捆人瞧着是一件極其簡單的事情,但捆法卻是極有講究的。捆的方法妥當,即便是捆得略鬆,也不可能被掙開。捆的方法太隨意,就是捆得再緊,只要被人找着竅門,也毫無用處。
而捆法……前世軍中待了數年不是白待的。
瘦高個子拿了一大捆繩子,心不甘情不願地在筱雨的要求下開始捆自家兄弟。他手下當然留了力氣,就等着到時候筱雨這邊兒鬆懈下來,他們弟兄們就可以掙開繩子反撲過去。
他孃的這些個王八犢子,跟着個小娘們兒竟然還把他們洗馬幫的老大給制住了,這要是傳出去,他們洗馬幫可是丟了大臉了!
一言不發地將所有人都捆了,瘦高個子拎着剩下幾根繩子:“不是要捆人嗎?這沒人了,你來捆我啊!”
筱雨輕笑一聲:“着什麼急,我立馬就來。”
說着筱雨便讓鳴翠也給了她一根繩子,三下五除二麻利地將曹鉤子也給捆了個結實。
瘦高個子憤怒地盯着筱雨,筱雨擡眉笑笑:“現在可不是你們凶神惡煞的時候。鏢頭,把人給看好了。”
鏢頭連忙上前按着曹鉤子,心下有些發緊在這個之前不顯山不露水的小姑娘面前,他竟然會被她的氣勢所震懾!雖說生爲土生土長的雨清鎮人,秦筱雨這個藥膳館的東家他也是認識的,但在這之前,他也同其他部分人認爲的那樣,覺得一個小丫頭能走到今天,除了她的確有些膽識之外,更多的可能就是運氣。
可現在這個渾身都散發着逼人威勢的小姑娘,卻真正讓他刮目相看!
瘦高個子瞧着筱雨一步步走過來,微微低了低下巴,雙腳在地上踩得穩穩的。被捆的馬賊也都是躍躍欲試,就等着他們的老大自己掙脫了那繩子,他們就能毫無顧忌地一躍而起,把這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都給按趴下。
筱雨拿着繩子,離瘦高個子還有三步遠的地方站定。
瘦高個子的主意很簡單,既然這羣過路客能將他們的老大扣在手裡威脅他們,那麼他也可以如法炮製,將這小姑娘也給扣在手裡。瞧得出來,這小姑娘是對方那羣人的中心人物,更何況她還是個娘們兒,對方只能比他們更緊張。
兩個人面對面站着,筱雨臉上掛了淡淡的笑意。瘦高個背微微弓了起來,說:“上來捆我啊。”
筱雨心裡冷笑,拿着繩子上前一步。
說時遲,那時快,瘦高個子突然發難,一個前撲,手成刀狀朝着筱雨面上劈去。
筱雨早就防備着會被此人襲擊,她的反應速度無人可比,在瘦高個出手的同時,她就已經身體朝側邊微微傾斜了過去,臉也朝後輕仰,毫不費力地躲過了瘦高個的第一擊。
瘦高個顯然沒料到筱雨能躲開,愣了一瞬後又繼續朝筱雨襲擊過來他已經出手了,再無退路!
這一次,瘦高個手成爪狀,意欲去提筱雨的衣領,想扼其喉嚨。筱雨伸手成砍刀狀,重重地斜劈了過去,正好打在瘦高個手腕踝關節上。筱雨下了重力,瘦高個的手頓時失了力氣,引得他不得不收回手自己抱住,弓下了腰。
可瘦高個仍舊沒有放棄,兩次未得逞已經成功點燃了他的怒意。當着二十好幾個兄弟的面,他怎麼能輸給一個婦人!
瘦高個運氣出腿,朝筱雨踢去,速度極快,換了普通人,怕是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小心!”
包勻清瞧見這一幕差點肝膽欲裂要是被個成年男子踢中,筱雨那小身板恐怕承受不住!
然後下一刻,包勻清卻目瞪口呆。
筱雨她竟然、她竟然伸手截住了男人踢過來的腿!
筱雨雙手卡住瘦高個踢出的腿的腳踝部位,因瘦高個人高腿長,又單腳站立,被筱雨這樣截住,一時之間竟然動彈不得。
然而也就不過一瞬,筱雨就急速反身,手上使了巧力,一個用勁,卡着瘦高個的腳踝轉了一圈。
而瘦高個竟然毫無反抗之力地,隨着筱雨的動作,另一隻腳也離了地,整個人在空中翻了一圈後方才重重跌落到了地上。
甫一跌落,瘦高個就發出尖叫,雙手抱住筱雨方纔握住的腳踝部位,手顫抖着嚎叫。
“半刻鐘就不痛了,嚎什麼?”
筱雨冷皺了眉,哼了一聲,上前麻利地將瘦高個也捆了起來,拎起他的後領拖他到了其他馬賊身邊。
這個女子……
其餘馬賊都幾乎忘記了要掙開繩索的事情,全都被面前這個小姑娘的身手給震住了。
三當家……三當家雖然身手平平,但也不至於落到被個小姑娘打得嗷嗷直叫的地步啊!
“所有人都捆完了吧?”掃了一眼另外二十多個馬賊,筱雨擡了擡下巴:“你們可以試試看,能不能掙開繩子。”
馬賊們紛紛停頓了一秒,有那氣性大的當真就開始掙扎。
可是……
“他孃的,怎麼越掙感覺捆的越緊!”
“對啊,我也是,這怎麼回事……”
“該不會被人施了妖法吧……”
筱雨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走回包勻清旁邊,道:“我處置的也差不多了,接下來怎麼做,你看着辦。”
包勻清神情複雜地看了筱雨半晌,正要說話,那曹鉤子卻忽然開口道:“小女娃子身手不錯,有沒有興趣跟我比劃比劃?”
筱雨望了一眼曹鉤子滿身的橫肉,眯了眯眼,道:“沒興趣。”
曹鉤子是馬賊頭子,他長得兇惡,與其說他身形肥胖,倒不如說他是壯碩。而且是壯碩地有些過了分,筱雨目測他渾身必定是肌肉虯結。
“小女娃子怕了?”曹鉤子輕輕笑了兩聲,奇怪的是,他這笑倒顯得沒那麼凶煞了。
筱雨心裡微微一動,自己撥弄了下因剛纔的連番動作而散亂了的頭髮,道:“我沒理由怕你,我都能把你治趴下,還有什麼好怕的?如今可是我們佔上風。”
曹鉤子點頭,卻道:“也正因爲如此,你也沒什麼好擔心的。與我比劃比劃,你贏了你也不吃虧,你輸了,不還有這數十人幫忙嗎?你若還是不同意,我便當你是怕了。”
鏢頭自覺今日失了顏面,又被如今佔上風的優勢給迷惑,被曹鉤子這麼一激,立馬就跳腳道:“跟他打!他要是傷着你了,我們全部擁上去,壓也能把他給壓死!”
曹鉤子聞言又輕笑了笑。筱雨卻冷嘲道:“你不需要用激將法逼我與你打鬥,反正打與不打,結果都是一樣的,現在是我們爲刀俎,你們乃魚肉,該怎麼處置,都由我們說了算。所以,我何必再花上力氣跟你打鬥?沒有利潤的買賣,我不做。”
筱雨轉身,輕聲對包勻清道:“想辦法先對付過這一晚上,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包勻清頓時一凜,皺了皺眉道:“我們不能直接殺了他們,這個時候,這個地方,也不可能把他們送交官府……實在難辦。”他們畢竟還要休整一日,明日白天才能趕路。
“不然……把他們都困在一處?”包勻清道:“晚上讓人輪流看着。”
筱雨正想說好,包勻清卻又立刻搖頭:“不能困在一起,到時候他們互相解繩可怎麼辦……”
“放心,解不了。”筱雨聞言,又走到那羣馬賊中間,在每個人的身手動了動手腳,回來後道:“想用手把繩子解開,那是異想天開。”
包勻清舒了口氣,不知怎麼的,這時候他打從心眼兒裡相信筱雨說的每一個字。
“那就這麼辦,明日一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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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勻清叫了人將二十幾個馬賊拉在了一起,鳴翠靈光一閃,上前對包勻清說了兩句,包勻清點頭道:“拿絹帕堵了他們的嘴。”
衆人一場驚嚇之後總算回過神來,紛紛按着包勻清吩咐的去做。那些藏到山林裡的丫鬟婆子們也在包家人的呼喊下顫巍巍地出來了。
所有馬賊都被堵上了嘴,還剩曹鉤子一人。
筱雨拿了絹帕走到他前面,知道他無法動彈,便也不像其他人那般粗魯將絹帕用力塞進人嘴裡。
筱雨道:“你配合一點,也少受些苦。”
曹鉤子靜靜看了筱雨一會兒,卻道:“別堵着我嘴,我也不是那等吼叫之人。小女娃子,你這脾氣挺像我妻的。”
筱雨聽這話倒是沒多大反應,鳴翠卻是頓時往地上抓了把沙就朝曹鉤子撒了去,氣憤難平地罵道:“登徒子!你也不瞧瞧你多大年紀了,竟然出言調戲我家姑娘!”
曹鉤子倒是不惱,反而對筱雨道:“你還有個忠心的丫鬟。”
曹鉤子瞧着,年歲應當不過四十上下,正是盛年。筱雨安撫了鳴翠兩句,轉而也沒了堵曹鉤子嘴的心思,隔他不遠處坐了下來。
包勻清正帶着人扎帳篷,安頓人休息。筱雨還未吃上晚飯,又因爲之前精神高度緊張,這會兒放鬆下來,頓感飢腸轆轆,肚子不給面子地叫了兩聲。
曹鉤子便笑了笑,筱雨卻是一點兒沒覺得不好意思:“要不是因爲要避着你們,我早就吃上晚飯了。”
曹鉤子點點頭,卻問道:“女娃子,你怎麼就肯定我們一定會搶掠你們?”
“躲開也是因爲不確定,但畢竟有馬蹄聲。然後瞧見你們一個個的跟煞星似的,說的話也表明了你們是馬賊。馬賊打家劫舍,哪裡會有好人?不躲着怎麼行?”
筱雨輕嘲一聲,道:“如今天下也算太平,好端端的你們不在家過自己的悠閒日子,怎麼做這樣喪良心的事?”
曹鉤子微微眯起眼睛:“我之前說過了,不是每個人生活起來都是順風順水的。能走這條道的,要麼就是天生的惡人,要麼,就是被逼得不得不成爲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