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恆霜被諸素素的話逗得笑開了,扶着桌子叫“哎呦”,又道:“這是什麼理啊?怎麼正室不能生兒子?小妾不能生女兒?”
諸素素對她擠擠眼,故意一本正經地道:“你不知道,有那一起子對原配正室羨慕嫉妒恨的要吐血的女子,只能意淫別人生不出兒子,而她們能生兒子,纔好擠掉原配正室上位啊。你不曉得,這些人最愛看的戲碼就是原配不能生,然後原配的男人爲了‘子嗣’,納上一堆大大小小的妾室,然後家裡鬥個天翻地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邊說,一邊搖頭晃腦。
杜恆霜笑得幾乎岔過氣。
諸素素忙過來被她拍着背,嗔道:“你肚子裡還有孩子呢,你給我悠着點兒。”又回頭問那婆子,“封伯爵府說了什麼時候洗三?還是滿月禮?”
那婆子道:“伯爵府說了,因他們夫人年紀大了,生的很艱難,洗三恐怕沒有精力,就等着雙滿月後一起辦。”
也對,現在是臘月裡,家家戶戶都在準備過年,就算上門去做客,也都是敷衍,心思不在這上面。縱請了人,也沒趣兒。
杜恆霜瞭然地點點頭,“也對,咱們先把賀禮送過去吧。雙滿月的時候再登門恭喜,我也去沾沾喜氣。”
封大夫人邵氏的雙滿月,大概要到來年二月份了,正好過完年,又過了正月,天氣開始回暖,春回大地,萬物復甦的時候,被現在的天寒地凍要好得多。
諸素素也道:“我也去。不過他們先前說要請我去幫封大夫人接生,我們公爺給我推了。你也知道,我也有身子。給人接生是力氣活,我確實沒法子幫忙。但是說完等她生了之後,我去看看,開幾個方子。讓她好好坐月子,補補身子。”
杜恆霜也不攔着她,道:“那你快去快回,不要累着了。”
諸素素應了,帶着自己的丫鬟婆子離開柱國公府,往封伯爵府去了。
邵氏的房裡,諸素素過來給她查了查身子,笑着道:“你身子恢復得不錯。不過你年歲大了,確實要好好保養。我這裡幾個方子,你讓自己人親自看着熬藥。別離了人。”
邵氏忙應了。接過方子讓自己的心腹婆子收起來。
諸素素又順道去邵氏的大兒子診了診脈。也開了幾個方子。
這孩子先天實在是太弱了,沒法子,只有用藥罐子養起來。反正封家不缺錢,這樣也不錯。
……
穆夜來鬱鬱寡歡地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冷清清的院子出神。
在離她院子不遠的地方,此時正是人聲鼎沸,歡笑聲、喧鬧聲、報喜聲、恭賀聲不絕於耳。
相比她這裡的冷冷清清,那邊簡直是熱火朝天。
“二夫人,小姐醒了,二夫人要不要抱一抱?”穆夜來女兒的乳孃抱着一個桃紅色百子圖襁褓,小心翼翼地踱過來問道。
穆夜來頭也不回,冷冷地道:“抱走吧,我不想看見她。”
她恨得要死。邵氏這麼大年紀。居然又生了個兒子,自己滿心以爲這一胎也是兒子,結果還是生了個女兒。
雖然已經有個兒子了,但是穆夜來知道,這世道。一個兒子是不保險的。
封裴敦這麼大的家業,最大的兒子纔剛滿七歲,而且一直病怏怏的,隨時會得沒命一樣。
自己生的兒子,也才一歲多,不到兩歲。
但是現在邵氏又生了個兒子。
封裴敦現在算起來,就有三個兒子了。
也許還不止。
那被邵氏接進門,後來又跟封裴敦去了一趟嶺南的夢兒,也有了三個月身孕。
若是她也生下兒子,這屋裡真是連自己站的地兒都沒有了……
穆夜來不由自主地咬起指甲,坐在窗前冥思苦想,要如何將封裴敦的心思挽回來。
她有時候回想上一世自己是如何把蕭士及攏在手裡的,看看能不能對這一世有幫助。可是在她的記憶沒有完全恢復之前,她還能信心滿滿。如今她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起來了,卻再也不想去回憶那一世的事情。
況且封裴敦跟蕭士及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
蕭士及對杜恆霜一心一意,只要能跟杜恆霜沾上邊的,都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可是封裴敦就不一樣了。他這人,太花,很難對某個人或者某個東西專一。
先前他對穆夜來也寵過一陣子,後來夢兒進門,他一顆心都偏到夢兒那裡去了。
輸給邵氏也就罷了,橫豎她是原配正室,而且她到底年紀大了,穆夜來並不把她放在眼裡。
可是夢兒就不一樣了。
夢兒比穆夜來還年輕,而且天生嫵媚入骨,又是丫鬟出身,在封裴敦面前能軟得像攤泥,被踩在地上都一副無怨無悔地賤樣兒……
穆夜來在心裡深深看不起夢兒。
但是就算看不起,她也必須重視這個對手,不能掉以輕心。
她的眉頭皺得更緊,在腦子裡不斷想着法子。
“二夫人,那封儉又來了……”她的婆子走過來,臉上的神情有些怪怪的。
穆夜來心裡一動。以前她不想敷衍封儉,不過這一次,她心裡煩,正想找人說說話,就道:“讓他回去。你命人套車,我要去東市買些絲線。”這是要出門散心的意思。
那婆子笑着應了,出去命人套車,扶着穆夜來上車,往東市去了。
穆夜來在外面逛了一圈,就進了一個店鋪歇腳。
那裡是穆夜來出銀子給封儉開的綢緞鋪子,別人都不曉得。
封儉在後堂接着她,擺了一桌酒菜,笑着道:“小嫂子,過來坐。這是上好的惠泉酒,來來來,喝一杯。”
穆夜來心裡煩悶,走過去坐下來,熟不拘禮地接過酒杯喝了一口,道:“你倒是過得快活。你的夢兒如今在伯爵府是大紅人。把我都擠下去了。”
封儉笑了笑,“這叫各有前因莫羨人。不過小嫂子,我堂哥如今應該歇在小嫂子房裡吧?你想,夢兒有身孕,大嫂剛生了兒子,只有你是空着的……”
穆夜來瞪眼,將筷子往桌上一拍,道:“這種話也是你說的?!——還要不要臉了?”
“要臉?若是要臉,小嫂子爲何到我這裡來吃酒?”封儉笑吟吟地道,又給穆夜來斟了一角酒。“小嫂子別急。生兒子。誰不會?以後堂哥跟小嫂子生上十個八個。小嫂子煩都來不及呢。”一邊吃酒,一邊哄得穆夜來心花怒放。
從這鋪子裡出去的時候,穆夜來喝得多了,走路都有些不穩當。眼角眉梢添了些許春意,心裡的疙瘩也漸漸消了,只想着要把封裴敦勾到她屋裡來。
但是封裴敦這一陣子忙着朝堂裡面的事,一心想多立戰功,竟然主動請纓,跟蕭士及一起去范陽整編那邊刺史的軍士去了。
封裴敦一走,穆夜來就沒了指望,只得夾了尾巴做人,除了出去跟封儉吃吃酒。別的時候都老老實實在家裡,教她的二哥兒唸書。
她的小女兒,被封裴敦取了個名字叫善姐兒,她卻是連面都很少見。
到了二月裡,封伯爵府舉辦了盛大的雙滿月禮。
連封裴敦都從范陽趕回來。給邵氏和孩子帶來了豐盛的禮物。
穆夜來見了,心裡更是膈應,手裡的帕子快被她絞碎了。
“老爺,我們二哥兒天天說想着老爺呢。”穆夜來領着兒子上前,給封裴敦行禮。
封裴敦看着二哥兒生得虎頭虎腦,比七歲的大哥兒還精神,心裡更高興,親自將二哥兒抱到腿上,跟他說話。
二哥兒倒是口齒伶俐,這一點隨了穆夜來,幾句話說得封裴敦心花怒放,連聲大笑。
邵氏在旁邊笑眯眯地看着,道:“把善姐兒也抱來給老爺瞧瞧。”
善姐兒?
封裴敦要想一想,才恍然大悟,“是夜來的小女兒吧?”
“是啊,老爺好記性。”夢兒在旁邊笑盈盈地道,“我們二夫人就是太看重兒子了。善姐兒那麼可愛的小娘子,我看見了都捨不得放下來。老爺,善姐兒生得可好了。”
穆夜來聽得咬牙切齒,忍不住道:“三夫人這麼愛善姐兒,不如把她給你做女兒?還是你自己生一個女兒最好。要別人的女兒有什麼趣呢?是吧?”
這是咒夢兒生女兒。
夢兒不以爲然地道:“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都是老爺的孩子。對老爺來說,是一樣的。”
邵氏站在夢兒這邊,道:“正是。其實咱們封家女兒少,矜貴。二夫人,你可別看善姐兒是女兒就怠慢她,我要知道可不依的。”
她是原配正室,也是這些孩子的嫡母。她有資格說這個話。
穆夜來一窒,正要想話說,善姐兒的乳孃已經把孩子抱來了。
看着骨瘦如柴,如同小貓一樣的小女兒,封裴敦倒抽一口涼氣,森然道:“這孩子怎麼這樣?你們都是怎麼帶孩子的?!”
穆夜來探頭瞧了瞧,看見善姐兒瘦瘦小小的樣兒,臉上的異色一閃而過,便忙道:“善姐兒這是怎麼啦?”又罵乳孃:“你是怎麼帶孩子的?孩子病了,你不回了我去請郎中?要你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