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我們家坐一坐?”封二伯母接了杜恆霜的帖子,有些驚訝,“不是說他們家有事嗎?”
“想是家裡的事都忙完了吧?”封二伯母的婆子跟着附和道,卻也有些滿不在乎,“夫人,您想想,就算是面子情兒,她也要來打個花唿哨,不然怎能在衆人面前交代過去呢?”她認爲杜恆霜來封家,是做給別人看的,表示她對這個小姑子很上心。其實是敷衍一下而已。
封二伯母點點頭,“有可能。”不過還是把封儉叫來,吩咐道:“下午秦國夫人要來咱家坐坐,你好好收拾收拾,管好你院子的人。今兒過了,這婚就差不多定下來了。”
封儉應了,回去換見客的衣裳。
夢兒聽說秦國夫人杜恆霜要來,很是好奇,求着封儉道:“二郎,你讓我跟着去偷偷見見這秦國夫人吧。聽說她生得美貌無匹,但是又性情剛烈似火,動輒跟人爭強鬥狠,我實在沒見過這樣的女子,很是想見見她。”
封儉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你啊,真是調皮的小東西。什麼都好奇,什麼都想見。雖然是丫鬟,可是從小就養在深宅後院,比外面那些拋頭露面的貴女不知強多少倍。——唉,你放心,等成了親,我就擡舉你做二房。”
夢兒握住他的手,嬌俏地笑道:“都是二郎疼夢兒。不然夢兒沒有那麼大福氣。”說着,將頭靠在封儉胸口,輕聲道:“二郎,你千萬別不要夢兒。夢兒什麼都沒有,只有你……”
封儉被夢兒這番話激起滿腔熱血和柔情,忍不住擁她入懷,道:“我必不負你……”
兩人在房裡相依相偎,如同一對同命鴛鴦,看得外面的幾個丫鬟竊竊地笑。她們都是跟夢兒同時進府的丫鬟,也跟封儉是多年的情份。不過她們早知道封儉看不上她們,所以也沒有跟夢兒爭風的想法。夢兒又是個八面玲瓏的人,跟她們處得很好,有好東西,都散給她們了,並不吃獨食。
到了下午,杜恆霜帶着丫鬟婆子過來了,跟封二伯母寒暄之後,分了賓主坐下。
“去叫二郎過來。就說秦國夫人來了,讓他來見禮。”封二伯母笑眯眯地吩咐道。
杜恆霜笑着點點頭。坐在封二伯母下首的第一個位置。翹首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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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聽見外面有一陣環佩叮噹,然後有幾聲女子的竊笑私語。
杜恆霜的眉頭微蹙,面色倒是不變,眯了眼看向門口。
封二伯母臉色有些不好看。對身邊的婆子努了努嘴。
那婆子心裡也是咯噔一聲,知道不好,二公子的那羣小妖精好像都跟來了,這是要壞事啊……忙忙地悄然從堂上退下,繞着旁邊的小屋子出去了,在迴廊上攔住封儉和他的四個丫鬟,道:“二公子,您一個人去見秦國夫人就行了,怎地這些姐姐也過來了?”
封儉笑道:“她們是我的丫鬟。說要去見見世面,我看橫豎無事,就帶着她們過來了。”
那婆子皺了皺眉,看着封儉將夢兒小心翼翼護在身後,只好板着臉道:“二公子。不是老奴託大,今兒的事您還是收斂些。若是讓秦國夫人看出端倪,她可不是夫人,好性兒好說話。她可是個一言不合,就要拔箭送你上西天的主兒!”
夢兒嚇白了臉,不知所措地道:“二郎,那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封儉有些生氣,對那婆子道:“秦國夫人再厲害,還能在我封家打打殺殺?!——柳媽,你也太過逾了吧?!”
“二郎!二郎!別這樣!”夢兒急得快哭了,“你別爲我們得罪這些媽媽……”
那婆子就看不慣夢兒裝狐媚子的樣兒,暗地裡啐了一口,道:“二公子,快跟老奴過去吧。別讓秦國夫人等急了。”
杜恆霜其實已經有些等急了。剛纔聽那腳步聲,似乎就在不遠的地方,此時卻又過了快一盞茶的功夫,hia不見人影。——這封家,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很喜歡蕭嫣然,急着要娶她嗎?
杜恆霜撇了撇嘴,給知數使了個眼色。
知數會意,悄悄也從堂上退下了。
堂上的婆子丫鬟很多,本來就有人站在迴廊上。
知數悄悄從人堆裡溜走了,也沒人注意。
封二伯母的心思卻在外頭的封儉那邊,也沒有注意到杜恆霜這邊的動靜。
知數出去之後,就看見了封儉和封二伯母身邊婆子對峙的一幕,還有他身邊四個穿得花紅柳綠的丫鬟,特別是一個一身素綠衣裙的丫鬟,看封儉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都和別人不一樣,心裡覺得奇怪。
她在門口看了一會兒,才轉身回去,來到杜恆霜身邊,彎腰到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杜恆霜點點頭,面不改色,“我曉得了。”
再過了一會兒,封儉終於姍姍來遲了。
“見過秦國夫人。”封儉一擡頭,就看見一個絕色麗人坐在下首的第一個位置,黛眉紅脣,肌膚賽雪欺霜,一雙眸子如同深潭,黑得看不見底,只要把人吸進去一樣。——這樣穠麗的美色,如同一塊白雲天裡潑了滿天的彩霞,炫得讓人目不暇接。
封儉有些遺憾:若是蕭嫣然生得跟這秦國夫人一樣美貌就好了……
杜恆霜定定地看了封儉一會兒,笑道:“封二公子免禮。”說着,命人送上表禮,“區區禮物,不成敬意。”
封儉忙謝了,接過禮物,交到下人手裡。
杜恆霜就又跟他寒暄兩句,隨便問了問他平日裡都做些什麼,可曾有職司,有什麼心願,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封儉都一一答了,自覺很是得體。
杜恆霜問了一圈,終於拐到正題,笑道:“聽說封二公子有四個貼身大丫鬟,個個生得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容,不如請上來給我們看一看?”
封儉一聽正合心意。既能讓夢兒全了她想看秦國夫人的心願,又能滿足秦國夫人的願望,何樂而不爲呢?正要答應,封二伯母卻是心裡一沉,笑道:“我們家的丫鬟,都是粗粗笨笨的,哪裡有什麼絕色美人兒?秦國夫人說笑了。”一邊說,一邊給封儉使眼色。
封儉有些不解,但是孃親不同意,他也沒有堅持。便改口要婉拒。
杜恆霜哪裡容這對母子搞鬼。笑着擠兌他們道:“喲。這是怎麼啦?難道你們家丫鬟比大家小姐還矜貴?從來不見客的?嘖嘖,看來你們封家真是家風嚴謹,把丫鬟都當小姐養的。”說得封儉和封二伯母一起紅了臉。
這番話說出來,就連封儉也知道不對勁了。忙笑着道:“秦國夫人,不是這樣的。她們確實是資質粗陋,恐出來失禮。秦國夫人是我們封家的貴客,怎麼也不能讓秦國夫人高興而來,敗興而歸是不是?那就是我們主人家的不周到了。“
杜恆霜大笑,搖頭道:“反正無論怎麼說都是你們有理。說來說去,就是我連個丫鬟都不能見。還說我是貴客,原來不過如此。”說着,就要起身告辭。
封二伯母知道杜恆霜這一去。肯定婚事就要泡湯了,不由狠狠瞪了封儉一樣,對杜恆霜陪笑道:“秦國夫人,您要看得起她們,是她們的福氣。”說着。對自己的婆子吩咐道:“來,傳喜兒她們過來。”
喜兒是封儉另一個大丫鬟的名字。
那婆子會意,出去叫了她們四個丫鬟進來。
這四個人本來也沒有走遠,就廊下候着。
現在聽說終於讓她們進去了,很是歡喜,跟着進門給杜恆霜和封二伯母磕頭。
杜恆霜留神看了一看,果然看見知數說的那個全身素綠的女子,她生得很是姣媚,尖尖的下頜簡直可以當錐子用,又打扮得與衆不同,腰上的腰封都比旁人要闊朗精緻。
那婆子一個個給杜恆霜介紹這些丫鬟的名字。
杜恆霜聽着,笑道:“都是好姑娘,我的眼角都看不過來了。——賞。”
知數就把身上帶的賞人的荷包拿了四個出來,一人一個送出去。
杜恆霜這一次來,就是想探查一番,這封儉到底是真的潔身自好,還是有別的原因。
那些丫鬟忙謝過杜恆霜,又給她磕了一次頭。
杜恆霜擡手讓她們起身,問道:“你們都是封二公子的丫鬟?今年多大了?跟了他幾年了?”
這些丫鬟忙報了年紀,最大的是喜兒,已經二十了,最小的是夢兒,也有十八。說起跟着封儉的年數,都是打小兒的情份。
杜恆霜挑了挑眉,看這些丫鬟年歲都不小了,又都是姑娘打扮,就又問道:“你們這麼大年歲了,可有婆家沒有?”
因封二伯母一直向杜恆霜誇耀她家封儉沒有妾室通房,只是太過挑剔纔沒有成親的。杜恆霜就不認爲這些丫鬟會留下來做封儉的妾室。再說,封儉就算以後要納妾,也絕對不能納這種有多年情份的丫鬟,這簡直是破壞夫妻關係的利器好不好……
喜兒和另外兩個丫鬟都道:“回秦國夫人的話,奴婢已是有了婆家,很快就要嫁了。”
唯獨夢兒卻道:“奴婢不急。等二奶奶進了門,奴婢再嫁也不遲。”
杜恆霜拍拍自己的下頜,故意打趣道:“若是要你嫁了,你們二奶奶才能進門呢?”
夢兒忡然變色,低下頭不再說話。
杜恆霜就看向封二伯母,笑着努了努嘴,“這話怎麼說?”
封二伯母支支吾吾半天,強笑道:“秦國夫人,等蕭大小姐進了門,再把夢兒嫁出去也不遲啊。如果現在就把她嫁出去,未免顯得蕭大小姐沒有容人之量,不夠大度,不是當家主母的風範。”
杜恆霜輕笑,點頭道:“這個道理我卻不懂了。打發個把丫鬟,是你們封家的責任,關我們家大小姐什麼事?怎能扯到什麼賢惠不賢惠,大度不大度上面去?”
封二伯母心裡咯噔一聲,生怕杜恆霜想到別處去,起身道:“秦國夫人,咱們到裡屋說話。”
杜恆霜跟着她來到裡屋。
封二伯母見沒有外人了,忙又想着話來轉圜,道:“我們二郎這孩子,天生長情。這些丫鬟是多年的主僕情份,哪能說走就走呢?就算是養個貓兒狗兒養了這麼多年,也會捨不得的,何況一個大活人?”
杜恆霜還以爲封二伯母有什麼說不出口的理由,原來又是這個“多年的情份”!
這樣說來,封儉並非良配。如果這個夢兒留下,杜恆霜是萬萬不想讓蕭嫣然嫁給封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