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明來了,且請坐罷。”
這一見*已至,李恪當即便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原本陰沉的臉色也就此和緩了下來,很是和煦地擺手一讓,便將*往一旁的几子邊讓了去。
“謝殿下賜座。”
以*之睿智,用不着問,也能猜得出李恪心中到底在擔憂些甚,不過麼,他卻並不打算急着點破,也就只是溫和地一笑,客氣了一句之後,便即與李恪一道走到了几子邊,一撩衣袍的下襬,就此端坐了下來。
“子明,今早的事兒,你也都是知曉了的,孤實是不知父皇他爲何,唔,爲何會將糧道一事交給八弟去整,莫非是孤應對上有甚不當之處麼?”
李恪到底是擔着心思,這才方一落了座,便已是憂心忡忡地發問了一句道。
“殿下打算如何應對?”
*並未急着給李恪一個解釋,而是不動聲色地反問道。
“這……”
一聽*此問蹊蹺,李恪不由地便是一愣,一時間還真就不知該如何應答纔好了的。
“殿下若是起意破壞此事,則必敗無疑!”
儘管李恪遲疑了半晌也不曾支吾出個所以然來,可*卻是一眼便看穿了李恪心中的濃濃之不甘,也沒給其留甚情面,直截了當地便給出了個令其驚悸不已的論斷。
“此話怎講?”
還別說,在*到來之前,李恪還真就在琢磨着如何壞了李貞的差使,此際被*這麼一說破,額頭上當即便見了汗,只是明顯有些不甚服氣,這便緊着出言追問了起來。
“陛下出的題考的可不止是越王殿下,更是在考殿下您,只不過考越王殿下是明,考您是暗罷了,若無此認知,殿下焉能有勝算哉。”
*並未急着道破根底,而是先行拿起擱在一旁火爐上的茶壺,將李恪以及自個兒面前的茶碗斟滿了之後,這纔出言提點了一句道。
“也考孤?唔……”
*此言一出,李恪的瞳孔很明顯地便是一縮,眉頭緊鎖地想了片刻,已是隱約有了些想頭,只是並不敢確定,無奈之下,也只好用探詢的目光望向了*,顯見是要等着*給出個明確的說法來。
“殿下久歷州治,所到之處,無不大治,足可見理政之能甚強,此一條,陛下心中自是有數,原就無須在此處上加以考校,陛下真正要考的其實是殿下之品性耳,至於那些細務麼,有越、紀二王去搗鼓着也就夠了。”
這一見李恪探詢的目光望了過來,*不由地便笑了起來,不過麼,倒是沒再賣甚關子,一語便道破了玄機。
“原來如此,孤明白了。”
李恪原就不是愚鈍之輩,早先心中便已是有所猜測,此際*這麼一點撥,他立馬便徹底明瞭了過來。
“殿下但消有顆包容之心,便足可鼎定乾坤。”
儘管李恪自言明白了,可*卻還是有些不太放心,緊着便有叮嚀了其一句道。
“善,八弟但有所需,孤自當竭力幫襯便是了。”
*此言碎短,卻也不免稍顯囉嗦了些,然則李恪卻並未在意,和煦地笑了笑,恭謹地便做出了保證。
“殿下英明。”
今日之事雖是已分析透徹,可卻並不意味着接下來的日子便會太平無事,哪怕李恪肯全心全意地出手幫襯李貞,事情也未見得便能順遂了去,箇中變數尚多,遲早還是會出些亂子,此一條,*雖說已然預見到了,但卻並不打算在此際說破,也就僅僅只是稱頌了一聲了事……
“父親明鑑,孩兒越想越是覺得今日之事頗多古怪,照理來說,吳王殿下所獻之策既是深得陛下之心,那便該由其專管了去方是正理,卻又爲何讓越王殿下總攬,豈不是要二王好生相爭一番麼,若如此,一旦貽誤了軍國大事,後果殊難逆料啊。”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正與李恪商議着今日廷議之事,卻說長孫無忌父子用過了晚膳,便先後來到了內院書房之中,卜一落了座,對太宗之決斷百思不得其解的長孫衝便已是按捺不住地開了口。
“嗯,是有古怪,然,卻非似爾所思的那般,陛下這是一題雙考啊,當真好算計。”
長孫無忌一向將長孫衝視爲自己政治生命的延續,對其之看重,遠超其餘兒子,正因爲此,長孫無忌很是樂意跟長孫衝就政局交換意見,哪怕長孫衝有時對時局的分析偏差甚大,也自不甚介意,此際亦然如是。
“一題雙考?這……”
長孫衝雖說已在宦海中混了些年頭,人也算是聰慧,可畢竟官位不甚高,看問題的高度麼,自然也就欠缺了些,縱使長孫無忌都已將話點到了這麼個份上,可其還是頗顯茫然。
“今日廷議之事,爾都已是清楚了的,爲父也就不敷羅唣了,依爾看來,三王之應對,何者爲高?”
長孫無忌並未急着爲長孫衝解惑,而是眉頭微皺地提點了一句道。
“回父親的話,依孩兒看來,紀王殿下所言實無出彩之處,最多算是中平罷了,倒是越王殿下能想出破薛延陀之妙計,足可見於武略上應是頗見功底的,只是真要說到全面性,還屬吳王殿下爲最,然,孩兒卻以爲此等分析乃至後頭所獻之糧秣轉運妙策恐非吳王殿下所能爲也,應是出自陳曦之手筆。”
儘管不明白長孫無忌爲何轉開了話題,可其既是有問,長孫衝也自不敢不答,但見其稍作沉吟,便已給出了箇中肯的評價。
“嗯,說得不錯,那陳曦小兒最喜*巧計,似此等糧秣分站轉運之法,必屬其所謀劃無疑,若是任由李恪總攬其事,以陳曦小兒在工、戶兩部之人脈,成事何難哉,如此考覈豈有甚意義可言,反觀越王殿下,初來乍到,於朝中幾無人脈,欲成其事,非有大智慧不可,以此題考之,最是適宜不過了的,至於說到貽誤軍機麼,那不過是杞人憂天罷了,陛下敢如此放權,自然不會無備,倘若越王殿下月餘都不曾有所進展,必遭棄!”
長孫無忌陰冷地笑了笑,也沒再賣甚關子,幾句話便將今日之事的蹊蹺處點破了出來。
“原來如此,只是這考題既考的是越王殿下理政之能,那父親爲何又言一題雙考,莫非其中還另有蹊蹺不成?”
長孫無忌都已將話說得如此分明瞭,長孫衝自是不會聽不懂,可細想了一下,卻還是沒想明白一題雙考的真正含義之所在,不得不紅着臉地再次出言求教了一句道。
“方略是吳王殿下所獻,可具體經管者卻成了越王殿下,雖說是出自陛下之旨意,然,越王殿下毫不推辭地便欣然領了旨,明顯是有着摘桃子之嫌疑,若是換成爾處在吳王殿下之境地下,爾又當何如之,嗯?”
這一見長孫衝兀自懵懂着,長孫無忌明顯是有些不滿了,不過麼,倒是不曾出言呵斥於其,而是再次出言點醒了其一番。
“若是孩兒……,嗯?父親可是說陛下之所以故意將此事交由越王殿下處置,爲的便是要看看吳王殿下之反應如何,如此說來,考的便是其之品性了的,唔,倘若吳王殿下不能看破此點,勢必會暗中給越王殿下下絆子,一旦事情鬧大,吳王殿下怕是要吃大苦頭了,縱使不被廢黜,也斷難逃過大失聖眷之下場,只是其若是能看得破,那……”
長孫衝本就是個聰明人,這麼層窗戶紙一經點破,他立馬便想明白了事情的關鍵之所在,心情頓時爲之一振,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李恪應是不致於連此關竅都看不穿,無他,概因其身後還有着個妖孽一般的*在。
“呵,陛下倒是用心良苦,奈何此計過於明顯了些,斷難瞞得過陳曦那廝,若無意外,恐真叫其得勢了去。”
長孫無忌跟*在朝堂上交手多年了,又怎會不清楚*的謀算之能,根本就不以爲*會無能到看不穿聖心之地步,心中儘自憤憤然不已,可一時半會也真想不出甚太好的應對辦法來。
“意外麼?父親明鑑,孩兒倒是有一策,或許能令兩虎相爭,當得……,若朝堂因此大亂,於大局實有大利焉。”
長孫衝既不想見到李恪得勢了去,也不願見到越王李貞就此崛起於朝堂之上,心念電轉之下,很快便想到了一招連捎帶打的妙招,這便緊着將所謀之策細細地道了出來。
“嗯……,此策可行倒是可行,只是火候之掌握卻恐不易,早了不行,遲了也不妥,還須得仔細斟酌了去方好。”
靜靜地聽完了長孫衝的陳述之後,長孫無忌並未急着表態,而是眉頭緊鎖地盤算了良久,而後方纔謹慎地表示了有限度的支持。
“父親英明。”
主意,長孫衝可以出,可決斷麼,他卻是不敢胡亂下的,這會兒見其父尚有疑慮,也自不敢再多進言,也就只是恭謹地稱頌了一聲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