治智慧的主兒,這會兒只顧着期盼東宮之位,早忘了當初與*聯手整治長孫無忌的初衷,想當然地便以爲自己比李治更有優勢。
“殿下莫忘了晉王殿下背後可是站着司徒大人的,若是內廷議事時,無人肯幫殿下說話,而司徒大人又力挺晉王殿下,後果又將會如何哉?”
樑旭 並未理會李泰的怒氣,但見其陰冷地一笑,自顧自地便進一步闡述道。
“啊,這……”
聽得樑旭這般說法,李泰當即便啞然了,沒旁的,擁護他的朝臣是有不少,可真說到宰輔這麼個層面麼,細算過去,還真就沒一個與其交好的,萬一要是廷議之際,諸般宰輔皆不肯爲他李泰說話,鬧不好真就有可能出現樑旭所言的局面,一念及此,李泰的額頭上立馬便見了汗。
“自古以來,帝心莫測,天心易變啊,殿下若是不早作準備,怕是善終都難矣。”
李泰都已是惶惶然了的,可樑旭倒好,不單不出言勸慰,反倒是再次給了其當頭一記棒喝,頓時便令李泰臉色就此煞白了起來。
“本王……,哼,本王豈能坐以待斃!子宏既是看破此局,想必定有教我者,還請不吝賜教則個。”
李泰是當真被嚇到了,心中惶然之餘,惡念也已是大起了,只是殺心雖有,要說到妥善之辦法麼,卻立馬便抓瞎了,咬牙切齒了好一陣子,還是沒個手段,無奈之下,也只能是將難題丟給了樑旭。
“這……”
李泰這麼一問,樑旭倒是不急着言事了,而是滿臉爲難地作出了一副欲言又止之架勢。
“子宏有話只管直說,但消能成大事,本王無有甚不敢爲的,事若定,子宏便是本王之股肱臣也,本王自當不吝重賞。”
這一見樑旭如此作態,李泰趕忙便先許下了重諾,試圖以此來寬樑旭之心。
“殿下如此厚愛,下官感激不盡,自當竭力爲殿下謀一良策,今,事已臨頭,當須得小心應對,某以爲當分兩步走,其一,若是陛下有召,殿下可表定會善待晉王殿下之意,以寬陛下之心,然,如此也不過只是權宜之策也,實難保得殿下入主東宮,故,欲成大事,須得走第二步棋,那便是永除後患!”
李泰這等所謂的表態,在樑旭看來,不過是個笑話而已,這麼多年了,他樑旭在魏王府裡還就只是一個主薄,明明幫着李泰辦了無數的機密大事,不說有大功,苦勞也是少不了的,何時見李泰晉升過他樑旭的官階,而今又拿虛言來哄人,當真令樑旭心中發冷不已,原本還有着一絲絲的念舊之不忍,可聽得李泰所謂的重諾之後,樑旭已是徹底死了心,也就沒再有半分的遲疑,照着*的吩咐便指點了李泰一番。
“唔……,話雖如此,可若是稍有不慎,卻恐畫虎不成反類犬啊。”
李泰就是一刻薄寡恩之人,並不以爲幹掉李治有甚不妥之處,擔心的不過只是沒法將手尾扯個乾淨。
“殿下明鑑,芙蓉園修繕了年餘,如今已是煥然一新,正是秋遊之大好時機也,殿下不妨尋個好日子,請晉王殿下一併遊園,若泛舟湖上之際,晉王殿下不慎落了水,殿下又奮力救之,卻力所不能及,哀慟之下,病上幾日,滿天下人等只會讚揚殿下仁慈,卻斷不會有人指責殿下之不是處的。”
這一見李泰已是心動了,樑旭自是不會錯過這等趁熱打鐵之大好時機,這便緊着將所謀之策娓娓道了出來,直聽得李泰雙目精光狂閃不已。
“嗯……,好,此事便由爾去安排停當,孤這幾日便請雉奴同去芙蓉園!”
李泰細細地將樑旭所謀之策咀嚼了一番,見並無甚不妥之處,心意遂決,緊着便表了態。
“殿下英明,此事幹系重大,還請殿下莫要走漏了風聲,若不然,後果實不堪也。”
儘管李泰已是下了決心,可樑旭卻還是有些不太放心,這便又緊着出言提醒了其一番。
“臣不密,喪其身,君不密,喪其國,如此淺顯之道理,本王又豈會不知,子宏只管放手辦了去,本王斷虧不了爾的。”
李泰心中其實已起了連樑旭一起滅口的心思,不過麼,卻並未流露出絲毫,而是一派誠懇狀地又許諾了樑旭一回,只是眼神裡的殺氣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下官遵命!”
樑旭乃是智者,自是一看便知李泰心中到底在想着甚,不過麼,卻也懶得去多計較,左右辦完了此事,他也就該遠走高飛了去了,應承起來麼,自是乾脆利落得很……
“老爺回來了,老爺回來了。”
酉時將至,天已是近了黃昏,汝南公主與芳兒等人一反常態地全都聚集在了第一重院落的天井中,緘默無語地凝視着府門處,人人臉上皆是一派的凝重,正自等得心焦無已間,卻見一名家丁急匆匆地從外頭跑了進來,一邊跑還一邊高聲地嚷嚷着。
“快,快去準備好溫水紗巾,莫讓老爺等急了,快去,快去。”
一聽*將至,汝南公主緊着便吩咐了身旁的侍女一番,而後麼,也沒管那名侍女是怎個反應,憂心忡忡地便往府門處搶了過去。
“馨兒,你們這是作甚?老爺我沒事的。”
汝南公主方纔領着芳兒與娟兒趕到府門處,*便已是拖着沉重的腳步行了進來,這一見三位妻妾全都緊張地看着自己,不由地便是一愣,可很快便回過了神來,歉然地笑了笑,強打着精神便安慰了衆人一句道。
“還說沒事,瞧瞧,袖袍上都已滲血了,都愣着作甚,還不趕緊將老爺扶進房去!”
這些年來,*可是沒少出生入死地血戰沙場,每一回,汝南公主都跟着擔驚受怕,昨日一戰更是令汝南公主後怕不已——自家夫君只領了那麼點部曲,居然就敢這麼殺進千軍萬馬之中,是時若不是已然睡着了,汝南公主絕對會攔着不讓*去的,今兒個一早爲*包紮時,她可是狠狠地哭過了一回,奈何聖旨有召,汝南公主雖是不捨,卻也只能讓*去了宮中,如今見*滿臉皆是掩飾不住的倦意,心疼得當真有若刀絞一般,口氣自然也就好不到哪去了的。
“諾!”
聽得主母有令,幾名隨侍在側的丫鬟們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緊着便圍了上去,爭着要去攙扶*。
“老爺,老爺,聖旨到了,趙公公前來傳旨了。”
*實在是不耐煩一幫子侍女們的攙扶,然則還沒等他出言拒絕呢,就見門房管事已是急匆匆地從後頭跑了過來,一迭聲地嚷嚷着。
“快,準備香案。”
一聽聖旨已到,*的心頭不由地便打了個突,也搞不清這突如其來的聖旨究竟是怎麼回事,只是這當口上,卻也容不得他有所遲疑,這便緊着吩咐了一句,而後疾步便迎出了府門外,入眼便見趙如海正滿面笑容地屹立在照壁處,身後還跟着兩名牽馬的小宦官。
“趙公公來了,某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儘管心中犯着嘀咕,可該寒暄之際,*也只能是強打起精神,笑着招呼了一番。
“陳大人客氣了,老奴可是前來傳恩旨的,恭喜陳大人了。”
趙如海一向就不敢在*面前拿架子,如今麼,就更是低眉順目了幾分,拱手還禮間,便已是笑容可掬地道起了喜來。
“哦?”
這一聽趙如海這般說法,*便知這麼道旨意一準是太宗獎賞昨夜一戰之功的,心下里自是不免多了幾分的期盼,只是在不清楚賞賜爲何之前,*倒也不曾露出甚激動之神情,也就只是訝異地輕吭了一聲了事。
“呵呵。”
趙如海明顯是要賣一關子,哪怕瞅見了*探詢的目光,卻僅僅只是乾笑了兩聲,卻並不曾言明箇中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