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黃立工和實驗室門口保安打了個招呼,正要徑直衝進裡面,忽然想起來,尷尬地對站起身的保安笑了笑,轉向桌子,規規矩矩地在登記簿上填上自己的大名,時間和事由。放下筆,挺起腰身,沉穩地走向大門,刷指紋。這是劉睿陽定下的規矩,特地和黃立工打過招呼,貴爲企業第一人也必須遵守。

實驗室裡,劉睿陽和李佳神態放鬆,正靠坐在辦公桌邊沿說話。看到黃立工進來,劉睿陽用詢問的眼神看向他,李佳直起身,恭敬地叫了聲“黃總”。黃立工掃了全場一眼,工程師們或在檢視設備,或在低頭查看數據,或在牆邊低聲交流,和大學實驗室差不多,全無森嚴肅穆的氣氛。

“我餓了!”黃立工迎向劉睿陽的眼神,嚷嚷道。工程師們這才擡起頭,發出一片輕笑聲,接着又低頭忙着各自的事。

劉睿陽看着李佳,李佳點點頭,起身巡場壓陣。

走出樓外,黃立工搭着劉睿陽肩膀,夕陽已壓下樹梢,最後的餘暉蘊染樓頂,像是經年儲放地下的蜂蜜剛開壇,散入溫水中。

“好久沒走在黃昏裡了。”黃立工出神地看着,說。兩人對視一眼,都想起童年時,他倆放學後就是這麼勾搭着,在金黃落日裡,一路玩耍,影子長長的拖在地上,也是相互扶着肩膀。

“長大了,你跑得太快。”

“胡說,打小開始,我就一直得追着你的腳步。”

“我哪裡還跑得動?”劉睿陽露出一絲苦笑。

黃立工鬆開手,捶了劉睿陽肩膀一拳,瞪着他。劉睿陽收起苦笑,伸出左手。黃立工猶豫了一下,也伸出左手,握住,肩膀微沉,擺出掰手腕的架勢。這是兩人小時候經常玩的遊戲,兩隻左腳還要抵着,看誰最後能把誰甩出去。劉睿陽若無其事地站着,黃立工連着用了幾下勁,雖然沒盡全力,但是劉睿陽的手紋絲不動。

“什麼時候練得這麼好的?你小時候從來玩不過我。”黃立工疑惑地看着他。

“Monster。”劉睿陽脫口而出,馬上意識到不妥,掩飾地笑了一聲,“魔鬼訓練。”

“兩位老總興致這麼好呢?!”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黃立工轉頭,羅平志滿臉堆笑站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着。看來他剛纔是在看着兩人掰手腕呢。

“聊發少年狂而已。”劉睿陽說。

羅平志誇張地搖頭,“兩位老總要是老夫,那我得快入土了。”頓了一頓,他恭敬地點頭,揚手,“不打擾兩位老總。我還要見客戶,很有意向,嘿,先走了。”

看着他志得意滿遠去的身影,黃立工皺着眉頭說,“他是四川來的嗎?”

劉睿陽搖頭,“怎麼了?”

“變臉玩得好。”黃立工冷哼一聲,“簡直就是我黃立工的晴雨表,看他臉色就知道最近我表現怎樣,努力是不是有效果了。”說到這裡,自己都不由笑了起來,這段時間確實春風得意,論壇上與汪自強一出雙簧,可謂是攻佔供應鏈心智的頂峰之作。挑戰大佬反得到大佬嘉許,甚至被邀晚上一起喝酒,在業內轟動一時,鯤鵬也隨之聲名大振。“關鍵步伐一旦走對,各方形成正向協力,這個局面,鯤鵬不騰飛也難啊?!”黃立工自得的說,“睿陽,今晚該你請我纔對。”

劉睿陽只是微笑,“你想去哪?”

“老地方。”

劉睿陽搖了搖頭,“你送我回去啊。”

黃立工乾笑了一聲,笑聲裡有些不好意思。劉睿陽有點疑惑,不過他的疑惑只持續到廠區大門口。一輛黑車等在門口,許茜茜搖下車窗,示意他倆上車。

“忽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黃立工看向對岸。劉睿陽順着他眼光看過去,那邊樓宇裡的燈光多了起來,隱隱連成了一條線,在河水裡微微盪漾。

黃立工拉着劉睿陽在河道邊的長椅上坐下。江風拂過,酒勁藉着發出來,黃立工身上一陣火熱,“以前就是一團亂麻,我們也就在亂麻中這麼亂走過來。”他看向劉睿陽,手在空中緊緊地握住,“現在,終於找到那把刀了!亂麻已破,相信我,鯤鵬馬上就要騰飛了。”

“我相信你。”劉睿陽說。黃立工聽得出來,他的語氣裡是真誠。這段時間黃立工的騰挪和拼搏,劉睿陽看在眼前,確實很是信服,甚至都有種刮目相看的感覺。

“可惜,浪費了幾年時間。我應該更早看出這破局的關鍵。”

“這不是浪費。”

“嗯?”

“就像我們在實驗室一樣,總要試過幾百上千種失敗,纔會找到那條正確的路徑。”

“我怎麼看你經常在一開始就找到了最對的那條路呢?”

“那是因爲更早以前就嘗試過,也失敗過足夠多。”劉睿陽把腿架在另一條腿上,揉着小腿,“科學史上有太多這樣的故事,一開始嘗試就撞上正確的路徑,這不是幸運,而是詛咒。沒有失敗的磨礪,你不知道正確的路正確在哪,也沒有足夠的信心咬牙堅持下去。大部分情況下他們都沒走到最後。”

黃立工點了點頭,“是這個理。”他眼睛跟隨着劉睿陽的手,“不過企業和實驗室很不一樣,實驗室裡,一次失敗就是一次失敗,永遠都可以重來。企業不行,有時候一個小小的失敗,就是死。”

“所以我管實驗室,你管企業。”

黃立工笑了起來。這話他愛聽,尤其是從劉睿陽嘴裡說出的。

“現在一切欣欣向榮,正是鯤鵬的大好時機。”他盯着劉睿陽,眼睛閃閃發光,“睿陽,你要做好準備。”

“你要幹嘛?”劉睿陽微笑着說。

“我要狂風暴雨!”黃立工站起來,大聲地說,“我要更徹底的掃蕩!”

像猛烈的軍事行動般,掃蕩戰場,席捲大地,他胸中仿似號角聲在迴盪,對着深流隱潛的江水,聲音昂揚:“這次行動就叫‘攻佔供應鏈’,我們要徹底掃蕩供應鏈心智。”

“我們不是在打仗。”

“不是打仗,是征服!”黃立工志得意滿的說。他要的是供應鏈版本的跑馬圈地。

“具體做什麼?”

“開放。”黃立工看到劉睿陽臉上露出些好奇的神色,滿意的點點頭,繼續說,“我想開放產業協作。你還記得我和大家說過的,鯤鵬的理想是什麼,designed by KunPeng in China。我們現在就來做這個事,我們釋放產能,給其他品牌生產工業機器人。”

“會不會早了點?”

黃立工堅定地搖頭。“不,現在是最好的時機。”看劉睿陽在沉吟,他放低聲音,“我們現在的局面很好,稱得上是鯤鵬的第一次跨越式發展。你別以爲我不知道有多來之不易。我是在業界名聲上玩了兩手漂亮的,市場上也走對了兩步,但是如果沒有你和魏教授前期在技術上的積累和沉澱,沒有你帶着弟兄們日夜研究出的牛逼產品,也是白搭。但是,就是因爲來之不易,就更要徹底、更要深入。停下來就是死。你不能指望老天爺給你兩次機會。”

劉睿陽被說服了,迅速思考了一下技術面的可能與可行性,說,“我還是覺得早了點,開放協作對技術和管理的要求更高。但是,我會努力。”

黃立工咧開嘴笑,摟着劉睿陽的肩膀,“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他自然高興,說服劉睿陽比他預想的要輕鬆得多。既然產業上的理由就能搞定,他就不用唱苦情戲了,愁眉苦臉地哭訴,再不整點激進的,都不用等技術或市場出事,產能閒置、園區空置就能把他的小命給要了。

原則性問題達成一致,其餘問題就好辦了。“管理的問題你放心,我已經開始對市場銷售體系做改革了。既然要做開放平臺,我們就是專業立足的公司。市場和銷售也要立足於專業。”黃立工暢談他的設想,銷售體系將按專業領域來劃分,每個領域都有獨立的銷售隊伍。羅平志限制在焊接機器人板塊,不讓他染指其他版塊。

“羅平志肯定不高興。”劉睿陽提醒他。黃立工嘿嘿的笑,“他會更不高興的。我還要找些懂焊接的銷售放在他下面,他銷售很厲害,但是不懂焊接。你放心,我會搞定他的。他要不幹,我也有後手。”

劉睿陽不擔心這些,他關心另一個問題。“光伏清掃機器人,我有個想法。”

“什麼?”

“要不要讓李佳試試?”

“你是說他全權負責,技術和銷售一把抓?”

劉睿陽點頭。“很多大廠是這麼幹的。”黃立工沉吟着說,“他們有足夠的資源,錢、人還有市場空間,犯得起錯。我們怕還沒到那一步。”

“不是說要把整個公司都變成這樣。就是想讓李佳試一下,就像個試點?”劉睿陽說,“你要讓我找第二個人,我還找不出來呢。”

“你覺得他可以?”

“你覺得呢?”劉睿陽反問。他自己清楚,對於銷售方面的判斷,黃立工和劉斐要比他可靠多了。“我只能說,至少他有那個心氣。”

“你對李佳還真厚愛,跟你的小兄弟似的。”黃立工嘿嘿的笑,“你原來不是想把他培養成你的副手嗎?!真去負責業務,對他是好事,但有誰能頂上來嗎?”

“我希望他能掙到安身立命的錢。”劉睿陽說,“我希望他能帶着一小波弟兄掙到錢。”他轉過頭,看着黃立工,字斟句酌地說,“老黃,你有沒有想過,底下這幫人不是要和我們比。他們收入不高,但是公司老總拿的也很少,這只是堵住他們的嘴。他們是要和他們的同學、朋友比,和他們的生活比。如果有工程師在我們這裡掙到足夠的錢,你還擔心沒有更好的工程師來投奔嗎?!”

“聽你的,就這麼辦!”黃立工當即做出決定。他端詳着劉睿陽,咧開嘴笑,拍着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行。”

劉睿陽笑着說,“別高興太早哦。”

這個笑容有點讓黃立工發毛,他隱隱覺得有點不詳,忽然反應過來,劉睿陽對他的激進猛衝一向不以爲然,唧唧歪歪的,當場就翻盤,今天委實太過爽快。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到劉睿陽說,“起來走走吧。”

“行嗎?”黃立工的關切蓋住了忐忑。劉睿陽站起身,緩步沿着江邊走。黃立工不大情願地站起身,跟上去。

“是不是挑戰很大?”他先發制人。

“嗯。”劉睿陽點了點頭,他明白其中的挑戰有多大,但是心裡也很清楚,這是必須去面對的挑戰。企業也好,產業也好,看似繁榮的停滯期,往往需要技術上的飛躍,才能實現下一輪的蓬勃發展。“我們在技術上,也開始到瓶頸期了。你的開放戰略,不只對市場有意義,對技術也很有價值。我們也需要豐富的生產場景。”

“什麼瓶頸?”黃立工問。研發和生產是相互成就的,技術上的優化和進化,必須在實際生產中去迭代、檢驗。如果生產不夠大量,不夠豐富,應用場景不夠,技術也會慢慢封閉乃至停滯。但是,劉睿陽說的是瓶頸。

“你要搞產業開放協作,對我的希望和要求是什麼?”

黃立工撓了撓頭,腦中閃過劉睿陽平素說話縝密而斟酌的模樣,想着怎麼措辭。

“是不是成本要儘量低,質量還要足夠好,足夠穩定?”

黃立工苦笑,這個劉睿陽,怎麼這會說話倒是簡單直白起來。他點了點頭。

劉睿陽停下腳步,沉思着說,“這幾年和你一起創業,才深深明白了,每家制造企業,都是中國製造業的縮影。”他凝視着對岸燈火,長長地呼吸,像是看着過去幾年中在幽暗中探索的歲月。“中國製造業要走的路,每家企業都會走上一遍。所有的挑戰,一樣不落。每家制造企業的命運,也就是中國製造業的命運。”

兩人沉默了一會,聽到江水輕輕拍着岸邊的聲音。

“我們所有迎接過挑戰的父輩們,所有現在仍在堅持着的製造業同行,我很尊敬他們。”劉睿陽幾乎是苦笑着說,“我知道這種挑戰有多艱鉅,這種壓力有多讓人絕望。”

“但也會讓你有一種強烈的使命感,對不對?”黃立工瞬時想起汪自強,聲音變得低沉而有力,“從來沒有過哪個時期,我們這樣普通的創業者,會和國家同一個呼吸,同一個命運。”

劉睿陽把手搭在黃立工肩上,也用力地點點頭。

“說回我們。我們遇上的困境,也是中國工業機器人的困境。我們的核心、立足點……”

“你的算法!”黃立工接過話頭。創業之始,他們討論過很多遍,算法是鯤鵬的起家基礎,市場制勝之利器,也將是未來的護城河。

劉睿陽點頭,“這是最有價值的,但也是最硬的骨頭。”

黃立工懂。核心控制系統是影響工業機器人穩定性的關鍵部件,相當於大腦。而軟件相當於語言,把大腦的想法傳遞出去。底層核心算法決定了這門語言的質量和穩定,算法的優劣在根本上影響甚至決定了工業機器人的優劣。好的算法,幾千行就能讓機器人穩定運行不出故障;差的算法,幾萬行也達不到人家的水準。工業機器人“四大家族”可以出售伺服系統、減速器、編碼器等關鍵部件,但對核心算法一直秘而不宣,絕不外泄。

“你啃得很好啊。”黃立工不是拍馬屁,實際上,在印度競標的清掃機器人,唯一的,但也是足以制勝的優勢,就是控制系統和算法。

“那是高度定製化的。”劉睿陽皺着眉頭,這是他一直頭疼的地方,鯤鵬還做不到通用算法。他採用了起步追趕時常見的做法,針對特定企業和場景,進行定製。甚至某些門檻不高的很細分的小領域,都能做到偏通用的定製化。他的團隊表現得非常有創造性,能用各種非常規方法解決問題,某些細節上,甚至做出媲美先進水平的感覺來。

“這不正好是我們的競爭優勢嗎?!我們向客戶宣傳主打的就是量身定做。”

“現在的競爭優勢,就是未來的瓶頸。”劉睿陽緩緩搖頭,“大國的工業機器人不可能是靠定製的。”

黃立工頓時反應過來。中國製造業要走的路,每家企業都會走上一遍。遠的自不必說,說近的,鯤鵬馬上要上大平臺戰略,每個客戶定製一遍,確實疲於奔命,會極大拉低效率,加高成本。

“你有什麼想法?”他馬上問。他知道劉睿陽的作風,但凡正兒八經提出的問題,越是重要的,他越會深思熟慮過,甚至連解決方案都想好了。

“衝過去啊。”

黃立工啞然失笑。劉睿陽看着他,一本正經地說,“你不也說過,繞不過去的硬骨頭,就必須搞定。我們都要努力。”黃立工屏住呼吸,“怎麼說?”

“我們只有算法,這不夠。何況現在要與國際競爭,還說不上是優勢。”劉睿陽說,“要成爲最強的工業機器人,成爲中國新制造的榮耀,通用算法是必須要攻克的。那是我們未來的支柱。上次和魏老師聊了後,我知道這是最大的瓶頸,這段時間在着手做一些僞通用化的工作。”

“僞通用化?”

“投機取巧的辦法,內核還是定製化的,但是適用範圍更寬,適配和維護更智能化。我希望它能夠快速支持你的平臺戰略。再以後的時間,我會全部精力撲上去,希望能更快突破通用算法。但是,就算通用算法出來了,恐怕還不夠。”

“你希望我做什麼?”

“算法真正的突破,真正成爲支撐,是要軟硬結合。沒有硬件支持,只有算法,鯤鵬沒法成功。”

黃立工吸了一口涼氣,抱着一絲微弱的希望,問,“上次說的視覺傳感器?”

“很好的突破方向,很有亮點,能爭取用戶,但要說是戰略支撐呢,恐怕還不夠。”

“朱才斌也是這麼想的?”

上次魏才聖推薦朱才斌,黃劉二人馬不停蹄去見了他,相談甚歡,相見恨晚,三人當場達成合作意向。朱才斌提出加盟條件,要給足夠的時間和耐心。他從卡內基·梅隆機器人研究所出來後,把志向確立在研究最先進的3D激光焊縫跟蹤傳感器應用,這當然是焊接機器人最理想的“眼睛”,但是任重道遠。黃劉兩人表示完全支持,但也提出要求,快速出第一代,適配劉睿陽的算法,開發定製化的傳感器。瞭解劉睿陽的具體設想後,朱才斌胸有成竹,問半年時間算快嗎?三人握手成交。

“是的。他自己都說,傳感器是高端機器人必爭之地,但不是邁向高端的利器。”

“那他還來我們這裡?”

“他見過不少新創企業,他相信我們是國內最有可能邁進高端的那家。”

黃立工頗有些驚訝,又有些欣喜。朱才斌加盟睿立科技後,和他也聊過好幾次,從來沒聽他這麼說過。沒想到他對睿立有這麼高的評價。

“那你覺得真正的硬件支持是什麼?”

劉睿陽淡淡的說,“能節約的成本空間就擺在那裡。那幾個硬骨頭,遲早得碰……”

黃立工一陣頭痛。減速機……伺服系統……這幾樣佔了工業機器人成本的大頭,尤其是減速機,質量可靠的基本靠進口,價格幾乎沒有彈性可言,而且還未必買得到。“你是說我們現在要自己做減速機?”

劉睿陽躊躇了一下,“未來我們必須有自己的減速機。要麼自己做,要麼是盟友的。”

“國內有誰在做減速機?”

“有幾家在做,但都不足提。最有希望的,還是李藝。”

“你的老同學,從日本帝工回來的那個?”

劉睿陽點頭,“他在賽爾科工研究RV減速機,是和德國酷開合作的。”

“他還沒做出來吧?”

“沒有。但是如果要說國內誰有希望做出和國際掰一掰手腕的,我第一個會想到他。”

“嗯……那也得他做出來了,纔有盟友的事。”

“反正,你得未雨綢繆了。”

往回走的路上,黃立工仍是一陣陣頭痛。減速機。機會都在硬骨頭那裡。這是他說過的話,從來都是他拿來激勵別人鞭策別人。這回,劉睿陽把一根最硬的硬骨頭給他扔回來了。哪裡是他籌謀搞定劉睿陽,簡直就是自投羅網。但是,他不敢不重視,劉睿陽從來話不輕出。他相信劉睿陽在這方面的判斷。就算目前情況還好,過不了幾年,這幾樣硬骨頭會成爲最棘手的現實問題。

劉睿陽遠遠看到長裙在風中飄揚,許茜茜站在路邊,揹着手,神態自若,欣賞着夜色。兩人走近,許茜茜嫣然轉頭。劉睿陽心中一動,這是他從未見過的許茜茜的模樣,俏皮而帶着些許小女兒的神態。黃立工走到她身邊,伸出手,她把車鑰匙遞到黃立工手裡,很自然地撫過他的手臂。

黃立工轉身,要扶劉睿陽上車,卻看到劉睿陽沒動,正在注視着他倆。他不由尷尬地笑了笑,乾咳一聲,“睿陽,上車。”

劉睿陽猶豫了一下,是不是要自己打車回去,轉念打消,拉開車門,坐到後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