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兩個月轉瞬即逝,找店面,定裝修,招夥計,事情辦得十分流暢。每隔一日她還要往縣衙去與包氏聊天,雖然來回倒騰着跑,但是習慣了這種頻率之後筱雨也並不覺得吃不消。收好了已經屬於自己的店面的房契,再看看已經開始正式營業的藥膳館,筱雨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
筱雨這個店的招牌便是藥膳館三個字,只不過在藥膳館之前她加了rain這個英語單詞,連筆寫在牌匾的左上方,不仔細看的話只以爲是個花紋。rain代表了雨的意思,也就是指的她,這是屬於她自己的財產,當然可以加一個自己的logo。
來鎮上也有三四個月了,春天悄然過去,如今已經是盛夏時節。北縣雖然在北方,夏季卻也着實炎熱,太陽炙烤,沒有遮陽工具的話,待久了會覺得十分憋悶氣短。藥膳館裡也準備了好幾樣清涼的解暑湯,價錢不貴,倒是又吸引來了一批客人,生意越做越好了。
這日筱雨正看着賬冊,一邊的秦二毛時不時地指一指賬目上面需要注意的地方。
秦二毛也已經跟在那賬房先生身邊有一段時間了,學了一些粗淺的有關賬目上面的知識。賬房先生裝腔作勢,幾個學徒都要跟前跟後地小心伺候着。送家裡孩子來跟賬房先生學算賬的都是家境不算太差的家庭,既然送了孩子來,自然是希望孩子能學有所成,能走這條路,花的價錢自然也不低。學徒裡也有爭強好勝,要分個高低勝負的,討好賬房先生的自然也多。秦二毛本就有個結巴的毛病,與一同在賬房先生身邊學習的學徒交流總被人笑話,賬房先生也不大喜歡聽他講話,嫌他說話太慢浪費時間。又因爲秦二毛不主動討好他,久而久之賬房先生也就不關注這個學徒了。
正好筱雨新店開張,賬目都要靠她一個人打理,各種瑣事也要尋上她,她應付得有些吃力。正好沮喪的秦二毛上門來和她這個朋友講訴自己在賬房先生那兒受到的各種委屈,筱雨問過他學了些什麼之後,發現按照加減乘除列算式遠遠比撥那算盤珠子要來得簡單便捷許多,想想秦二毛作爲自己的好友,從來都是對她關心擔憂的,算是自己人,能充分信得過,便嘗試着問秦二毛願不願意來她這兒幫忙。
對於筱雨怎麼忽然有一大筆錢開一個店面做生意,秦二毛是不得而知的,但他也沒有因爲好奇便隨便地問筱雨這個問題,只當是筱雨家中本就有根基。聽筱雨詢問他,他內心是想答應的,但因爲怕爹孃怪他而有些猶豫,“師傅那兒還,還收着今後兩年的,的銀錢……”
秦二毛爹孃送他去學算賬是預先就給了賬房先生兩年的費用的,這也不是個小數目,足有一兩多的銀子,這還單是學費。秦二毛要是現在抽身走了,那一兩多銀子可不就是打水漂了嗎?
筱雨想了想對他道:“不用擔心,你只學了四個月,他就只能拿四個月的費用。我讓明德哥跟你一起去問那人把剩餘的錢還給你就行。”
秦二毛對筱雨是充分信任的,能夠解決錢方面的事情,他也就沒有顧慮了,甚至沒問筱雨怎麼給他算工錢,也沒與村裡的爹孃打聲招呼,待李明德來了之後便和李明德一起去與那賬房先生了結了關係。
直到事情塵埃落定了秦二毛纔想到接下來要辦的各種具體的事,有些忐忑地跟筱雨說了他現在沒地方住也沒出吃飯的事情。
雖然筱雨現在的家屋子多,但也不好讓秦二毛一個男子住進去。
“只能委屈二毛你跟店裡的夥計住在樓上了。”筱雨抱歉道。
筱雨店裡的夥計是直接尋的牙行定下來的,牙行爲要尋活做的人擔保,比較靠譜一些。一共六個夥計,加上秦二毛,現在住店裡的便有七個人了。只是店面下面很寬敞,天花板也建得高,就是要給人一種明亮的感覺,而二樓上面相對而言低矮很多,若是人有一米八的個頭,在樓上都不敢跳,因爲可能一跳起來就要撞到頭。
秦二毛也不挑,能有個地方吃住他就滿足了。等他安頓下來之後,筱雨又陸陸續續地開始教他用阿拉伯計數,跟他講了最基本的製造表格的方法,等他熟悉了阿拉伯數字之後,筱雨便開始教他加減乘除四則運算。
這些知識是秦二毛在賬房先生那裡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他發現只要熟悉了十個瞧着怪模怪樣的所謂的“數字”,再用那簡單的算式運算,比撥弄算盤珠子更加算得快且精準。
筱雨對秦二毛說:“以後我們店裡的賬冊,你做兩份。一份按照我跟你說的這個表格做,方便我們翻看;另一份還是按照大家都用的那種做法,上面查賬和上繳稅款的時候用。”
秦二毛明白地點頭。
如今秦二毛已經來筱雨店裡半個月的時間了,也已經熟悉了店裡的運營程序。村裡的爹孃自然也已經知道了他從賬房先生那裡拿回了錢,轉而到筱雨的店裡做事的事情。筱雨沒有見到秦二毛的爹孃,所以也不知道他爹孃對他這樣的做法持什麼樣的態度,但她卻是知道,因爲她來鎮上安定了下來,又盤了店面開了藥膳館,村裡傳得最大最多的流言便是有關她的。
悅悅和她娘上鎮趕集來她家中歇腳,一直待在縣衙裡跟着前輩捕快學習制服惡人方式方法的秦樂也從縣衙趕了過來。待秦樂與母女倆敘完舊了之後,悅悅娘方纔說起村裡的傳聞。
“筱雨你要小心了,你爺爺奶奶知道你掙了這麼大一份家業,心裡也十分高興,但怕你一個女娃守不住,有心尋個時間來鎮上跟你說,讓你堂哥幫你坐鎮來着。”悅悅娘嚴肅地道:“你三叔忙着地裡的莊稼,你三嬸也要顧着照顧幾個孩子,現在都沒空閒時間來鎮上,只能託我給你帶個話,讓你做個準備,免得到時候他們尋上門來了你措手不及。”
筱雨挑了挑眉,謝過悅悅孃的提醒。
她不是軟柿子,真當她發達了,想來分杯羹就有口肉吃?想得可真美,別說肉了,就是湯底兒剩下的渣滓都絕對沒有他們的份兒。她秦筱雨就是記仇,他們能拿她怎麼樣?
話雖如此,筱雨卻不得不多個心眼,待這日歇業了之後,招來六個夥計和新上任的賬房先生秦二毛“訓話”:“大家都知道,這個店是我開的。我是個沒出嫁的姑娘,拋頭露面做生意也是爲了生計所迫。在我店裡幹活,我不會虧待任何一個夥計。生意好,大家有錢一起賺,生意差,即便是賠本,該給各位的工錢我也絕對不會賴賬。”筱雨掃視了堂下坐着認真聽她講話的七人一眼,問道:“大家都是我藥膳館的人,自然都是心向着我這個東家的,是不是?”
七人當然齊齊稱是,筱雨笑了笑,說:“最近我得了個消息,村裡已經分家的大伯家聽說我這兒發達了,想來分我一杯羹,讓我允我堂哥在這兒做事。到時候來的或許會有我爺爺奶奶。”筱雨停頓了下,輕笑一聲:“我那堂哥是個不事生產的人,自己沒本事卻喜歡挑別人的毛病,要是他進我店裡做事,吃拿卡要的事情一定會有,爲難各位的地方想必也不會少。我也擔心我這店裡多了這麼一尊菩薩,到時候不好處事。”
夥計們頓時都爲難起來,想讓筱雨這個東家拒絕她堂哥的橫插一腳。在他們眼裡,東家雖然是女人,可做事十分有分寸,也從來不會拿捏他們的小毛病,跟東家相處起來十分舒服。可要是有了這個從天而降的二把手,這二把手還不是個省油的燈,他們今後的日子恐怕會比現在難過許多。
筱雨要的就是他們的排斥,她道:“所以我不打算應承這個無理的要求,但礙於到時候會有我爺爺奶奶前來勸說,我若不答應倒顯得我不顧忌親戚情分。這幾日我不會來店裡,若是他們來,你們只當他們是冒充我爺爺奶奶的,不要應承他們任何話。另外秦賬房與他們是認識的,到時候大家要幫着掩飾秦賬房,不要讓他們見到他。”
夥計們齊聲說是,秦二毛搔了搔頭:“要要是一個不注意,讓讓他們真見着我了,怎麼辦?”
筱雨笑了笑:“那你就跑,讓他們抓不着你。”
秦二毛頓時笑了起來,六個夥計也都笑出了聲。
多虧了悅悅孃的提醒,沒過兩天秦斧和高氏就帶着秦金來鎮上了,尋着人一路問到了藥膳館。瞧着裝潢簡潔,明亮寬敞的大堂,秦斧和高氏都有些激動他們秦家還從來沒有那麼大的家業呢!
秦二毛正在櫃檯裡算賬,眼尖地瞧見了三人,趕緊藏到了櫃檯下邊兒。秦斧三人進了藥膳館,迎客的夥計笑道:“三位裡邊兒請,請問要喝什麼藥膳湯?”
秦金扯了扯衣裳,昂了頭,說話倒還算客氣:“你們東家在嗎?我是她堂哥,這是她爺爺奶奶,我們要見她。”
夥計臉上掛着的笑頓時凝固,然後立刻將臉垮了下來。他記着東家的吩咐,當即便道:“這位小哥可不要亂認親戚,我們東家從來沒提家裡有什麼堂哥。小哥你要是想打秋風,可就找錯了地兒了!”
秦金當即急道:“我真是他堂哥!她叫秦筱雨,十五歲不到的年紀,有一個妹妹兩個弟弟,她相貌是這樣……”
秦金說了一通,夥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等他不說了夥計才道:“我們做夥計的不知道東家的名兒,也不知道她家裡有什麼弟弟妹妹的,東家幾乎都不來店裡,你讓我們叫東家出來,你這不是找茬嗎?趕緊走趕緊走,別耽誤我們做生意!”
秦金急怒之下倒是急中生智:“那你叫你們賬房先生出來!他總該認識我們!”
夥計搖頭道:“賬房先生去衙門交稅去了,說了交了稅款去會朋友。”
秦金咬咬牙,跺了跺腳。高氏急道:“現在可怎麼辦?也不知道筱雨住哪兒……”
秦斧忙啊啊地比劃着手勢。
高氏瞧了頓時歡喜道:“對對,去那什麼醫館的尋初霽,讓他帶我們去找他姐姐去!”
三人離開了藥膳館,與他們搭話的夥計皺了皺眉頭,探頭去櫃檯對秦二毛道:“秦賬房,現在怎麼辦?要不要讓人去通知東家一聲?”
秦二毛趕緊點頭,讓方纔在大堂後面洗碗碟的夥計趕緊去通知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