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默了一瞬，問道：“甄姑娘身子不好，是因爲那次落了胎？”
鈴鐺點頭。
“甄姑娘爲何會落胎，你可有問過？”
鈴鐺忙道：“奴婢倒是沒問過，不是同我說甄姑娘的事兒的姐姐跟我提過那麼一嘴兒，說明面兒上看是意外，但不定是誰暗地裡使壞呢。很多人都猜是大奶奶做的，甄姑娘本就得大爺的寵，要是再生個一子半女的，大爺的心都要被她都挖過去了。大奶奶怕今後在大爺面前越發說不上話，所以才暗中害了甄姑娘的肚子裡的孩子。”
鈴鐺頓了頓，道：“不過這也都是大家的猜測，背地裡這般傳。大爺估計也是聽了這個傳言，所以對大奶奶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
筱雨面色微沉。
她和那大奶奶接觸的不多，不過光瞧大奶奶的模樣，應當不是那樣的人。甄姬落胎，可不得頭一個懷疑她嗎？
撇過這茬不想，筱雨又問鈴鐺：“我聽你一直說甄姑娘，她不是大爺的侍妾？”
鈴鐺嘟嘟嘴道：“甄姑娘是青樓女子，大爺倒是想把甄姑娘扶了做姨娘的，只是大奶奶這個正妻不同意，大太太也不鬆口給大爺做主，這名分也就只能一直拖着。不過聽說甄姑娘一應吃穿用度，都是照着姨娘的規格來置辦的。”
筱雨略放了心，面上倒不顯，只道：“大爺待她這般，怕是讓大爺的妻妾都十分不愉快吧。”
鈴鐺嘆氣道：“可不是嗎，聽說大爺房裡的女人都不喜歡甄姑娘，說她狐媚子。”
筱雨暗暗冷笑。
甄姬的模樣哪兒算得上狐媚子。
狐媚子流於豔俗，甄姬卻是光彩奪目。
她又不蠢笨，若非那出身，她的造化不定會有多好。
筱雨揮了揮手道：“不說那甄姑娘了。你方纔道，還聽得了三爺房裡死了丫鬟的事兒。這又是怎麼回事？”
鈴鐺哆嗦了下，道：“五奶奶，她們都說三爺住的那地兒有些邪門兒，這些年都死了好多個丫鬟了……前段時間詠梅姑娘跳了井，人被撈起來，整個人都腫脹了，差點沒能拉出井口來。”
鈴鐺越說越有些怕，縮着身子往叢媽媽身邊兒挪了挪。
筱雨輕笑一聲：“你怕什麼，她若有冤屈，不管是真自殺，還是被人殺了僞造成她自殺，她找的自然是那害她之人，萬不會尋到你這兒來。”
鈴鐺忙點頭：“當然與奴婢無關了，奴婢只是……大晚上的跟五奶奶說這些，奴婢心跳得厲害……”
“小丫頭。”筱雨悶笑一聲，對秋蘭道：“你陪她回去睡覺吧，我瞧她一個也怕兮兮的，可別嚇出毛病來。”
秋蘭應了一聲，遲疑道：“那，晚間守夜的人……”
筱雨眼神暗下來，道：“讓墨香來守着吧。”
秋蘭意外地張了張口，見筱雨目光沉沉，忙點了頭。
等屋裡只剩叢媽媽和筱雨了，叢媽媽猶豫道：“五奶奶何必讓墨香來守着……”
能爲主子守夜，其實也彰顯着得主子信任。算上今晚，筱雨來楚國公府也不過只度過了三個晚上。洞房花燭夜沒人來守夜，昨日守夜的是秋蘭，今日卻換了墨香，由不得人想秋蘭和墨香是否就是筱雨的兩個心腹丫鬟。
筱雨笑道：“偶爾也要給給甜頭，真有什麼不妥當的，糖衣炮彈炸一炸，興許才能炸出點兒苗頭。”
叢媽媽不大懂筱雨的話，但主子既然都這般說了，她也不好再勸。
墨香來時筱雨已經準備躺下了，墨香來給她行了禮，也不多話，披着外裳去吹了燭火，就往過道去守着。
筱雨瞧了瞧她的背影，心裡暗暗希望她真的能將她出嫁前一日同她說的話聽進耳裡去。
畢竟那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要筱雨真動手給收拾了，筱雨也於心不忍。
清早，筱雨起來先練了一邊呼吸吐納，洗漱過後喝了冬青遞上來的藥。
藥味的苦她已經漸漸能適應了。
正用早膳時，叢媽媽匆匆跑了過來，對筱雨道：“五奶奶，五爺讓人傳了話，說巳時時會在府門口等着五奶奶。”
今日是三朝回門，做個顏氏已經備了禮，讓筱雨今兒一併帶回秦家去。
筱雨應了聲，瞧了瞧漏刻，覺得時間也不早了，便讓秋蘭等人都趕緊行動起來。
巳時，筱雨準時到了楚國公府門口。
楚騎在雪狼的背上，楚盡牽着雪驪。
見到主人，雪驪高興地揚了揚蹄，楚盡差點沒牽住。
筱雨幾步跑了過去，撫上雪驪的脖子。
“想死我了。”筱雨激動地揉搓了搓雪驪。
楚笑着道：“你眼睛裡就沒瞧着我？不怕我吃味兒？”
筱雨斜了楚一眼，不搭理他，自己徑直跨上馬背。
然而待她一坐上馬背，雪驪便挨着雪狼靠了過去，兩匹馬捱得極近。
“……女大不中留。”筱雨暗暗哼了一聲，一手推來楚也就勢朝她靠過來的頭。
楚低低笑了。
叢媽媽和秋蘭等人都十分高興楚和筱雨感情極好，然而站在偏後方的墨香心裡卻不大是滋味兒。
五爺心裡若真的只有五奶奶一個人，那她可是真沒必要往五爺跟前湊。
更何況，五奶奶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啊……
趙媽媽看她表情五味雜成了，有些失落，有些無奈，還有些迷茫，想着她和自己閨女也相差不了多少歲數，一時之間起了惻隱之心。
“瞧見了吧，五爺和五奶奶是共過患難的，他們感情那般好，沒人能插的進去。”
趙媽媽站到了墨香身邊，低聲道：“你這丫頭啊，相貌頂呱呱，腦子卻配不上你這相貌。男人喜歡漂亮姑娘沒錯，誰看到長得好的人，不都得欣賞一番？但不是有一張麪皮就能生出感情。咱們五奶奶是個有情義的人，之前那鳴翠姑娘，也是五奶奶的丫鬟，人家成親，五奶奶就放了她的奴籍，待她跟親姐妹一樣。你怎麼就不選這條路，偏要選另一條路？早些捋清楚自己的路，你纔有可奔的前程啊。”
墨香看向趙媽媽，欲言又止了好半晌，方纔道：“趙媽媽，是五奶奶讓你來敲打我的嗎？”
趙媽媽搖頭：“我這是瞧着你年紀同我女兒差不多大，我這纔好心提醒你。你要是執迷不悟，礙不着我什麼，五奶奶自然會收拾你。”
墨香微微一哆嗦，府門前五爺和五奶奶回門的車馬已經開始往前行了。
趙媽媽拽着墨香趕上後邊兒奴僕的車，一邊走一邊還道：“聰明的丫頭知道爲自己選擇最好的路，你瞧秋蘭和冬青她們，一心一意爲五奶奶做事兒，五奶奶可有虧待她們半分？你是三太太送給五奶奶的人，你若是出了問題，即便五奶奶饒了你，三太太可能會饒了你？你也瞧得出來，三太太不理會宅子裡的事兒，五奶奶過了門兒，這些事兒可都要五奶奶來撐着管。你得罪了五奶奶，哪會有你好果子吃？自己個兒想想吧！”
墨香心裡很不是滋味兒，起秦宅的一路上都悶不吭聲。
女兒回門，秦招祿和宋氏十分重視，整治了豐盛的酒席。
新姑爺入門，弟弟妹妹們都嚷嚷着讓楚給紅包。
楚笑着一個個都發了，誰也沒落下。
叫得最起勁兒的是長虹，他臉上不知又在哪兒撞破了，血結了痂掛着，配着他那張笑嘻嘻的臉，讓人忍不住發笑。
楚伸手將他抱了起來，喝道：“好小子，又調皮了！”
長虹尖叫一聲，隨後咯咯笑着要往楚肩膀上爬。
但他到底不是兩三歲的孩童了，都算是半大小夥兒了，楚也抱不了他太久，見他要往自己肩上爬，便將他放了下來。
“還那麼爬高上梯的。”筱雨瞪了長虹一眼，長虹笑嘻嘻地抱着楚對筱雨吐舌頭：“姐你好凶，還是姐夫溫柔。”
“溫柔能把你一下子扛起來？”筱雨冷嗤道：“你一邊兒玩兒去，我跟爹孃有話說。”
長虹做了個鬼臉，鬆開楚，招呼着其他得了紅包的秦家小子、姑娘一起去數紅包，還不忘把性子溫溫柔柔的小泥巴也給拽上。
秦招祿和宋氏領着楚和筱雨進了屋，秦招祿自是和楚寒暄，宋氏則是拉着筱雨問話。
“楚國公府裡的人都怎麼樣，又沒人有爲難你？”宋氏關心地問道。
筱雨搖頭道：“娘放心，沒人爲難我，我現在也算是當家主母，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哪會受什麼刁難。”
“那就好。”宋氏吁了口氣，卻道：“你也不能一直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不是？還是得儘早熟悉楚國公府裡有哪些人，哪些事兒，以免事情到你頭上，兩眼一抹黑。”
筱雨點頭道：“娘說的是，我記住了。”
宋氏點點頭，又遲疑地問道：“你剛纔說，你也算是當家主母……這話是什麼意思？”
筱雨笑了笑，低聲道：“娘，我婆婆將我們房的莊子，鋪子都交給我打理了，內宅裡的事情我婆婆一向不管，估計也沒什麼好交給我打理的。這不是表明着我婆婆對我也有一定的信任麼？”
宋氏意外地道：“她將產業給你們打理？”
筱雨點頭：“我婆婆要照顧我公公，應當也沒那麼多精力來管莊子鋪子上的事兒。我過了門兒，她交給我打理，也是物盡其用。”
“瞎比喻。”宋氏笑罵了她一聲，又正色道：“能做到這份兒上的婆婆不多，你婆婆算是對你不錯的。你以後可要好好跟她相處。”
筱雨點頭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