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望老太君就在四少夫人的一番“高談闊論”下匆匆結束了,包奎堂不好對兒媳太過責備,也不想與她一個婦道人家攀扯金銀之事,厲眸便望向了四爺,喝道:“老四,跟爲父到瀚堂來!”
說着包奎堂拂袖而去,腳步踩得重重的,誰都看得出來他的怒氣。
四爺埋怨地瞧了四少夫人一眼,不敢多話,趕緊帶着僕從就跟在了包奎堂後邊兒。
四少夫人也想跟上去,才邁了兩步,耿氏便出口道:“老四媳婦兒,老爺沒讓你跟着,他們爺們兒說事兒,你湊什麼熱鬧?瀚堂也是你能去的?”
包府的瀚堂是包奎堂的書房,包奎堂雖是一方巨賈商人,但也喜歡拿點兒文雅的東西裝點門面,得別人一句“雅商”的稱呼,爲此不惜花巨資尋各地書冊,讓人建了個通風寬敞的地方用作書房。這便是瀚堂。
包奎堂把瀚堂看做包府最重要的地方,每月月底與各大掌櫃盤賬時都在瀚堂外耳房,以示看重,平常與幾個兒子說正經事也是在外耳房。而他那些藏書所在位於瀚堂最中心的地方,輕易不讓人進去。就是耿氏,去瀚堂也極少,四少夫人又哪有那資質進瀚堂?
四少夫人哼了一聲,心裡先罵了老太君兩句老不死的,又腹誹耿氏多管閒事。她也知道自己方纔在衆位妯娌面前被老太君傷了面子,有些丟人,便不欲繼續跟衆人待在一塊兒。
四少夫人略不耐煩地對耿氏道:“母親,兒媳有些累了,大清早就爲了些小事兒來回跑,身子骨有些受不住。兒媳這便先回自個兒院子了。”
耿氏有心想說她兩句,但瞧着其他兒子兒媳還在,也不好下她的面子,便點了個頭。
四少夫人不是很恭敬地衝着耿氏福了個禮,帶着身邊容貌可以稱得上是“醜”的丫鬟急匆匆走了。
被四少夫人這麼一攪合,耿氏也有些意興闌珊,揮揮手道:“都各自忙各自的事兒去吧。”
衆位爺和少夫人都給耿氏行了禮依次退下了,就剩包勻清和筱雨兩人。
一個是未成家的兒子,一個是未出嫁的女兒,一左一右伴着耿氏,倒是讓耿氏的心情好了許多。
包勻清暗暗瞪了筱雨一眼,一臉“你可把我給害苦了”的表情。筱雨忍俊不禁,抿脣笑道:“勻清哥哥昨晚沒睡好嗎,眼圈下都還有些青,走路也不大舒暢。”
包勻清身體僵了僵,昨晚上包老爺精神賊好地教訓了他半夜,越說越氣憤,還讓人拿了板子,給了他兩板子。下人下手還是有分寸的,到底是使了巧勁兒,所以也不至於讓他屁股開花,皮開肉綻。可是那總歸是實打實地打在他臀上的,疼肯定是有的。
“……唔,路上顛簸久了,回來睡高牀軟枕倒有些不大習慣。”包勻清含糊地應了一聲,哀怨地瞪了一眼筱雨。
祖宗,你這害了我還不夠,還要言語打擊,有你這樣的人嗎……我這做兄長的到底哪兒得罪了你啊!
耿氏許是也瞧出筱雨這是在揶揄包勻清,樂得在一旁看戲。
筱雨假意關心道:“勻清哥哥,你睡高牀軟枕還覺得不舒坦啊?既然這樣……母親,是不是該讓人給勻清哥哥換換睡的牀,讓人儘量給弄硬些,好讓勻清哥哥睡得舒坦些。”
包勻清這會兒不僅身體僵,連臉都僵了。
耿氏瞧他那一副吃癟的模樣,頓時哈哈大笑,拉着筱雨的手道:“你說的是,我這就讓人去換。”
耿氏瞧着筱雨笑眯眯的模樣,越瞧越滿意。
勻清這小子從來都是無法無天的,仗着家裡人疼他,打小就是個霸王,除了有些怕他爹,其他人可是都不怕。筱雨這孩子,倒是能製得住他。
耿氏和筱雨一路說笑着回了羅漢廳,包勻清尋了個藉口遛了。耿氏和筱雨說着知心話。
“……老四媳婦兒說話難聽,人倒也不是壞人,就是心眼兒算計多,你不要跟她一般見識。”耿氏端了茶輕輕抿了一口:“今兒在佛堂的事兒,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她說她的,該怎麼做,咱們還是怎麼做。她也不過就是白說兩句,起不了什麼作用,你別因着她一番不着邊際的話埋怨她。”
筱雨心裡想,四少夫人好歹還草菅人命,弄死過丫鬟呢,還不算壞人啊……不過她嘴上卻笑道:“義母說笑了,四少夫人是筱雨的嫂子,筱雨哪會埋怨。”
耿氏笑了笑,正要開口,門簾邊兒卻被掀了開來,荷曳上前道:“夫人,老太君身邊的碧溪姐姐來了。”
碧溪瞧着成熟穩重,笑容可親,跟在荷曳後面上前給耿氏和筱雨福了禮,笑道:“夫人,二姑娘,老太君讓奴婢送東西過來了。”
說着碧溪就將手上端着的托盤交給了荷曳,金漆祥雲紋托盤上擱着一個嬰兒手臂長寬高大小的梨花木盒子,上掛着一個做工精緻的金鎖。挨着梨花木盒子旁邊兒還放着一個小荷包,因是封着的,不知道里頭擱的是什麼。
碧溪笑道:“這盒子便是老太君給二姑娘的見面禮,二姑娘光拿了鑰匙,倒是忘了問奴婢要東西了。”
筱雨臉上微微紅了些,她可是真沒想到這事兒。忙起身道:“多謝碧溪姐姐。”
碧溪慌忙讓了一步:“二姑娘可是折煞奴婢了。”
碧溪笑了笑,又拿了那小荷包,徑直遞到了耿氏面前,說:“老太君讓夫人尋奴婢拿印章,夫人大概也和二姑娘一般,忘了尋奴婢拿了。”
耿氏笑着接了過來,搖頭失笑:“荷曳要是有碧溪你一分玲瓏心肝兒,我平日可要省多少事兒。”
“奴婢整日在老太君身邊伺候,荷曳妹妹可遠比奴婢好得多了,換了奴婢在夫人身邊伺候,怕是隻會端茶倒水,倒是惹了夫人嫌棄。”碧溪笑道:“奴婢東西送到了,就不打擾夫人和二姑娘閒話,奴婢告辭了。”
耿氏點頭笑道:“荷曳,你送送碧溪。”
“是,夫人。”
荷曳依言去送碧溪出門,耿氏從荷包裡拿了老太君的印章,仔細看了看,沒什麼差錯,便放到了自己的袖兜裡,對筱雨笑道:“我瞧你身上衣裳都太素淡簡單了些,平日裡倒是不說了,過兩日去見宗族長老,可不能穿得太隨意。我已經吩咐人去叫針線房的人來給你量體裁衣,這兩日就給你做兩身合身的新衣,去見宗族長老纔不露怯。”
筱雨笑道:“多謝義母。”
耿氏拉了筱雨的手道:“我昨晚上就尋思着,你也和惠娘一樣,喚我母親吧。”
筱雨自然不拒絕,誠心誠意地叫道:“是,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