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裡,他剛剛掛上電話,半靠在沙發上,長長地睫毛低低的垂簾着,上面還掛着幾滴晶瑩剔透的淚珠。
是他錯了嗎?一開始,他就不應該這麼的執着嗎?
一雙冰涼的手,溫柔地覆在他的額頭上,微微擡眸,脣邊卻是淡淡的苦澀。
“雪兒,你哭了......”
他沒有說話,卻是下意識的抱住了那人的腰,像個小孩子般的低聲的哽咽着,就像他此刻的心,亂成了一片,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已經越來越不想曾經的那個他了。
這人沉默着,摸了摸他秀長如玉的發,眼神裡,是淡淡的溫柔和溺愛之意,“雪兒,我的好雪兒,只有你,從來都不會忤逆我,只有你,是最聽話的好孩子,所以,雪兒,記住,千萬不要變得和花涼一樣,那將會是我最討厭的......”
討厭麼?如果,他變得和小楓一樣,他又會如何的處置自己呢?
他不知道,也從來就沒有去想過,那些秘密,總有一天會暴露在陽光下的,但是,守着這個沉重秘密的人,卻是非常的可悲而不幸的。
不可饒恕的原罪,不可忤逆的命令,不可逃避的懲罰——
一切的一切,不都是,那命運的安排在玩弄人心嗎?
那人雖然已經走了,但是,他卻依舊無法讓自己的心,再回到曾經的冷漠與平靜......
“......我池天痕狂了半輩子,如今,也得到了我想要的地位與榮耀,但是,卻永遠失去了那一份真心......”
“......呵呵,要說這一生有沒有遇見對自己最重要的人,倒還真是有那麼一兩個人,可惜的是,一個冷漠到無情,高高在上叫人望塵莫及,而另一個呢?說來可笑,還真真的是單純到無邪了呢!......”
“......說起來,若他日能死在你的手裡,也算是了卻我的一樁心事了,必竟,你是我池天痕這一輩子唯一的朋友......”
“......我的要求還是隻有哪一個,那就,幫我,好好的盯着那隻不聽話的小狐狸,別讓他在闖禍了,我想,我也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再幫他收拾爛攤子了......”
天痕,如果你知道,到了最後誰也沒逃脫那最後一劫的話,你會不會後悔呢?
那麼過早的選擇了消逝,只爲了一個永遠不懂的你的心的小狐狸,放棄了一切,你,如果知道了一切,還會視我爲知己嗎?
捂住額頭,他閉上眼,一抹淚色,緩緩從眼角邊滑落。
池天痕......
“雪兒......”一抹低啞而溫柔地嗓音突兒的在他耳邊響起。
他扶着陣陣發暈泛着疼意的腦袋,眼角,還掛着一線淚色微微擡眸,被淚水模糊的視線,讓他有些看不真切眼前的人是誰,眼前就已經開始忽明忽暗,模糊了視線......
在他倒在沙發上之前,一雙溫暖的大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將他帶進了一個帶着淡淡清香的懷抱裡,他努力地擡頭,想看清楚這人是誰,但是,他的腦袋卻不聽使喚的陣陣暈眩,在陷入一片黑暗之前,他隱隱約約,彷彿見到了一雙他非常熟悉的,金碧色眼睛......
這人低眸,注視着懷裡,雖然已經支撐不住而疲倦的昏迷的人兒,但是,那秀氣的眉宇,卻依舊緊緊蹙着,即使睡着了,也還是這麼的不肯放鬆嗎?
你還是沒變,還是這麼的令人心疼!
“你.....是誰......”
一個帶着幾分遲疑,幾分疑惑與幾分警惕的聲音,突然的響起。
這人擡起一雙帶着極度冰寒的金碧色眼眸,冷冷地注視着眼前的青年,脣邊泛起一抹不以爲然的嘲弄笑意,“你,就是維子言?”
“是,但,我不認識你,還有,麻煩你,請把我的朋友交給我,可以嗎?”
子言的聲音裡已經夾帶上了一絲隱隱的不悅與怒意,當他一路開着車狂飆至這家名爲Waiting for的酒吧,好不容易的找到阿雪的位置的時候,卻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阿雪不知道爲什麼的昏倒,卻被這個男人接住,抱在了懷裡,叫他更爲不爽的是,這個男人居然還摸阿雪的臉?!這叫他怎麼能忍?!
但是,男人並沒有按照他的話去做,卻是招了招手,叫來了服務員,結了賬,直接抱起了睡着了的花濘鏡,子言眼神驟然變冷,擋住男人的去路,“等等,你要把阿雪帶去哪兒?!”
男人金碧色的眸子極近乎諷刺的和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突兒的湊到他耳旁,聲音低魅而充滿嘲諷:“維子言,就憑現在的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雪兒的身邊?所以,千萬不要太不自量力,我們的世界,是你這樣的普通人類所永遠都不能理解而認知的,因此,我奉勸你一句,最好是離雪兒遠一點,謝謝......”
然後,他抱着花濘鏡,徑直地,從呆滯的維子言身旁離開。
在走之前,男人忽而的回過頭來,脣邊一抹邪氣異常的笑意——
“對了,我還沒介紹我自己呢,我的名字是......池樂......”
子言怔怔地,被男人充滿嘲諷般的話語,堵得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恍恍惚惚的走出酒吧,他現在,腦子就像漿糊一樣,亂糟糟的!
阿雪,我好像,離你越來越遠了呢......
次日,清晨。
一高級公寓內。
臥室裡,男人優雅的靠在白色大牀邊,手裡是一本像是詩集的書,正看着,陽光透過落地窗散落進來,微風徐徐,那潔白的如紗的墜地簾輕舞飛揚。
男人有着一頭打理得非常整齊的黑髮,微長極肩,一雙溫潤如玉的金碧色眼眸,帶着淺淺暖意,給人以非常溫柔的感覺,俊美而精緻的五官,仿若畫出來的一般,淡淡清雅若蘭的書卷氣息,像極了一位謙謙如玉的君子。
當他真開眼時,所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個場面。
男人半躺在牀頭,靜靜地看着書,目光溫柔如玉,俊美而如陽光般的,暖暖的感覺......
他有些怔怔地,呆呆地盯着男人的側顏,眼角,一抹淚色就那麼輕易的滑落。
“醒了嗎?雪兒。”感覺到他的視線,男人收起了書,轉眸,微笑着注視着他。
感覺有些不真切!他怔怔地伸手,有些遲疑,有些猶豫不決的想要觸碰男人的臉,正當他猶豫不定的時候,一隻溫暖的大手握住了他的微微顫抖的冰涼的手指,貼在他的臉上,他目光溫柔如水,含笑注視着他帶着淚水的雙眸:“雪兒,是我,我是......天痕......”
“天痕?”他難以置信的撫着他的臉,雙手顫抖着,他,真的是天痕?!這張臉,他是不會忘記的,還有,這份熟悉的溫柔,都無一不在告訴着他,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天痕......
男人擡手溫柔的拭去他眼角的淚,微笑道:“我現在的名字,叫做池樂,是一名大學老師,教歷史的。”只是,讓也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再一次的遇見他,而且,他也沒想到,他還活着,當他在現在的母親懷裡嬰兒模樣的他睜開第一眼,看到了這個世界,他真的有一種做夢般的感覺!他居然沒有死?而是輪迴重生......
“天痕,這到底怎麼回事?我明明記得......記得當初你被我的[淵赤]所害......”然後,魂飛魄散了,不是嗎?但是,爲何,天痕卻又再一次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而且,他的感覺告訴他,這個人,真的就是天痕!
“我自己也不清楚。”他無奈的搖搖頭,然後,他解開了自己的衣服的扣子,露出的胸膛,在他的心臟處那裡,一道猙獰而可怖的疤痕,彷彿永遠也去除不掉了似的,看到這個疤痕,他的眼眶,再一次的溼潤!手指顫抖着撫上那條長長的,猙獰的疤痕,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的,這條疤痕!
池樂看着他因爲自己身上的這條疤痕,而掉下眼淚,眼底劃過一絲淺淺的心疼,伸手就將他擁入懷裡,“傻瓜,這不是你的錯,那個時候,是我逼你的,雪兒,對不起......”是他不好,明知道要雪兒親手殺了自己是有多麼的殘忍,但是,那個時候,他還是,逼着他,要他親手殺了他......
“不!天痕,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纔對,對不起,到最後,我也沒能救得了天狐......”是啊,他誰也沒有救到,甚至他自己,也......
“笨蛋!”池樂無奈而又心疼的注視着他,捧起他的臉,滿眼的溫柔與溺愛,“雪兒,你知道嗎?重生之後,我遇見了天狐的轉世,他現在,活的很幸福,而且,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既天真又傻的小狐狸了,他成熟了,也長大了,所以,我也就放心了......”而現在,他最擔心的人,就是雪兒了......
“天痕......”他看着他,纖長的羽睫微微一顫,晶瑩剔透的淚珠掛在睫毛上,猶顯幾分我見我憐。
池樂低下頭,親吻着他的睫毛,“所以,雪兒,不要在自責了好嗎?”
他閉上了眼睛,靠在他的懷裡,天痕啊天痕,也唯有你,是最懂得我心的人了,能再一次的與你重逢,他心底,真的很開心......
就這麼靜靜地擁着他,他脣邊是溫柔至極的微笑,雪兒,這一次,他會好好的保護你的,絕不會,再讓那些悲劇重演!
《浮生潳》的劇組拍攝場地。
一棵樹下,青年靠在樹下,坐着,手裡是劇本,深邃仿若星辰般迷人的星眸裡,此刻帶着一線迷茫,以及呆滯,由此可見,他什麼也看不進去。
那個叫做池樂的男人,對他說的那一番話,毫無疑問的,狠狠的刺痛了他的心!
一開始,他就知道他和阿雪之間的距離,是那麼的遙不可及,但是,他一直都在裝傻,一直都裝作視而不見!但是,知道那個男人的出現,那個男人說的每一個字,叫讓他的心,彷彿被刀割一般,血淋淋的。
毫無疑問的是,池樂的一番嘲諷,徹底的將他摔進了殘酷的地獄,要他知道的意識到,瞭解到,他和阿雪,是有多麼的遙遠!
“你......你好!”一個諾諾的,似乎是非常猶豫不決的女孩子的聲音飄入了耳中。
子言微微擡眸,卻見一大概十幾歲的,戴着一副眼鏡的看似非常文靜害羞的女孩,抱着自己好朋友的手臂,滿臉通紅的看着他,手裡還拿着一張他的照片,不覺勾勾脣角,微笑道:“有什麼事嗎?同學?”這孩子,大概還是中學生吧?
“我......我是你的粉絲!你能......能給我籤個名嗎?我真的很喜歡你的歌!維子言......”女生面色很不好意思,但是,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卻是非常期待的看着他,叫人不忍拒絕啊!
女生的朋友也忍不住的說道:“維子言先生,你就給她籤個名吧,她真的是很喜歡你......”
子言微笑着,也沒多說什麼,在那張照片簽上自己的名字,擡眸笑道:“我很感謝有你們的支持,謝謝,我會繼續加油的。”
“子言!快點過來,到你了!”
工作人員的聲音突然地傳了過來,子言緩緩的站起身,拍了拍褲腳,依舊一臉燦爛的微笑,“拜拜!”然後對着那兩個小女生做了個拜拜的手勢,就向片場裡跑了過去。
就在他剛離開之際,一輛藍色的跑車停在了那裡。
兩道修長的身影,同一時刻下車,不用懷疑,這兩人就是花濘鏡和池樂。
“謝謝你送我過來。”原本他是打算讓宮南稀來接他的,哪知道池樂一直堅持要送他,無奈,他只有由着他了。
“雪兒,我們之間,還用得着說謝謝嗎?”池樂摸摸他的頭,溫柔地說道。
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花濘鏡有些疑惑的問道:“你不用去上班嗎?”
“今天剛好沒課,不過話又說回來,你不是說季清羽那傢伙也在嗎?既然都是老朋友了,當然也得打個招呼,不是嗎?雪兒?”說到此,池樂脣邊的笑容越發的深邃,季清羽,沒想到這個傢伙還真是,怎麼形容呢?打不死的小強麼?反正就是,糾纏不休,執着到死的一個傢伙......
“天痕......”別以爲他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恩怨!花濘鏡皺皺眉,若是這兩人見面了,那場面,和他第一次跟慕容折羽見面的狀況好不到哪裡去!
池樂溫柔的笑笑,伸手撫着他的臉,“放心吧!雪兒,我向你保證不會跟他打起來的!真的,我發誓!”說着,一手舉了起來,一幅對天發誓的樣子。
但,花濘鏡依舊有些懷疑的盯了他好久,最後無奈,只能同意他跟自己一起進去了,片場裡有那麼多人,池天痕再怎麼說,也是一個識大體的傢伙,應該不會那麼隨隨便便的就和慕容折羽打起來......
跟在花濘鏡的身邊,池樂依舊是一臉溫潤爾雅的表情,大多數人看到他的第一眼,絕對會以爲他是個謙謙如玉的君子,只可惜,是不是君子,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真的是深有體會了。
片場裡。
劇組的工作人員什麼,在設置着現場,演員們都在後臺化妝和做造型。
宮南稀一早就等候在這裡,見到花濘鏡進來了,立刻走了過去,“少爺,這是您的劇本。”說着,將手裡的劇本交到花濘鏡手裡。
池樂先一步的從宮南稀手裡搶過了劇本,從背後攬住花濘鏡,翻着手裡的東西,邊看邊笑,“雪兒,你什麼時候開始演戲了?”
而宮南稀也是現在才注意到,花濘鏡身邊還有一個陌生的男人,但是,讓他非常吃驚是,花濘鏡對於男人拿走劇本,還如此親密的攬着他的行爲,沒有絲毫的反感!甚至是很無奈的擡手從對方手裡拿過了劇本,“天痕,你別鬧了。”然後看了看宮南稀,指着自己身邊的男人介紹着,“他叫池樂,是個大學老師,算我是的朋友......”
“爲什麼要說我算你是的朋友啊?雪兒?”池樂表情變得有些哀怨,抱着花濘鏡的肩膀,一副受到了嚴重打擊的樣子,叫他有些哭笑不得!
“你啊,還真是沒變!”花濘鏡說的是頗爲無奈,然後讓他放開自己,自己到後臺去了。
宮南稀正要跟上去,但是,一隻帶着強硬感大手,扣住了他的肩膀,回頭,他冷冷的盯着這個一臉溫潤如玉笑容的男人,“有事嗎?池先生?”雖然驚於花濘鏡對這個叫做池樂的男人的態度,但是,他可依舊沒有對此人放鬆警惕!
池樂收回手,金碧色的雙眸驟然的變冷,他面無表情地盯着宮南稀,全身上下充滿了高高在上的壓迫感,叫宮南稀有些微微的驚訝,這個男人,或許並沒有他表面上所展現的那般溫柔!
“我不想多說廢話,我知道你是宮南稀,我也很清楚的知道,你喜歡雪兒,但是,從今而後,雪兒的安全由我負責,謝謝合作。”池樂直截了當的宣佈自己的立場,今後的危險,可不是這個普通的人類所能面對,爲了雪兒的安全,這也是他不得已的選擇。
“池先生,我不懂你的意思。”宮南稀危險的眯起了一雙冷冽眼眸,非常不悅的盯這個似乎非常自大的男人,語氣之中也夾帶上了一絲怒意。
池樂也沒解釋太多,只是淡淡道:“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就越好,宮南稀,你記住了,永遠都不要試圖去調查清楚哪些所謂的秘密,若是你不聽我的勸告,你只會成爲一枚被他人玩弄的棋子而已......”他說完這句話,便不再多說什麼,而是往某個方向走了過去,在哪裡,一個人正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着他們這邊,那個人,正是慕容折羽......
後臺。
子言剛換好了衣服,走出來,迎面便和花濘鏡對上了眼?!
“阿雪......”他愣了愣,下意識地喚了他的名字,但是,當花濘鏡把目光移向他的時候,他卻又下意識地躲開了。
看到他在躲自己,不知道爲何,花濘鏡心中一惱,向一旁的工作人員示意,於是,領會到他意思的工作人員便讓所有人都出去了,然後,整個化妝間裡,就只剩下他們兩人。
“維子言,你昨天......”
“抱歉,阿雪!我沒去,臨時有些事情,脫不開身。”維子言在他開口詢問之際,立刻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花濘鏡皺眉,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撒謊!不覺雙眼一怒,伸手抓住對方的衣領,“維子言,你知道的,我最討厭別人撒謊!”
子言沒說話,只是眼神微微帶着一線苦澀的看着他,然後,他握住他扯住自己衣領的手,緩緩開口,“阿雪,我喜歡你,不,我愛你......”
美麗的金色瞳仁驟然的睜大,他下意識地抽回自己的手,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告白,他竟然有些無措!“維子言,我......”
沒待他說完,維子言就伸手,抱住了他,緊緊地,就彷彿他一鬆手,他就會永遠從他懷裡消失了一般,“阿雪,從一開始,我只是想跟你做個朋友而已,但是,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喜歡上了你,明知道你和我之間的距離,明知道你和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但是,我真的,無法自拔的愛上你了......”
維子言......
“對不起,這段時間給你造成了困擾,阿雪,我不會,再纏着你了......”
說完最後一句,他放開了他,然後,逃似得離開了,阿雪......
看着維子言離開的背影,花濘鏡突然的捂住了胸口,爲什麼,他的心會感覺很難受?
維子言,很抱歉,你想要的,我給不起!忘記我,或許是對你最好的選擇......
可是,就算心裡這麼想着,爲什麼,他的心,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