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青丘,凌霄閣是自她有記憶以來待的最久的地方。在她心中,師傅容上尊君和師兄敖青就像是父王兄長般的存在,那份信任感自是不言而喻,她也早已對他們產生了依賴之情。
她一直以爲,凌霄閣是除了青丘之外她的第二歸宿,就像每次她犯了錯,都可以毫無顧忌的跑到飛虹殿,躲到父王母后懷裡……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廂情願啊……
“夭夭,你怎麼了?”蘇漣察覺到了陶夭夭的異樣,起身走到她面前。
“蘇漣,”陶夭夭緩緩擡起一張蒼白到沒有血色絕美小臉,一行清淚自眼窩處淺淺滑落,宛如一朵開自忘川河邊的曼珠沙華,淒涼而美好,“蘇漣,我要回去。”
蘇漣利用當年陌上因留下的秘密道口將陶夭夭送到了四重天。上次她剛解除封印就跑去九重天禁仙獄帶走陶夭夭,妖力損耗太大,四重天已是極限。陶夭夭也明白,並未多說什麼,認真記下蘇漣說的一些注意事項便道謝離去。
也許是因爲天帝深以爲蘇漣在強行突破封印之後無法逃到離八重天太遠的地方,於是衆小仙緊閉各自地界的四重天,乍一看過去,竟有些荒涼。
明明只隔一天,再踏上這片土地,陶夭夭卻忽然覺得有些不真實。
如若,這一切都是夢,該有多好。
再次細想想和蘇漣的談話,陶夭夭頓覺心底一涼,以前一些無法理解的事似乎都通順了起來。那時總認爲是因爲自己修爲太過弱小無法修行,父王和母后才一直不讓她離開青丘,現在看來,除了這一層原因,怕更多的是那個什麼封印吧。
太多的事情,她都好想親自找鉞君上仙問個清楚,包括上次去人界歷練灼羽西說她身體被魔下過封印的事,本想在她生辰之日回青丘時問自己的父王……可是這些,恐怕很難再找到機會了。
這次回去,陶夭夭就知道自己凶多吉少。
如果真像蘇漣所說,天帝那麼忌憚和防備九尾狐仙,只要她一旦和那件舊事扯上關係,無論是真是假,天帝都不會放過她。
至於容上尊君……
想到這裡,陶夭夭有些飄忽的腳步頓了頓,她看了眼漸入眼簾的通向第五重天的通道,神情一陣恍惚。
她記起了容上尊君第一次帶她去八重天時候的場景,那時候她第一次真切的感受鳩風的威力,讓她的心底沒由來的一陣慌亂。
現在,只有她自己一個人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如此,陶夭夭從四重天一直到六重天,都沒被人發現,就算有幾個見到她的小仙,也只是上前隨意的詢問幾句。青丘五公主陶夭夭,向來極少在衆人面露臉,即使知道了她入獄的消息,他們也認不出這位傳聞中的青丘五公主。
陶夭夭就這樣到了六重天,越往上仙人越多,不過在這樣氣氛壓抑緊張的時刻,多也多不了多少。
陶夭夭機械的走着,謹記着蘇漣說過的幾句話。
“如果你要回去,
那麼你最好不要輕易展現出任何一絲你知道這件事的苗頭。你我也算有緣,我本想帶你出禁仙牢獄那個地方,而後一起去妖界,這樣看來,是不可能了。”
也許是因爲陶夭夭身上有陌上因的力量,讓蘇漣對陶夭夭有種久違的故人親切感,又或許是因爲陶夭夭和花洛一樣,都是九尾妖狐,蘇漣第一眼看到陶夭夭的時候,直覺的卸下了所有防備。
而陶夭夭呢,要說她對蘇漣的感覺,她說不上來,但是憑藉那短短接觸的一段時間,陶夭夭本能的選擇了相信蘇漣說的話。
只要一想到自己尊敬愛戴的師傅有可能是爲了防備她而將自己放在他的身邊,陶夭夭就心悶的無法呼吸。她突然很害怕知道她當作兄長的敖青若是知道了這件事,又會如何看她。
即使知道自己的父王和母后封印她體內的力量,將她護在膝下是爲了她好,但一時之間陶夭夭還是覺得有些冰涼。如果沒有遇到蘇漣,她的親人是不是打算永遠都不告訴她真相。
她不是有多想主宰自己的命運,她她最起碼不想一直被矇在鼓裡。她不是小孩子,她會有長大的一天,親人們不可能永遠都護着她,她也想有力量保護自己在意的人。
陶夭夭混混沌沌的想着,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七重天。起初陶夭夭並不知道每重天之間相互的通道在哪裡,但在凌霄閣的那段時間內,她早已熟讀了容上尊君給她的一些仙書,記下了每重天通道所在的位置和其中的路線。
只是這七重天的路線爲何和記憶中的不太一樣?
陶夭夭沒有太多的心思去關注周邊細微的變化,她一步一步的走着,直到現在都無法完全接受蘇漣說的那些事實。
從小到大,陶夭夭都活在大家的保護之中,她從來都知道自己很幸福,所以當打擊來臨的時候,纔會顯得那麼手足無措,就好像是一個生活在編織的美好夢境中的人,夢境忽然被擊碎,裡頭的人看見外頭的世界,會頓感到巨大的恐慌。
容上尊君和敖青的模樣不斷的放映在陶夭夭的腦海,一寸又一寸,以前不記得細節再這一刻忽然變得清晰起來。
“夭夭,到爲師身邊來。”
“夭夭,你我是師徒,何須客氣?”
“師傅,我以前在一本人界的話本上看到過這麼一句話,誠心的懷抱可以傳遞好運,所以師傅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你不知道我運氣多好,昏睡了一百年醒來就化成人形了,上個天界就拜到了師傅你……”
……
“以後你來碧波海,我幫你一起找那條小龍。”
“你可是我敖青的師妹。”
……
剛來到凌霄閣的時候,陶夭夭不可避免的會想青丘。起初容上尊君和敖青對她的好,就像是隔着一層紗,看着薄,但根本捅不破。尤其是容上尊君,陶夭夭時常覺得容上尊君有時候看着她,不是走神就是在沉思。至於想什麼,陶夭夭當初疑惑過,雖然問過一次,但容上尊君那淡定的樣子,好像在說:“我在走神?我怎麼可能會走神?你看
錯了吧。”
至此以後陶夭夭這時候會就懨懨的抿緊了脣瓣。
好吧,想從容上尊君嘴裡套話什麼的,還是算了,想想就好。
現在在想起這些事情,陶夭夭不可避免的會想到,那時候容上尊君可能就是思考她身上潛藏的秘密吧。
一個人對你是真是假,陶夭夭不認爲自己會傻到連真感情還是故作虛僞都分不清。這一百多年來,雖然細數而言她和容上尊君呆在一起的時間不多,其中一大部分時間她都是在人界和敖青師兄一起度過,但不代表他們接觸的時間少。
在凌霄閣的時候,和陶夭夭呆一起時間最長的,不是敖青,不是重明鳥。而是容上尊君。
容上尊君對陶夭夭盡的師徒情誼,陶夭夭不僅看在眼裡,還真切的感受到了。可如今這般……
內心掙扎不已的陶夭夭最終選擇相信容上尊君,她相信她的師傅不是爲了防備她才收她爲徒,也不是爲了幫天帝看住她……
也許天帝也一直不確定,況且她的修爲表現的那麼弱小,根本掀不起什麼翻天巨浪,若不是這次的陰差陽錯,天帝也許根本不會把她這樣一隻小狐仙放在心上,更不會大費周章的將她關進禁仙牢獄。只不過因爲她是青丘鉞君上仙最疼愛的五公主,所以天帝做起事來,會有稍許忌憚。
就像蘇漣說的一樣,不然,她早就不知命喪何處了吧。
陶夭夭的腳步有些虛浮,從四重天一直到七重天,靠她自己的靈力連上三個通道,還是有些累。
越走,周圍的景緻愈發的安靜,不知何時已經慢慢瀰漫了一層灰色的雲霧,不似九重天一般白淨清涼,隱隱帶着一股寒意。不過不刺人。
一陣輕微緩慢的腳步聲從遠處慢慢傳進陶夭夭放空的耳朵裡,由遠到近,漸漸聚攏,隨之不斷的清晰起來。
一直低着頭的陶夭夭疑惑的擡起了頭,只見前方的灰色雲霧緩緩散開一條通道,一道紅色的身影慢慢凝聚在她那雙蘊着水霧的媚眼,漸漸清晰……
“嗒嗒……”輕輕的腳步聲像是敲在了陶夭夭的心上。
“夭夭,好久不見。”
天帝面色的凝重的看着跪立在地的天兵侍衛,臉色越來越陰沉。衆仙也因爲天兵侍衛帶來的消息驚呆了神,一時不知該作何言語。容上尊君細細擰着眉,偏涼的視線看了眼有些戰戰兢兢的侍衛,又看了眼即將靠近昆乾殿的鉞君上仙,抿脣不語。
夭夭在禁仙牢獄消失了?這怎麼可能?
此時的天帝和容上尊君想的是同一個問題,只不過出發點不同,容上尊君是擔心陶夭夭,而天帝則是在推測這件事和蘇漣有沒有關係。
一個修爲弱小的七尾小狐仙,無緣無故的消失在衆仙聞之喪膽的禁仙牢獄,天帝怎麼會不懷疑?只是蘇漣到底哪裡來的力量,難道這十八萬年她一直隱藏這自己的力量?
天帝越想鋒利的眉毛皺的越緊,他不相信蘇漣有這麼大能耐,在他和容上的眼皮底子下,在被封印的情況下,還能積蓄力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