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切塵埃落定後,負責收尾工作的首都預備課警員們來到發生戰鬥的那段下水道時,地下通道內依舊硝煙瀰漫,到處都是被子彈轟出的創痕,而受傷的軍人已經由同伴當場施與緊急處理。
經過事後的核算統計,這場發生在倫薩區下水道內的追擊戰一共持續了四小時二十三分零六秒,徐秋生和將他劫出去的歹徒一路上遭遇各軍區三十七次堵截,逃亡路線更是長達一百四十二公里,共被他們搶去七十九隻槍,子彈若干。
而那兩把紅喉鶉監獄出產的散彈槍,彈藥則在最開始遭遇戰中不到三秒鐘被射了個精光,警員們也找到了那兩隻因爲無法承受磨損和高溫槍膛已經徹底損壞的散彈槍,吃驚於對方的極限射速和非人的體質。
這種特殊改造的散彈槍後座力極爲驚人,即使是他們警署的王牌射手,在不計時的情況下將子彈射完也會當場脫力。
理論極限的速度造就了足夠恐怖的火力壓制,警員們在第一戰場時收尾時總結髮現,第一個與徐秋生他們衝突的那隻黑石軍團小隊,輸出的彈藥量簡直少的可憐,幾乎可以說的上是一觸即潰。
其中一個原因是在瞬間遭遇措手不及,被對方打了埋伏,十二個人的小隊居然被兩個人埋伏,說來有些不可思議,甚至有些搞笑,但這就是事實。
二來就是那種一出現就是鋪天蓋地的恐怖射擊,那一小隊黑石軍人還未完全反應過來,就已經中槍倒地。
而事後也證明,防線如此容易被擊潰不是因爲偶然,也不是因爲黑石軍區的軍人戰鬥力不夠強悍。
黑石軍團,首都第一軍區,紅喉鶉警衛隊,首都皇家禁衛軍,這四隻部隊任何一支的戰鬥力都可以排進聯邦前十,這種情況下,換別的任何聯邦部隊,都不可能比他們做的更好,極有可能當徐秋生二人剛剛出現時,那些部隊甚至連一槍都來不及開,就已經潰散,而不是在那兩個人身上留下一身凌烈的傷痕。
而讓衆軍人隱隱有些心驚且擔心的是,直到現在,他們都還沒看到那位蘇耶上校的身影。
在靠近倫薩大街的下水道口,幾名黑石軍人正在聯邦警員的幫助下搬運傷員,就在這時,道路的盡頭,忽然響起了沉重且疲憊的腳步聲。
他們聞聲望去,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後肅然敬禮,但眼中的震驚卻是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下去。
迎面走來的女軍官身上依舊繚繞着一層氤氳的血氣,充滿了硝煙與血腥味,灰色的軍裝處處殘破,露出內裡同樣支離破碎的陶瓷防彈衣。尤其是聯邦的那道傷痕和被白布包裹的左眼,讓他們無論如何都挪不開眼。
“那兩個年輕人難道真的如此強大,連蘇耶上校都留不住他們,更是被傷成這個樣子?”他們心中憤怒又氣餒的想着。
蘇耶蒼娜看了一眼自己的部署,躬身開口道:“我向你們鄭重道歉,我沒有留下他們。”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充滿了金屬的味道,充斥着難以掩飾的不甘與疲憊。
身爲他們的最高上司,一場原本不可能出現變數的戰鬥卻是如此的一敗塗地,必須拿出擔當來承擔這份責任,否則日後今天的事件,將成爲他們黑石軍團永遠的笑話與恥辱。
那幾名黑石軍人聞言面色一變,用帝國的軍用禮儀單膝跪地,握拳捶胸,俯首道:“是屬下無能!”
蘇耶蒼娜擺了擺手,問:“傷亡如何?”
幾名黑石軍人面面相覷,其中一人沉聲回道:“報告上校,輕傷十一人,重傷五十七人,沒有陣亡。友軍的狀況差不多。”
聽到彙報,蘇耶蒼娜的眉頭微微蹙起,有些難以置信,但卻又鬆了一口氣,站在原地似乎發了會兒呆,就向着那些躺在簡易擔架上的下屬們走去,被地下熒光燈拉扯的影子,有些蕭瑟與落寞。
這些戰士們身上雖然佈滿了猙獰恐怖的創口,卻沒有一個是落在要害上的,憑藉目前的醫學造詣,這些傷口都不是問題,就算是毀容了也能立刻整回來。
然而這些平時驕傲的士兵們雖然大多神智清醒,此刻的精神狀態,卻都是有些低靡。
以蘇耶蒼娜對她們的瞭解,過往在黑石戰場上更加慘烈的戰事他們也不是沒有經理過,事後即使遭受了重創,也依舊像只鵝般倔強的驕傲着,從來不會露出這種挫敗的神情。
就在她帶着疑惑走過時,一名尉官卻是顫抖的伸出了手,他望着蘇耶蒼娜沙啞的說道:“上校...我們沒有誰會怕死,但今天這場仗打的邪乎,我從來沒今天這麼窩囊過...”
蘇耶蒼娜擠出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笑容,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表示理解,而一旁的軍人則配合着警員將這些傷員依次擡到了地上去,在這個過程中,她的面部表情漸漸僵硬起來。
因爲她發現自己的猜測果然變成了現實,那些士兵身上的槍傷都儘量避開了周身要害,否則即使穿着聯邦最新式的陶瓷防彈衣,只要被流彈射中脖頸或是頭部,依舊是一命嗚呼的下場。
以蘇耶蒼娜對那位黑石軍區兵痞的認知,那個人的槍法自然毋庸置疑,即使水平失常,但將近三百多號人,卻沒有一個人被擊中頭部身亡,在那種你死我活的殘酷戰場上,這種概率完全可以小的忽略不計,但那兩個人卻做到了這一點。
這種情況下,還敢手下留情嗎?是他們因爲出於自己行爲的愧疚,還是別的?可不只是聯邦的士兵,就連他們黑石軍區的士兵,也一個沒死。
蘇耶蒼娜第一發現,自己和她的部署,居然沒有被對方區別對待。
區別對待,這似乎已經成了聯邦人對黑石人的習慣性行爲。
而這兩個例外的人,卻都是她的敵人。
這個結果,讓她的思緒一時間變得異常複雜。
與石琦告別後,在聯邦星際航空公司保全人員的護送下,那艘電磁飛艇大搖大擺地在四個軍隊組織的目光中,帶着石辰離開了倫薩區,向着東北方向飛了約百餘公里,緩緩地在一家地處偏僻郊外私人醫院的停機坪上。
下機之後,全副武裝的保鏢們,又拱衛着石辰換乘郊遊小車,將石辰送進了一間裝點前衛且充滿金屬科幻感的醫務室中,由一名白髮的老醫師爲他取出了彈片,然後就讓兩名漂亮小護士將他脫個精光,盛入了一隻充滿橙色溶液的玻璃管槽中。
石辰對這種溶液並不陌生,曾經在泰坦古柯研究所中,他就見識過比這大了足足百倍的玻璃管槽。直到他進入月池大學系統的學習了生物工程之後,才知道這裡面的生物組織修復培養液有多麼昂貴。
泡進其中,就像是回到了母體中,原本劇痛的傷口開始變得麻癢起來,更是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癒合。
據說這種生物組織修復裝置剛被開發出來還沒多久,成本還未降下來,只在幾大軍區,各大校級以上的軍官才能在上級批覆的情況下進行調用。
石辰沒想到,一直只能再電視中看到的裝置,居然有一天也能用在自己身上。
管中窺豹,石辰對於聯邦的三閥五姓的隱藏力量,也有了一個模糊的直觀印象。
就在這暖洋洋的修復過程中,石辰的思緒也開始變得發散起來,擔憂過徐秋生的前途,也憧憬過自己的未來,自然也就想起自己這次大難不死,也不用再如地溝老鼠一般每天提心吊膽,那麼這個月月底的月池舞會,豈不是如約前往了?
就在石辰這般樂滋滋的憧憬着即將到來的月池舞會時,忽然又想起了被他裝扮成自己扔進校園掩人耳目的小初,那傢伙在學校,該不會出什麼岔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