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你怎麼知道?”
“傻瓜!服務員,來兩個香蕉船,再來兩杯鮮榨芒果汁。”
“你什麼又時候喜歡香蕉船和芒果汁了?你口味真是多變哎!”
“笨!”
葉晚已經在他對面坐下,他眼神還飄渺着,投駐在輕輕晃動的門上。他彷彿看到兩個穿着校服的身影,牽着手,推開門,一前一後走了出去,身後傳來服務員的感慨:“現在的孩子真是早熟,上箇中學就開始早戀了.......”
任性的她馬上回頭,推開門沒好氣的反駁:“誰早戀了?我們是發小,發小懂嗎?”
“晚晚,別那麼衝動,人家只是誤會了,讓我來跟她解釋。”年少輕狂的少年,臉色難看,一把拉開她,衝着門內喊:“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們中學就開始早戀了?不知道別亂說.......”
“就是!”她噘着嘴,底氣十足的附和。
“她一出生我就認識了,我們是從她幼兒園開始早戀的好不好?”
“.......”
服務員的笑聲裡,暴怒的少女掄着書包拍了過去,壞笑的少年,狼狽的逃竄........
“嘯晨.......”葉晚發覺,他明顯跑了神,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
熟悉的聲音,將他從往事的追憶中喚醒,視線落在她臉上時,記憶慢慢重疊,眼前的她,彷彿還是當年那個調皮、呆萌、又倔強的少女。
“晚晚........”嘯晨輕聲開口,喚的不是眼前的陸太太,而是他心中,永遠珍藏的女孩。
一聲呼喚,像隔了千山萬水,那般小心遲疑,讓以爲自己可以堅強面對的葉晚,瞬間雙眼痠澀。
嘯晨,我們果然變了。我們的距離,遙遠到,你坐在我的面前輕聲喚着我的名字,我們卻深深知道,那不是你現在凝望着的我。
愛,不怕千山萬水,卻怕千瘡百孔。
心,有千言萬語,卻終究只能化作無聲嘆息。
在彼此的對望與靜默中,葉晚緩緩落了淚,像老朋友一樣,卻用最陌生的口氣,輕聲招呼:“嘯晨,好久不見,最近還好嗎?”
凌嘯晨的心,像是被撕裂,瞬間支離破碎。
晚晚,我與你,難得獨自平靜面對,卻原來,懷抱與傾訴都早已奢侈,最後,只落得一句“好久不見”。
“跟你見面......就是找虐。”嘯晨嘴裡是抱怨,視線卻膠着在她臉上,眼底全是痛惜。
葉晚正要開口,他卻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又輕聲說:“胖了......”
葉晚的溫柔善良,剎那間不見,眼神變得兇狠起來。
咱能忽略這個麼?
都是那混蛋陸淮生,每天讓保姆做了好吃的送過來,母親再送過來一些,各種天上飛的水裡遊的,色香味俱全,一開始她咬着牙不多吃,但下一頓飯送來的一定更多更香,她能受得了嗎?而且陸淮生顯然猜透了她怕胖的心思,還專門帶了體重儀到醫院裡來,然後她吃飽喝足了心驚膽戰的去稱重,卻奇了怪了的,一點兒也不長肉。初始她還以爲是藥物副作用的緣故,後來陸淮生解釋說是體質問題,怎麼吃都不會胖,她因此愈發放鬆了警惕。結果,某天閒着無聊,跑到護士站去調戲小護士,順便稱了稱,當場暈倒。
一週而已啊,足足長了六斤!六斤啊!
她心底的恨,以野草的速度瘋漲,那晚,差點把陸淮生揍成柿餅,事後才知道,人家陸總裁也不容易,每次都要在她吃飯的時候小心翼翼的偷偷去調稱。
所以現在,即使嘯晨緊接着又說了一句“更好看了.......”也沒能改變她吃人的目光。
你要敢再說一次“胖了”,凌嘯晨,咱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是仇人!
嘯晨微微後倚了一些,警覺的看看忽然變了臉色的她,低聲問:“難得你能主動約我見面一次,剛剛進來還好好的,怎麼忽然變了臉?”
“沒有,你多想了.......可能是我最近住院老是抹藥打針的緣故,心情不太好,我人都瘦了,臉色能好看嗎?”
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默認就原諒你了........
“可是你也沒瘦啊!”
行!絕交!
葉晚騰的起身,轉身就要走,背後傳來凌嘯晨幽幽的提醒:“你如果真的瘦了,我饒不了陸淮生.......”
葉晚的腳步,生生頓在原地,三秒鐘後,又輕輕咳嗽着,坐回了椅中。
曾經一起走過的二十幾年沒有白過,他終究還是能夠看透她並且扼住她的軟肋的。
“從十二歲就把減肥掛在嘴邊,不肯好好吃飯,因此影響了長個子和罩杯,最討厭別人說自己胖,這樣的你,我永遠都記得。”嘯晨定定的凝望着她,飛快的點破了她變臉的原因。
“可是.......把你養胖,是我曾經的夢想。我不止一次的在心裡想過,等我們長大了,結了婚,一定要把你變成一隻肥嘟嘟的小豬,但是.......現在,陸淮生替我完成了,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他?”
“不用謝,別客氣,請叫他雷鋒。”
“.......”
調侃之後,是雙雙的沉默,葉晚不敢擡頭,因爲他的眼神太灼熱,讓她無法直視,也不知道手腳該如何安放。
“說吧,找我什麼事。”還是嘯晨感覺到了她的侷促,先打破了沉默。
“你.......和陸家的恩怨,我......已經知道了.......”葉晚說的甚爲小心,聲音也低的像蚊子,可是她敏銳的發現,嘯晨的臉色,在她話沒有說完的時候,就已經變了。
果然,身世與血緣,同樣也是他不可觸碰的禁區,否則,他們認識二十多年,關係最好的那些歲月,他怎麼也不肯告訴她實情呢?
又是沉默,葉晚有些不安,她的眼神,嘯晨一眼便看透了。心輕輕的疼了一下,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深呼吸,彷彿雲淡風輕一般問:“陸淮生告訴你的?”
葉晚搖搖頭,坦白答:“爸爸。”
嘯晨冷笑,輕輕撫着下巴,轉頭看向長街。
“我知道,你恨他,可是......他其實很愛你.......但是因爲其他複雜的原因,他不能走近你.......”
“隨便轉頭看一眼,滿滿都是爲人父母的,哪一個不是爲了孩子願意付出一切?如果真的愛,就沒有可以阻擋他靠近的理由;如果不愛,沒有理由,他也能找出一堆來。”出於對葉晚的憐惜與愛,嘯晨沒有對她的試探咄咄相逼,難得的保持了冷靜。
“但過去,不是他一個人的錯.......也許你太在乎你的.....姑姑,所以,你心甘情願的矇蔽了自己的雙眼,毫無原則的,去相信她、維護她,甚至爲了她,犧牲父子親情。”
“我和他沒有親情,我也沒有父親,從小就沒有。晚晚,我能聽你說幾句,已經是極限,我知道你想幹什麼,說服我原諒他是嗎?對不起,做不到,所以,別浪費自己的時間和感情了。當然,我應該感謝他.......”嘯晨苦笑:“如果不是爲了他,我想我和你單獨見一面的機會,一定是沒有的。”
葉晚的眼眶,因爲他的傷感而紅了。
“我一直在乎你,嘯晨.......”她將頭轉過去,凝望他的眼睛,心疼的掉下淚來。
“要紅玫瑰!配百合吧,有人喜歡。”陸淮生笑着付了錢,抱着露珠滾動的玫瑰,走回車裡,往葉晚的單位疾駛而去。
故意說了今天有應酬不能來接她,卻忽然來了,帶着她喜歡的百合和玫瑰,想要給她一個驚喜,可是,早已過了下班的時間,人都快走光了,心心念唸的她,也沒有出現。
“淮生!”賀菲笑着走過來,敲敲他的車窗,陸淮生放下車窗,堆起客氣但疏離的微笑,淡淡招呼:“賀小姐!”
“在等葉晚嗎?可是她早就走了啊!”賀菲笑得嫵媚,點點副駕駛上的花束,故意打趣:“不如花送我得了!”
淮生愣了一下,忙問:“晚晚走了?”
“說是有事,提前走了一會兒,剛剛經歷一場大劫,加上託您的福,姚主編對她一向綠燈。”
淮生有些恍惚。下午他還故意打電話給葉晚,說他有應酬,她沒有提過她可能會早退的事情。
她去了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