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達令……達——令——?”
“嗯……咿——!”
剛剛回過神來,遊戲這才發現那個叫喚自己名字的人正湊到面前,而且是近在咫尺,自然是被嚇了一跳地彈身退得貼靠椅背,“蕾、蕾貝卡……”
“達令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了?”見到遊戲往後撤,蕾貝卡又湊過去了些許,關切地問,“整個人看上去心不在焉的。”
努力壓住嘴角的抽搐,遊戲答道:“沒事哦,只是有點事情一時間沒想明白過來而已。”
“真的?”蕾貝卡的不信任表情有點動搖。
遊戲滿頭冷汗地忙着點頭,“真的。”
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蕾貝卡只好帶着一臉的狐疑,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坐好。
雖然還是叫遊戲做“達令”,但現在的蕾貝卡只是把遊戲當作“溫柔的、值得敬愛的哥哥”來看待。
因爲這一點雙方、乃至於認識他倆的朋友都心知肚明,所以遊戲也就聽之任之了。
而這一天,遊戲正和遠道而來的蕾貝卡在一個咖啡廳裡,悠閒地喝着下午茶。
自從跑去協助帕加索斯進行納斯卡巨畫的研究後,遊戲就很少見到蕾貝卡,所以現在再見到這個長髮放下、笑容優雅的女生,第一眼的時候他還真有點反應不過來。
可惜啊……
只要在遊戲面前一開口,那個淑女的形象便蕩然無存。
由於茶桌對面的那人的視線實在是太強烈了,被盯得如坐鍼氈的遊戲唯有生硬地轉移話題:“呃、那個……蕾貝卡,如果我沒記錯,美國那邊最近好像是在進行錦標賽……你缺席錦標賽,沒關係?聽說這次錦標賽,D.D.也會參賽耶!”說到後一句時,遊戲的語氣表現出難以掩飾的興奮——無他的,這不過是出於一個決鬥者的鬥志,因爲這話中的D.D.是蟬聯五屆的決鬥王。
只是沒想到蕾貝卡只是毫不在乎地擺擺手,“無所謂,反正我已經很久沒有去打比賽了。”
“誒?”遊戲有點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幻聽,因爲在他的記憶中,眼前這個女生已經算是好戰一類的決鬥者,除了強大的決鬥技術以外,還有與之相稱的驕傲。
看到對方明顯不相信的眼神,蕾貝卡很是不爽地鼓了下腮幫,然後半眯起雙眼,兩手叉腰地湊過去壓着聲音問:“達~令,你這個眼神算是什麼意思?”
語氣聽起來有點危險耶。滿頭冒汗的遊戲乾笑着試圖矇混過關,“沒、沒什麼……”
蕾貝卡冷哼一聲,“算了,這次就放過你好了。”儘管態度上表現得有些不滿,但她還是撤回咄咄逼人的視線,連帶話頭也轉回到自己這次的主要來意——“聽到杏子他們說達令你在納斯卡巨畫那邊失蹤了,當時都要嚇死我了!原本是直接去納斯卡那邊找你的,結果到了那邊後那邊的人卻說達令你已經回到日本……”回想起自己剛經歷完畢的那一輪周折,金髮女生原本叉腰的雙臂變成了聳肩攤手,同時大大地嘆了口氣,“可真讓我好找啊……”
聽出對方在這一大段話中對自己的關心,重新坐好的遊戲略抱歉意地微笑着說:“抱歉,蕾貝卡,讓你擔心了。”
一邊攪拌着自己的那杯奶茶,蕾貝卡一邊哀怨地盯住笑得一臉老好人的遊戲,沉默了半晌後用力地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達令,你也學會好好地照顧好自己,爲自己打算啦……”
對此,不知道該如何接話的遊戲只能回以一陣乾笑。
漫不經心地喝着奶茶,蕾貝卡疑惑地說:“吶,達令,你爲什麼不帶着雙六爺爺和優子媽媽過來美國定居呢?”
遊戲頗爲無奈地笑道:“蕾貝卡,這樣的話,你的男朋友會吃醋的。”看上去有點像是一個苦口婆心的哥哥。
“管他呢。”雖然已經是過去了十年的時間,但歲月貌似只是讓蕾貝卡的身體長開,並沒怎麼消磨她作爲強大決鬥者的強勢傲氣——這時的她任性地把嘴一撇咕噥,“論溫柔,他已經是絕對及不上你的。如果連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他也不是一個稱職的男朋友。”
剎那間,遊戲覺得自己似乎體會到,阿圖姆面對瑪娜的那種帶着縱容的無奈心情——也許遊戲他應該慶幸一下阿圖姆繼位不久就犧牲於和邪神的對決中,因爲那時候的他估計還沒有爲王室繁衍後代的自覺,所以才能用現代哥哥對待妹妹那樣的平常心態,去對待有點調皮搗蛋的瑪娜。
想到這裡,儘管是感覺意義不明,但清楚古埃及時期婚姻風俗的遊戲還是暗暗鬆了口氣。
不過,話說起來……
一想起留在冥界的那個少年法老,遊戲旋即就禁不住擔心,那個還漂泊在不知哪個時空的另一個自己。
(不知道現在另一個我是什麼狀況呢?)
在遊戲神遊天外的期間,蕾貝卡自顧自地說起另一個話題:“如果達令你來了,我相信爺爺他一定很高興的!”
——蕾貝卡的爺爺,亞瑟哥普斯金教授是世界聞名的從事決鬥怪獸歷史研究的考古學家,同時也是遊戲的爺爺,武藤雙六的好友。
“而且達令你到美國之後,可以去決鬥學院任教啦。”蕾貝卡兩眼閃亮地極力遊說,“那裡出現了不少決鬥感覺還能稍稍期待一下的孩子哦!”
蕾貝卡她現在除了跟她自己的爺爺進行研究以外,另一個身份就是決鬥學院中擁有超高人氣的客席教授。而這些年來,她從來都沒有停止過讓遊戲赴美任教的邀請。
只不過和以往一樣,遊戲婉拒了她的邀請。
“雖然感覺不太可能,但是……”又一次被婉拒而微微垂着腦袋,有點無精打采的蕾貝卡往上擡眼瞟着遊戲,“吶,達令,我總感覺你在掛心着那個曾經寄居在你體內的法老王靈魂的事情。”
“誒?”被直接真相了的遊戲頓時一怔。
(女孩子的直覺真敏銳耶……)
聽出少女語氣中的異樣,心感意外的遊戲試探着問:“蕾貝卡你……似乎不太喜歡另一個我?”
這是何等神奇的事情,要知道像阿圖姆那種自帶王者氣場的角色,應該會很受女生歡迎纔對,而且當初確實是因此而擁來了一大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性粉絲。
因此,真的很難怪遊戲會有這樣的意外。
“那當然!”蕾貝卡卻理所當然地把雙臂交抱到胸前——除了這女生的強勢傲氣以外,沒能被十年時間磨掉的原來還有她的心直口快,“那個法老王的靈魂太自以爲是了。”
“自以爲是?”
遊戲聞言一個趔趄,隨即便是一陣哭笑不得。
(不過,好像……這個評價,說得沒錯呢……)
“更重要的一點是……”蕾貝卡放下手臂垂下眼簾,咕噥的語氣中平添不甘,“那傢伙竟然搶走了達令你,之後又離開了你!”
遊戲狀似無所謂般的笑笑,“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那個人可是三千年前的亡靈啊,如果把握住決鬥之儀這個機會,說不定他以後就要在現世徘徊,不得安息。
因爲一直是打心裡地重視着對方,所以遊戲是絕對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哪怕自己其實是最希望能和對方永遠在一起的那個人。
(—我也……我也想永遠……—)
(—我把……我的全部記憶都給你。—)
這是自己在某個夜深對那個人說過的話,他始終記得。
但在已經順理清晰的事實面前,自己還是毫不猶豫地帶着決鬥盤站到對方的對面。
(如果在經歷過三千年的孤獨和徘徊,還依然在最後不得安息的話,那另一個我未免太可憐了……)
遊戲低眉垂目,似笑非笑。
“啊……真拿你沒辦法……”
望着性情如舊溫潤處處爲人着想的遊戲,蕾貝卡覺得心裡堵堵的,卻實在無法對面前的這人生氣。咬牙切齒了好一陣子,她只是用手指力氣不大地點敲着遊戲的腦門,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發泄般的念道:“達令你實在是太溫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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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夜裡。
遊戲迷迷糊糊地從睡眠中轉醒過來,無意間看到羽翼栗子球正撲扇着自己的小翅膀,望着星光璀璨的夜空。
“羽翼栗子球,你是睡不着麼?”
也難怪遊戲會這麼問,因爲栗子球這時正在他的枕邊睡得正熟,一個鼻涕泡正隨着它綿長的呼嚕勻速擴張、收起、擴張、收起……
面帶微笑的遊戲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羽翼栗子球望向遊戲,低落地一聲庫裡,之後就什麼也沒再說下去。
自從冥界那邊回來,遊戲就明顯地感覺得到:羽翼栗子球雖然性格親人,但和栗子球不同,它顯然是在等待着誰的出現。
根據遊戲一直以來的觀察,羽翼栗子球的智力應該是和栗子球一樣的小孩子水平,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經歷的關係,羽翼栗子球似乎能清楚地記住以前的事情。
現在小精靈的這副模樣,更是確定了遊戲內心的想法。
暗地裡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吃痛的表情在遊戲的臉上一閃而過。
羽翼栗子球疑惑地歪歪腦瓜,“庫裡?”
“沒什麼。”重新露出柔和的微笑,因爲痛楚而稍稍清醒過來的遊戲同時違心地撒個小謊:“不知爲什麼我也睡不着呢……羽翼栗子球你願意陪我聊聊天麼?”
天真單純的小精靈不疑有他,見到遊戲向自己伸出了手,它無精打采地飛了過去,然後輕輕地落在遊戲的懷中。
“羽翼栗子球你是有什麼心事麼?”遊戲用輕細的聲音耐心探問,像是在給幼兒睡前念着繪本那樣,“可以告訴我麼?”
羽翼栗子球擡起自己那雙眼神清澈的眼睛看向遊戲,似乎盡己所能地經歷了深刻的思考……慢慢地,它開始講起在自己記憶中,那個發生在很久很久之前,在一個殘酷而又邪惡的王宮中,一對出生於歡呼和祝福中、卻又被迫分離的雙子的故事。
平心而論,這個故事很長,再加上羽翼栗子球本身講故事的能力有限,有很多地方都講得有點混亂。
然而,儘管如此,遊戲還是聽出來了羽翼栗子球的心意。
——好想你們啊……
努力硬撐着精神把故事講到最後,本質與孩童無異的羽翼栗子球終於抵不住睏倦,在遊戲的懷中沉沉睡去。
遊戲輕輕地順着羽翼栗子球的毛髮,確認小精靈真的是已經睡熟後,再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栗子球的身邊。
“庫裡……”
在遊戲撤手的瞬間,似有感應的羽翼栗子球咕噥了幾聲,聽來可憐兮兮的。在那雙大眼睛合上的眼角位置,一顆斗大的淚珠掛在那裡搖晃閃爍。
其實羽翼栗子球的心情,遊戲是明白的,因爲他也很想問出這個問題。
——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我們才能夠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