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人分三六九

長樂宮中,皇帝皇后前後腳離開後,太后又和忻州王以及張瑩說了幾句話,便打了幾個哈欠。

張瑩和忻州王見狀,連忙都起身退下了。

兩人出了太后寢殿,張瑩便又笑道:“忻州王哥哥你對太后真孝順。我現在親眼看到你對太后的態度。才終於明白太后爲什麼這些日子天天都念着你。以後我也要和你一樣好好孝順太后纔是!”

“如果你能把所有的心都放在孝順太后上,你肯定能做的比我更好。”忻州王沉聲道。

張瑩微怔,便聽忻州王問:“聽說你最近一直在看書?你都看了些什麼?”

“不過《太祖遺風》、《春秋鼎盛錄》這些,也就閒來無事看着玩玩,比不上哥哥你學識淵博,各方面都有所涉獵。”張瑩忙答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哪些書好看,現在是抓住能看的就在看,哥哥你要是有哪幾本書覺得值得一看的,也可以告訴我,我一定會去看的!”

“我覺得,你現在還是應當先好好看看《鳳翔禮義詳解》。”忻州王便道。

張瑩又一愣。不過她一向聰明,聽到這話,再看看忻州王的一臉嚴肅,便發覺事情有些不對,小聲問道:“哥哥覺得這本書很好?”

“對現在的你來說很有用處。”忻州王回答。

“什麼用處?”

“有些話我本不想說的。一開始我也一直覺得你的禮儀上也挑不出多少大錯來,便也沒有在意。只是今天,我才發現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這裡不是你長大的鄂州,洛陽城裡權貴極多,你現在又是太后義女,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太后的臉面。就像今天你在太后面前說的那些話,實在是十分的不妥。也虧得皇后大度,不和你多計較。但如果換做其他人,只怕當場就要和你翻臉、辯駁個清楚了!”忻州王冷着臉喝道。

張瑩頓時臉兒一白。“我只是誇了句哥哥你和皇后娘娘談得來,並對你們能有那麼多話說感到羨慕,難道也錯了嗎?”

忻州王目光深深的盯着她看了好一會。

張瑩眼角頓時滾下好幾顆豆大的淚珠。

“哥哥。我知道我從鄉下地方來的,不大懂規矩。我做錯了事,你只管指出來,我一定會改的!但是你不應該懷疑我的用心,畢竟我和皇后娘娘無冤無仇,你又是我的兄長,我何至於因爲無緣無故的就會害了你們?”

忻州王低嘆口氣。“母后和皇后一向不和,你會幫着母后說幾句皇后的壞話也可以理解。不過,既然你不承認,我就當做今天只是你的無心之失。只是這樣的錯誤,一次也就罷了,下次要是再讓我發現,我是一定不會再這樣輕易放過的!今天開始,你好好翻翻《鳳翔禮儀詳解》這本書吧,這個現在對你是最有用處的了。以後我再給你找幾本書。你慢慢看,你一定要讀熟了讀透了,切不可走馬觀花。既然你以前讀書不多,現在也就只能惡補一下最基礎的,先將最基本的儀態糾正好了再說。”

張瑩聽得這話,心頭又冒起三丈高的無名之火。

什麼叫做她讀書不多?明明她讀的書比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多得多!可是現在,這一個個的卻都跳出來指責她讀書少!

以前她是裴映雪的時候,這一位可還大肆讚揚過她學識淵博、涉獵甚廣呢!怎麼現在換了個身子,他就改口了?而且還改得這麼厲害!

她當然不知道,忻州王看當初的裴映雪,那是用看裴太傅的孫女的眼光看的。再加上當時的裴映雪的確還算小心在意,沒有露出多少馬腳,又兼說了不少他從沒聽說過的錦繡箴言。他自然只有豎起大拇指誇讚的份,注意力自然而然的落在她的滿腹才華上。

但是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是從鄂州來的、只靠自學成才的張瑩。而且兩人認識沒幾天,這個丫頭除了天天在他跟前討巧賣乖也沒幹什麼別的。今天他好容易和裴映雪說上話了,而且兩個人都摒棄了前塵過往,只談其他,也的確談得不錯,甚至比以前還要讓他覺得舒心暢快。結果呢?他心裡的舒坦全都被這丫頭在太后跟前的一句話給毀了!

所以這一次,忻州王看到了她的小心眼、她的陰險狡詐!

君子看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裴映雪理所當然屬於第一等,不管是當初那個還是現在這個。而張瑩,她從一開始就在六等之中。但經過今天這件事後,她儼然已經落入了六等和九等之間。

張瑩想要利用他的君子之風,結果卻沒想到今天也恰恰是被這一份君子之風所困。

她勉力深呼吸了好幾次,這才擡起頭來:“哥哥教訓的是,你的話我都記住了。回去我就把你說的書找出來好好看看。不過……我看你今天的反應好奇怪,怎麼只要事情一涉及到皇后娘娘,你就這麼激動?哥哥,你這樣的舉動要是給皇上看到了,皇上只怕也要生氣的呢!”土反協號。

忻州王臉色微變。

“我少時的確傾慕過皇后娘娘,也想過要向她求親,奈何陰錯陽差,她嫁給了皇上。這件事皇上早就知道了,我不曾隱瞞過他。他身爲帝王,心胸寬大,又豈會因爲這點小事和耿耿於懷?”

他話說得堂堂正正,只是底氣卻明顯不足。

張瑩聽了,心裡又不禁冷冷一笑。

你就繼續自欺欺人吧!你和皇后的恩怨情仇,當初多少人都心知肚明。皇帝他如果真的心胸寬大,他也就不會把你趕到忻州去,任你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自生自滅了!要不是太后借病召喚你回來,你這輩子都要困死在那個地方!

“原來是這樣。”她點點頭,“不過哥哥你以後還是和皇后娘娘隔遠點吧!我看剛纔皇上看皇后娘娘的眼神很不高興呢!現在想想,我似乎是說錯話了,你說皇上會不會因爲這個,對皇后娘娘生氣?”

忻州王臉色不由變了變。

“這個是皇上皇后的家事。我想想皇后娘娘清者自清,皇上也是明君,他們不會因爲別人隨便一兩句話就鬧起來。”

話雖這麼說,可他的聲音明顯的抖起來了。可見已經開始擔憂了!

張瑩的目的達到了,便不再多說,只低頭將他送到長樂宮門口,便步伐匆匆的回去了。

只是在回到住處後,她看着牀頭那本已經被她翻完的《太祖遺風》,以及林林總總許多亂七八糟的書,又不禁氣不打一處來。

嘩啦啦!

只聽一連串的聲響過後,厚厚一摞書都被她給掀到了地上。

“小姐你這是在做什麼呀?”念兒見狀趕緊蹲下去要把書撿起來。

“不許撿!”張瑩冷喝。

念兒手一頓。“可是,這些書都是寶貝呢!小姐你這些天不是天天都要看上一遍的嗎?”

“再看又怎麼樣?在別人眼裡,我就是不讀書的代名詞,不管我肚子裡有多少墨水,他們都只會盯着我的出身,然後將我踩在腳底!”張瑩咬牙低吼。

一瞬間,她彷彿又回到了當初——前男友的父母不就是因爲她的出身瞧不起她嗎?她讀了那麼多書、拿了那麼高的學位又怎麼樣?在他們眼裡,自己也遠遠比不上那位和他們家門當戶對、連大學都沒考上,還是靠着家裡的關係出國去鍍了一層金回來繼續吃喝玩樂的大小姐!

這個自動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社會,她不服!

想到心酸的過往,再想想眼前面臨的一切,她眼神微暗,寬袍大袖下的雙手緊握成拳。

“既然當初我能讓他們悔不當初,那麼現在我也一樣能做到!我一定要讓你們後悔你們說過的話,讓你們認識到你們犯下的所有錯誤!”

咬牙低低吐出這番話,她便對念兒吩咐道:“你去給麗妃傳個話,就說我有一件要緊事和她商量,讓她儘快騰出時間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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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映雪和皇帝定下一月之期後,她的心情明顯開朗了不少。

這一點連進宮來看望她的二姐裴映霞都發現了。

“怎麼,宮裡的事情有眉目了?”裴映霞笑眯眯的問她。

裴映雪笑着點頭。“再過一個月,應該就能了結掉了。到時候,我就能解脫了!”

裴映霞聽完這話卻沒有如她一般興奮,而是微皺起眉:“你確定嗎?皇上可不是好擺佈的人,那個女人也一樣。這後宮裡還有個麗妃,現在還多出個忻州王……我總覺得,這裡頭的局勢詭譎得很,一時半會都不可能好到哪裡去。”

“它再詭譎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其實歸根究底,不就是要滿足張瑩的慾望嗎?只要她得到她想要的東西了,我就能功成身退了!至於她肯不肯放過我,那也不是她說不放過就能不放過的。”裴映雪依然十分樂觀,並主動拉上裴映霞的手,“二姐,我這次叫你過來,就是想讓你們幫我籌劃一下退路。”

“我覺得,退路先不用籌劃,我這裡還有一件事要和你說呢,你先應對這個做好準備纔是。”裴映霞無奈道。

看她的樣子,估計不是什麼好事。

裴映雪深吸口氣。“什麼事?”

“前兩天,舅媽特地請母親過去了一趟,兩個人關起門來說了半天的話。接下來幾天舅媽的臉色都不大好看,我聽說她這些天都在安排阿絢的及笄禮。不出意外的話,張小姐肯定是要出席的。”裴映霞一字一句的道。

裴映雪一聽,心裡就明白了——舅媽和張瑩這對假準婆媳之間只怕還有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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