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伯作爲杜恆霜陪嫁的杜家人一起到蕭家過了這些年,對陳月嬌當然不陌生,更何苦陳月嬌現在佔了杜恆霜的位置,錢伯早就看她不順眼了,馬上摩掌擦拳地道:“查她做什麼?大小姐是不是擔心她佔了您的位置?我今兒晚上回去就把她做掉……”
錢伯本來就是江湖中人,年紀大了,不想在江湖上混了,又正好杜先誠對他有恩,才棲身在杜家養老,順便看家護院。這樣的人,對於人命當然不怎麼在乎。
杜恆霜有些感動,也有些無語。首先不說陳月嬌是良籍,錢伯要隨隨便便殺了她,以後會不會引起麻煩不知道,更重要的是,如果把陳月嬌殺掉就能解決問題,那這個問題也太容易了。——陳月嬌如果這樣好對付,她根本就不可能靠她一個人惹出這麼多的事。
因爲陳月嬌背後有人。
“錢伯,不要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把她殺了容易,但是她背後的人就從此就逍遙法外了。而且她一死,對方就更加躲在暗處,以後我們更加防不勝防。”杜恆霜耐心地給錢伯解釋,爲什麼不能將陳月嬌殺掉算了。
杜恆霜自從醒過來,知道了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再和兩年前的事情連貫在一起想,就不難得出結論,就是陳月嬌,絕對不是靠她一個人整出這麼多事。
杜恆霜當初將陳月嬌和金姨媽趕出蕭家的時候,也是稍微調查了一下她的底細,對她和金姨媽有什麼能耐一清二楚,所以那時候,她纔沒有再對陳月嬌投注更多的注意。她覺得自己有人脈有銀子,又讓出手陳月嬌陷於窮苦的境地。應該就足夠了。絲毫沒有想到,陳月嬌不僅熬了過去,而且過得更好,並且再一次在蕭家登堂入室。
現在想想,難怪當初金姨媽提出讓陳月嬌給蕭士及做“童養妾”,被陳月嬌一口回絕。——原來人家根本就看不上妾的位置,人家是要做妻,做正室!
趁杜恆霜剛剛“身死”,然後蕭士及也“戰死”沙場的時候。打着爲了孩子的招牌,提出跟蕭士及結陰婚,抱着他的牌位成親,並且順利地嫁進蕭家,成了兩個孩子的繼母。
這一招棋。不僅走得大膽,而且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
杜恆霜想起自己的兩個孩子,雖然有些揪心,但還忍得住。
她知道,在蕭士及沒有回來的時候,陳月嬌肯定不會對兩個孩子怎樣。她打的主意很明顯,就是要藉着兩個孩子來討蕭士及的歡心。所以她不僅不會怠慢兩個孩子,而且會如珠似寶地嬌寵他們。
小孩子的心好哄。
杜恆霜淡淡地嘆一口氣。她這一次回去,可是要費一番功夫,才能讓兩個孩子真正認她這個親孃了。
錢伯見杜恆霜不肯讓他動手。也就不再說了,對杜恆霜道:“那我去了。大小姐自己小心。”
杜恆霜目送錢伯離去。
長安城外的田莊,官府都有詳細的登記。
杜恆霜讓錢伯去查,當然不是查到官府的檔案就做數。
更重要的。是查一查田莊的狀況、人手,和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對於杜恆霜來說。陳月嬌有沒有田莊不重要,但是如果對方有,她做事當然就更方便了。
上天果然還是順着她的心意行事。
錢伯第二天下午就匆匆來到莊子上,對杜恆霜道:“大小姐,陳月嬌果然在長安城外有一處田莊,就是兩年前的時候剛剛置下的。”
杜恆霜皺起眉頭。兩年前,正是關芸蓮暴病身亡,緊接着,她也身染重病,不得不搬到莊子上去的時候。
那個時候,陳月嬌哪裡來的銀子置辦的這個莊子?
“大小姐,既然您讓我查陳月嬌的田莊,我一時多事,就多查了一點東西。”錢伯頓了頓,又道:“我記得當年大小姐將陳月嬌她們母女趕出蕭家,還將大小姐送的房子收回了。”
杜恆霜點點頭,“是有這麼回事。”就是她剛剛發現陳月嬌就是身負“重影”之人的時候。她才作出決定,將房子收回,將對方打入窮苦潦倒的境地,讓陳月嬌不能再出現在她面前。
錢伯就道:“可是我查到,她們名下還有一所宅子,就是在大小姐將她們趕走不久置下的。”
杜恆霜瞭然地點點頭。跟她的猜測差不多。陳月嬌背後有人幫她們。
這人到底是出於什麼居心,打着什麼目的,杜恆霜有個隱隱的猜想,但是在猜想得到證實之前,她暫時不想對別人說。
“這就是我說,爲什麼不能直接殺死陳月嬌的原因。”杜恆霜淡淡地道。現在的她,只是沒有證據。但是她受的這些罪,那些病痛、大火,還有蕭家莊子上十幾條人命,肯定跟陳月嬌脫不了干係。
一個很簡單的道理。誰獲益最大,誰就是最可能的幕後黑手。
杜恆霜冷笑。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不算冤了陳月嬌。
“錢伯,謝謝您了。您先回去,先別跟任何人說。我明兒收拾東西進城,先去辦點事,再回蕭家老宅,然後回杜家老宅住。錢伯就先回杜家老宅等着吧。”杜恆霜將盤算從頭到尾想了一遍,只要再去求一個人,自然萬無一失。
錢伯有些不捨,又聽說杜恆霜要回杜家老宅住,着急地道:“大小姐,蕭家是您堂堂正正的家,侯爺是您的夫婿,爲何不回蕭家,要回杜家?——陳月嬌又不住在蕭家,她跟二房住在一起。”
杜恆霜笑了笑,“錢伯放心,我理會得。回杜家老宅也是以退爲進的權宜之計,不會久住的。不過,杜家老宅沒什麼人手,錢伯請多安排幾個護衛。”
錢伯明白了杜恆霜的話,想着小兩口久別重逢,還要耍花槍呢。心裡不由樂開了話,呵呵笑道:“也好,也好。我這就去安排。”說完就匆匆離去。
錢伯走了之後,杜恆霜對諸素素道:“咱們明天就要回家了,你有沒有很高興?”
諸素素在燈下託着腮打量杜恆霜,半晌嘆息道:“幸虧我不是你的敵人,而是你的朋友。”
杜恆霜的計策,諸素素知道一二。她真是沒想到,杜恆霜這樣看上去磊落到迂腐的女子。也會有這樣出陰招的時候。
可見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杜恆霜沒有說話,笑着鋪開牀鋪,將牀燈捻得半暗,用燈紙罩上。屋裡霎時變得昏暗起來。
兩個人一個睡在牀上,一個睡在炕上,都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在諸素素都要迷迷糊糊睡着的時候,杜恆霜才輕聲道:“我不過是引蛇出洞而已。”陳月嬌是個餌,她爲的是要釣出她身後的大魚。
諸素素“嗯”了一聲,沉沉睡過去了。
杜恆霜也跟着睡了。
兩個人沒有睡多久。天不亮就起身,吃了兩個胡麻餅,喝了一碗粟米粥,就匆匆上路。
杜恆霜的莊頭莊伯親自替她們趕車。一路兼程,來到長安城。
看見這久違的城牆,諸素素和杜恆霜都是百感交集。
諸素素還好,杜恆霜簡直像是在做夢一樣。
諸素素握住了杜恆霜的手。輕聲道:“你想哭就哭吧。”真是不容易啊。一家人幾乎家破人亡,但是到底上天不負苦心人。這對恩愛夫妻。從此就要苦盡甘來了吧?
杜恆霜深吸一口氣,微笑道:“我不哭。我現在不哭。”我的眼淚,要用在需要的地方。
諸素素看着杜恆霜,明顯覺得她跟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的杜恆霜,剛正方直,如同一把寧折不彎的鋼刀。
如今的她,卻在那方直中多了一絲柔韌,變成了既能隨意彎曲,又能剛猛直進的金絲長劍。
“我們去哪兒?”莊伯趕着車進了城。
天才矇矇亮,城門剛剛打開,她們是第一批進城的人。
杜恆霜早就向錢伯打聽了毅親王的情況,知道他如今已經升了親王,跟慕容蘭舟成了親,住到親王府去了。
按制,親王府在永福坊。離蕭家老宅所在的永寧坊有不短的距離,但是和承康坊蕭士及的賜第府邸柱國侯府很近。
莊伯趕着大車從柱國侯府門前路過,杜恆霜撂起車簾看了一眼,見那裡面鬱鬱蔥蔥,一派草木蓊洇之氣,是個能住人的好去處,在心底暗暗點頭。——至少,從這賜第能夠看出來,陛下還是很看重蕭士及的。
諸素素也跟着探頭看了一眼,嘖嘖有聲道:“這麼大的宅子,裡面還有山有水,霜兒,你要再不回來,可就要便宜別人了。”
杜恆霜笑了笑,“是我的,誰都奪不走。不是我的,我也不會去爭去搶。”她只想守着自己的本份,可是如果有人連本份都不讓她守,她可就對不起了。
諸素素笑着嘆口氣,趴在車窗旁邊,看着街景一晃而過,很快就來到永福坊。
大齊初立,雖然封了兩個親王,但是活着的親王只有二皇子毅親王齊義之。另外一個親王是萬貴妃的兒子,早就死去的三皇子,死後諡封的,其實不作數。
所以諾大的永福坊,目前人煙稀少,只有毅親王一個親王住在那裡。
看見了毅親王府的建制,諸素素又無語了。好吧,剛纔她還羨慕蕭士及的柱國侯府,現在看見佔了半個裡坊的毅親王府,剛纔的柱國侯府就是人家的一座偏院。
杜恆霜下了車,對莊伯道:“去叫門,就說,王妃的故友來訪。——把這個玉佩給他們送進去。說,王妃看見這個玉佩,自然就知道她們是誰了。”
蕭士及當年送給杜恆霜一塊玉質上佳的紫玉環佩,杜恆霜這些年無論在哪裡,都一直戴在身邊,包括這兩年養病逃命,都未曾離身,已經溫養得更是出色。
莊伯有些遲疑,道:“大小姐,若是這些下人昧下大小姐的玉佩。咱們可怎麼處?”
杜恆霜莞爾,搖頭道:“莊伯放心。這些門子不敢昧下這個東西的。——他們敢昧,我就能讓他們吐出來。”
莊伯這才放心,連忙拿着玉佩去角門叩門。
那門子甚是和氣,看見莊伯一身莊稼人打扮也沒有看不起他,待看見他手裡的紫玉環佩,說是要給王妃瞧, 就知道來人是誰,那門子更是客氣。
在高門大戶做門子的人。見高拜見低踩不要緊,但是一雙眼睛一定要毒。絕對不能只敬衣冠不敬人,鄉下的地主老財的看門人,纔是看着衣衫下菜碟。
世家大戶的下人,卻是從細節來分辨一個人的身份。
如果做不到這一點。根本就混不長久。
毅親王府的這個門子當然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一眼就看見這紫玉環佩玉質溫潤絕佳,是非常稀少的紫玉,而雕工更是說不出的精緻大氣。
“您稍等,小的馬上去報信。”門子忙對莊伯行禮,半掩了門,一溜煙往二門上去了。
婆子去慕容蘭舟房裡回報的時候。慕容蘭舟和毅親王都纔剛剛起身。
毅親王坐在一旁,含笑看着慕容蘭舟梳妝。
那婆子將紫玉環佩送到王妃的大丫鬟手裡,託大丫鬟轉交上去。
“大清早的,會是誰啊?”慕容蘭舟聽說有客來訪。還是她的故友,有些奇怪,探頭往大丫鬟手裡瞧了瞧,一瞧便愣住了。連忙從大丫鬟手裡取過紫玉環佩,對毅親王道:“義之你瞧……”
毅親王就着慕容蘭舟的手看了看。也愣住了,然後霍地一聲站起來,急切地問道:“那人在哪裡?快帶我去!”
居然不說把人領進來,而是自己出去迎接。
王妃房裡的丫鬟婆子看直了眼。——來客這樣大的架子,難道是陛下來了?可是陛下微服私訪,也不用先拿塊玉佩出來叩門吧?
衆人尋思間,毅親王已經一溜煙跑了出去。
慕容蘭舟猛然想起一事,也唰地一聲站起來,手裡握着紫玉環佩,連聲音都顫抖,“快,快給我擡轎子過來,我要出去!”
屋裡的丫鬟婆子忙去備轎。
等慕容蘭舟出到毅親王府門口的時候,她看見毅親王已經站在一輛其貌不揚的大車前面,跟兩個頭戴長長的幕離的女子說話。
慕容蘭舟眯起雙眸瞧了瞧。
一陣微風吹來,將兩個女子的幕離吹得四下飄蕩,露出了其中一個女子完美如玉的下頜。
慕容蘭舟覺得眼熟得緊,忙快步走過來,急切地問道:“是誰?你怎麼會有這塊玉佩?”
毅親王回身趕緊扶住慕容蘭舟,嗔道:“你走那麼急做什麼?小心嗽疾又犯了。”說完又笑,“現在犯了也不怕,因爲我們的郎中回來了。”
站在毅親王面前的兩個女子輕輕掀起了幕離的一角,和慕容蘭舟打了個照面,然後放下幕離,對她躬身行禮,“見過毅親王妃。”
慕容蘭舟大喜。站在她面前的,可不正是杜恆霜和諸素素這兩個失蹤了兩年的人?!
“站在這裡做什麼?還不進去說話!”慕容蘭舟十分急切地走過去,一把抓住了杜恆霜的手,“這兩年你們都去哪裡了?發生了什麼事?當初說你突然病了,我還以爲沒有大礙,及至後來,莊子又起火,又說你遭遇不測,我們都是不信的。那時候,除了你孃家京兆尹府,還有我們這邊郡王府,都派了不少人下去查探,結果都是一無所獲。大家尋了大半年,才放棄希望,覺得你大概是真的運氣不好……”
慕容蘭衷簡意賅地說着這兩年的事,很是心急。
杜恆霜聽說孃家和郡王府還曾經找了她們大半年,不信她們是遭遇不測,心裡暖暖的,低聲道:“多謝王妃掛念。不過今日恆霜還有事,改日等家裡事了,請王妃來我家做客,到時候,恆霜一定先自罰三杯,和王妃不醉不歸!”
慕容蘭舟看了毅親王一眼。
毅親王微微點頭,道:“剛纔就是在說這件事。”說着又對杜恆霜道:“沒關係。我都記住了。這件事包在我身上。”
杜恆霜再次鄭重謝過毅親王,“恆霜冒昧了。還望毅親王恕罪。還是那句話,毅親王大恩大德,恆霜一定會知恩圖報。”
毅親王擺擺手,感慨地道:“說這些客氣話做什麼?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再不回來。我都快擋不住了。昨兒士及還說,如果陛下一定要下旨,他也沒法子,拼着抗旨下大獄,他也不會從的。只是我問他,若是他逞匹夫之勇下了大獄,你們的兩個孩子怎麼辦?他纔沒話說。”
杜恆霜更是歉疚,垂首斂容道:“是我對不起兩個孩子。”
“快別說這些了,你更不容易。孩子還小。還來得及。若不是情非得已,誰會願意離開自己的孩子?”慕容蘭舟察言觀色,知道杜恆霜似乎還有急事要去做,也不苦留她了。橫豎她沒死,又回到長安。以後見面的日子多得是,也不急在一時。
杜恆霜努力翹起嘴角,隔着輕紗幕離,對着慕容蘭舟笑了笑,“那我們就走了。王爺,別忘了明天,明天再去請旨。”臨走的時候。杜恆霜再三叮嚀。
毅親王點點頭,“放心,我曉得。其實,我現在就可以進宮去請旨。爲何要等明天?”
杜恆霜剛纔對毅親王也是說,她被人所騙,纔到今天的境地,所以希望毅親王明日進宮。挑個合適的時機,向陛下請個旨意。
毅親王都應了。和慕容蘭舟站在王府大門口的臺階上,看着杜恆霜和諸素素的馬車遠去。
她們去的方向,正是蕭家老宅永寧坊的方向。
慕容蘭舟的眼睛有些溼潤,對毅親王道:“你看,我說的對吧,我一直相信恆霜沒有死。”
“好好好,都是你對,你是咱們王府的女諸葛,行不?”毅親王心頭大暢,和慕容蘭舟轉身進屋子,又道:“素素也回來了,你的胎可有專人照顧了。”
說起諸素素,慕容蘭舟也覺得奇怪,笑道:“咦,她跟恆霜出去了兩年,這一次回來,居然不像以前一樣盯着你了。——難道是近朱者赤?我覺得她變了許多。”
毅親王無語地摸了摸鼻子,停下腳步道:“你先回去。我出去看看。”
“你去哪裡?”慕容蘭舟珠一轉,就知道毅親王要去幹嘛。而且她也很好奇,便道:“你帶我一起去,我從此疼你。若不然,哼哼,我欺負你兒子……”說着,作勢要拍自己的肚子。
毅親王立刻屈服,“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我帶你一起去。”說着,命下人趕出一輛同樣其貌不揚的大車,讓人鋪了厚厚的褥子,帶着慕容蘭舟一起上車,往蕭家看熱鬧去了。
此時天已大亮,官街鼓的鼓聲開始敲響,官員上朝的時間到了。
毅親王是王爵,又是武將,不用每天上朝。
蕭士及不一樣,他是柱國侯,而且是神武將軍,如今在兵部兼差,每天還是需要上朝的。
他昨夜又是一夜無眠,早上起來用涼水淨了面,隨便用了點早食,就換上玄色的武將朝服,從內院出來,往外院交待幾聲,才準備去上朝。
從角門出來,他一眼看見陳月嬌拎着一個紫檀魚戲蓮葉圖的食盒等在門口。
“侯爺去上朝?”陳月嬌忙道,一邊說,一邊咳嗽了幾聲。她今天特意穿了雀眼紋海棠紅窄袖雙絲綾對襟短襦,牡丹紋霞影蜀錦長裙,頭上梳着牡丹髻,鬢邊斜斜地插着一支銜珠累絲金鳳釵,映着她清麗無雙的面容,嬌豔清麗兼或有之,就連一旁的門子都不斷拿眼角覷她。
蕭士及沒有理她,自己翻身上馬。他上朝騎的馬,是一匹純正棗紅色的大宛良駒,是他這次回來,陛下親賜的。
陳月嬌有些着急地迎了上去,攀住蕭士及的繮繩道:“侯爺,您別誤會。我是來看兩個孩子的。他們跟我住了一年,我對他們的習慣非常熟悉。平哥兒晚上容易驚醒,醒來就要哭,一定要妾身哄着才肯睡。安姐兒晚上經常盜汗,不知道那些下人有沒有晚上給她擦身換衣。——妾身真的很想他們。妾身這裡做了幾個他們愛吃的小菜,想送進去給他們吃。侯爺,您不用把妾身當妻子,妾身只要給兩個孩子做養娘就行了。如果侯爺願意,妾身現在就去跟老夫人商議,將妾身從族譜上撤下來。”言辭殷殷,一片慈母之心溢於言表。
說着說着,陳月嬌又捂住胸口咳嗽了幾聲。
蕭士及剛回來的第一天,就給她一記窩心腳,她以爲自己的肋骨都被踢斷了,後來才發現,不過是胸口悶疼了幾天,就好了。她私下裡找郎中瞧過,說沒有大礙,她才放了心。
蕭士及聽了陳月嬌的話,冷然道:“我是蕭家的族長。那族譜沒有我的簽字畫押,本來就不作數。你不用白費心思了。”說着,一勒繮繩,正要轉身離去,然後他就愣住了。
陳月嬌不知出了何事,也跟着轉頭看去。
只見在蕭家老宅大門前面空地的另一端,站着一個白衣女子,頭上綰瞭如意髻,一支首飾都沒有,顯得無比素淨。身上的衣衫勝雪,和她雪白的肌膚幾乎融爲一體。懷裡抱着一隻同樣雪白的毛茸茸的小動物,看上去像是隻狐狸。
真是白日見鬼了!
陳月嬌嚇得一聲驚呼出口,手裡的食盒掉在地上,跌得散了,裡面的菜湯餅團滾作一團。
蕭士及定定地看着前方的女子,眼裡漸漸盈滿了淚水。在那模糊的淚眼間,他看見對方的面容,漆黑明亮的雙眸,細長的柳葉眉,精緻的俏鼻,櫻粉的嫩脣,容色絕豔,麗盛牡丹。一身白衣,更是將那種麗色襯到極致。
淡極方知花更豔,就是這種效果吧?
站在那裡的,正是杜恆霜。
她也定定地看着蕭士及,幽幽地道:“及哥哥,霜兒還活着,你怎麼能另娶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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