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莫急,容下官細細道來,這麼說罷,陛下乃是念舊之人,司徒大人與其自幼相識,乃是總角之交,後又在‘玄武門之變’時,爲勸進陛下立了大功,再算上長孫皇后的情分,一旦司徒大人有出掌中書令之意,陛下定不會阻攔,然,也斷不會即刻便給其明確之答覆,終歸是要問問殿下之意纔是,若如此,事尤有可爲之處也。”
*從來都不以爲長孫無忌會是束手待斃之人,既是算到了其會不顧臉面地去找太宗要官,自是早就在心中反覆推演過多種應對之方略了的,不過麼,他卻並未急着說破,而是先行分析了一下太宗的可能之反應。
“子明所言甚是,父皇一向顧念舊情,錯非如此,就那老匹夫之才,頂多一下州刺史耳,何得爲司徒哉,罷了,不說這個了,還是須得緊着設法息了那廝之野望方好。”
李恪對長孫無忌可謂是恨到了骨子裡去了,連帶着對長孫無忌的能力也一向是嗤之以鼻的,此際說出來的評價自然不會有啥好話了的。
“陛下若是有問,殿下切不可直言反對,以免激起陛下之逆反心理,只言茲事體大,爲朝務順遂故,還須得多聽聽羣臣們之意見纔是,如此一來,陛下縱使有成全長孫無忌之心,也自不好就這麼乾坤獨斷了去,過後,下官再緊着去面奏陛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或許能就此說服陛下,縱使不行,那就朝議時見個高下也未爲不可。”
*自信地笑了笑,也自沒賣甚關子,緊着便將所謀之策簡略地道了出來。
“也罷,姑且先如此好了,只是小王先前曾答應殷元,要爲其上本章的,今,變故若此,這本章……”
李恪很清楚自己的謀算之能遠不及*,而今,*既是有了方略,他也就懶得再多費腦筋去細想,轉而關切起了該如何向殷元解釋之事。
“本章不急着上,姑且看後續如何再定也不遲,想來殷尚書是能理會得了殿下之苦心的。”
以*之精明,又怎會猜不到李恪急着拉攏殷元爲用的根本目的之所在,無非是爲了將來的制衡埋下條伏筆罷了,對此,*其實一點都不在意,沒旁的,他只是穿越者而已,與素未謀面的那對便宜爹孃根本毫無感情可言,當初之所以要打官司,也不過只是爲了自保而已,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了,別說殷元了,便是陳鎮以及殷氏,*心中其實都沒太多的恨意,殺或是不殺,於*來說,差別真就大不到哪去。
“嗯,那就……”
事已至此,李恪也自沒甚旁的法子好想,只能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便要就此結束了此番之意思,卻不曾想突然見到何歡急匆匆地從屏風處冒了出來,話只說到半截,便即就此打住了。
“啓稟殿下,陛下着人來傳了口諭,說是請您即刻到承慶殿覲見。”
這一見李恪冷厲的視線如刀般掃了過來,何歡哪敢有絲毫的怠慢,忙不迭地便搶到了文案前,一躬身,已是緊着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哦?知道了,孤這就去。”
先前*還說太宗會召喚呢,這纔多長時間,太宗的口諭便到了,儘管語焉不詳,可李恪第一反應便是太宗要談的便是中書令出缺一事,眉頭當即便是微微一皺,可也沒甚猶豫,揮手間便已將何歡打發了開去。
“殿下只管去,回頭下官自有分寸。”
見得李恪探尋的目光望了過來,*當即便是淡然一笑,言簡意賅地便安撫了其一句道。
“嗯,子明且在此稍候,孤去去便回。”
李恪到底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並不想讓*就這麼走了人,交待了一句之後,便即大步行出了御書房,緊着便往承慶殿方向趕了去。
“殿下,陛下剛睡着,您看……”
李恪緊趕慢趕地到了承慶殿,卻愣是沒能見着太宗的面,這纔剛到寢宮門口呢,就見趙如海已是疾步迎上了前來,小心翼翼地稟報了一句道。
“既如此,那小王便在此處候着好了。”
一聽太宗居然睡着了,李恪第一個反應便是不信,可問題是不管他信還是不信,都斷然不能驚擾了太宗的睡眠,無奈之下,也只能是老老實實地恭候在了寢宮的外頭,當然了,與此同時也沒忘了着人緊着將此等蹊蹺事報給了*。
“睡着了?唔……”
聽得了李恪差遣來的小宦官之稟報,*也同樣爲之愕然不已,一時間也真就有些搞不懂太宗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啥藥來着。
“還請公公再多辛苦一趟,轉告殿下一聲,就說下官有些政務待辦,且就先出宮去了,請殿下只管放心候着便好。”
於*想來,太宗或許是真的睡着了,畢竟年事已高,又喝了酒,午後睏倦難免,可也可能是緩兵之策,爲的是拖住李恪,給長孫無忌製造出個運籌的機會,二者皆有可能,可不管究竟是怎麼回事,在李恪已然無法脫身的情況下,他*自是不能也被陷在宮中,終歸須得有人在外頭主持大局方纔是正理。
“諾!”
那名小宦官能被李恪在這等敏感時分派回來傳信,自然是忠心無二之輩,儘管對於*所言之用心並不甚了了,可卻絕對不會多問,恭謹地應了一聲,便徑直趕回承慶殿,自去回稟李恪不提……
“稟大人,來濟、來大人來了。”
尚書省的辦公室中,剛趕回來的*正打算吩咐陳重去打探一下朝野之異變,卻不曾想他自己纔剛入了座,就見一名隨員已是疾步從外頭行了進來,緊着便稟報了一句道。
“請罷。”
眼下這節骨眼上,*最缺的便是時間,實在是不願在這等敏感時分接見屬下,奈何來濟的地位卻容不得*輕忽了去,縱使不甚情願,可*到底還是沒拒絕其之請見。
“諾!”
聽得*有所吩咐,那名前來稟事的隨員自是不敢稍有遷延,緊着應了一聲,匆匆便退出了辦公室,不旋踵,便見眉宇間隱約透着憂慮之色的來濟已是疾步從屏風處轉了出來。
“下官見過大人。”
來濟雖是心事重重,但卻絕不敢在*面前失了禮數,行禮間依舊是一如往日般恭謙。
“免了罷,來大人此際前來,可是有甚要務麼?”
*此際正值心煩意亂之時,儘管表面上鎮定一如平常,可實際上心中卻已是有若滾開的水一般,哪有甚閒心跟來濟說啥無甚營養的寒暄話語,一開口,便已是直奔了主題。
“啓稟大人,下官先前剛聽到些流言,只是不知真僞,因茲事體大,不敢隱瞞,特來向大人稟明。”
來濟在*手下辦差已有些年頭了,自是清楚*的性子,這一聽*如此問法,心頭自不免便是一沉,可一想到中書令之缺,來濟也就顧不得那麼許多了,硬着頭皮地便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哦?來大人都聽到了些甚來着?”
一聽來濟開口說到流言,*的眉頭當即便是一揚,寒着聲便追問道。
“回大人的話,外頭傳言極多,有說吳王殿下已具本保薦禮部尚書殷元出任中書令的,也有稱陛下已圈定了司徒大人爲中書令的,更有稱中書令一職非許敬宗莫屬的,衆說紛紜之下,已是滿城沸沸揚揚,朝中人心動盪,此恐於朝綱有大不利焉。”
聽得*語氣不善,來濟的臉色不由自主地便是一白,然則爲了探知個準信,他還是咬着牙關,將所聽到的流言稟報了出來。
“人云亦云耳,皆謠傳罷了,一切自有陛下聖裁來,大人只管不信便好,且先去忙罷。”
以*之睿智,自不會不清楚來濟此時說這麼些流言的用心之所在,無非是來探根底罷了,說穿了,是他來濟自己也想着能進位中書令罷了,對此,*雖是心知肚明,卻並不打算說破,也自不會給其甚準信,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點評了一句,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逐客之令。
“諾!”
對於*給出的這麼個答覆,來濟自不會感到滿意,奈何*都已將話說到了這麼個地步,他也自不敢再多囉唣,也就只能是無奈地應了諾,怏怏地就此退出了房去。
嘿,還真都跳出來了!
來濟的心思,*可以理解,但凡是當官之人,又有誰不想進位宰輔之尊的,便是他*自己,當初爲了能進位侍中,同樣也沒少下死力去鑽營,此雖是情理中事,可放在眼下這等敏感之時節,那就有些不合時宜了的,倒不是來濟沒能力與資歷去追求宰輔之位,實在是眼下的中書令之爭已然涉及到了奪嫡之成敗,根本不是來濟這等角色可以參與其中的,一個不小心之下,別說更進一步了,鬧不好就得被一擼到底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