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區潯東路夜市一家裝點簡陋的麪館中,剛拍完胸脯宣稱自己不差錢的石辰正捧着一碗臉盆大小的白麪鯨吞着。
明明那碗麪只是最普通的白麪,磨粉的小麥還是轉基因的那種,口感微糙,沒有牛肉沒有生菜沒有雜醬,只是倒了半瓶子紅油,便硬生生的被他吃出了一種氣吞山河之感,宛若幾輩子沒吃飽飯的惡鬼一般。
這也不怪他,原本就因爲長期兼職營養不良,而在接受了小初的基因改造之後,雖然那不斷自每個細胞透出的灼熱感很舒服,但隨之而來的,便是在基因復刻時消耗大量熱量所帶來的飢餓感,尤其是在餓着肚子時又打了一場接生仗後,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一口能把頭牛給生吞下去。
在將那滿江紅的麪湯一口喝乾後,靠在有些掉漆的牆板上發出一聲滿足的飽嗝,嘆息的感慨道:“果然還是正經的食物比較好吃啊,跟你這手擀麪一比,那跟鼻涕似的營養液真不是人喝的。”
“你也知道那日子不是人過的,那你爲啥還做聖人?”
徐秋生在從石辰口中知道真相後便有些抓狂,此刻看他那一臉滿足的樣子,恨鐵不成鋼的說道:“要是你的孩子,兄弟我把麪館賣了也保證幫你拉扯大,但你現在這算是個怎麼回事兒,那女人被通緝不說,你現在又沒什麼正式工作,自己還要貸款上學,現在還不知道腦袋發什麼燒買個迅馳處理器,剩下的那點錢光從黑市渠道搞個把月奶粉都能讓你徹底破產好不好?不得不說,有時候你丫真是個白癡。”
石辰絲毫沒有身爲他人眼中白癡的自覺,輕輕撫摸着懷中的一桶從徐秋生從黑市帶的奶罐,微蹙的柳眉裡也是透着一絲心痛,卻沒有解釋什麼。
他突然想起那礦道中的巨大人面,寬慰道:“我這不是有了賺錢的路子嗎?不慌。”
“你這話我已經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了,可直到現在還是窮逼一個。”徐秋生頹廢無力道。顯然對石辰那些所謂賺錢的路子早已經銘記於心。
石辰呵呵笑了兩聲,沒有爭執什麼,從衣兜裡掏出一份存儲卡扔到他面前:“你看看,這東西能不能賣點兒錢。”
徐秋生無奈的搖了搖頭,從身後的櫃檯扒來一隻早已可以當古董的電子筆記本,將存儲卡插了進去,模糊的全息屏幕頓時就彈出石辰上次目睹的東西。
石辰見他半天沒做聲,打了一下徐秋生的肩膀,問:“怎麼樣?”
徐秋生沒有馬上回答,盯着屏幕良久,如刀鋒般的眉毛擰在一起,猶豫了半響纔看向石辰那張他認爲有些娘們的臉,開口道:“你運氣不錯,幫那家黑心企業挖坑也能挖出這種奇葩玩意來。”
石辰也有些得意:“我早就說過,不要小瞧任何一個行業,說說,咱們這回是不是可以小發一筆?”
“不好說。”徐秋生撫了撫他那刀削般的眉毛,輕嘖道:“你也知道我們這半遺棄的土衛六是個什麼狀況,這玩意這麼大,生物遺骸的可能性就不大,倒很有可能是銀河殖民初期走私丟失或是藏匿的古董,價值不小,但是,我們都是明白人,這礦區可是邦德公司的,所屬權不歸我們,而且這麼沉的玩意,以我們的手段也弄不走,所以,只剩最後一條路子了。”
“還是隻能把消息賣出去嗎?總覺得有些可惜了。”石辰嘆了口氣。
徐秋生無奈的攤了攤手。
“那還是按老規矩了。”
所謂按老規矩,便是徐秋生負責找渠道把消息賣出去,所得五五分。
徐秋生笑了笑,做兄弟這麼多年,也不跟他說什麼客氣話,可是有些話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我說辰子,你還是鐵了心要考那勞什子月池大學?”
石辰聞言眼神變得肅穆起來,若是在以前,他可能還會因爲生命值提升太過緩慢而沒信心,那麼小初的源程序突然升級,則給了他一道十足的強心劑。
於是堅定道:“不錯,你也知道我胸無大志,只想考上大學後進入首都星圈,弄個基因構件師職稱,然後混家大型生物工程公司,領着高不成低不就的固定工資,最後騙個像葉夢祈一樣的漂亮丫頭做老婆混吃等死就行了,而且我一直覺得當初爸媽的那艘勘探船出事出的太蹊蹺,若是能順利混入中上流社會,跟聯邦星際航空公司搭上線,說不定能查出些什麼,那也算了了我一大憾事。”
“聯邦當紅歌姬葉夢祈,你這隻懶蛤蟆野心還真不小。”
徐秋生其實很想說服石辰安心留下來,惱火地罵了幾句,說道:“我就怕你這廝文藝小說看多了,老婆還沒討到,就先去當了唐吉坷德。”
一聽這話,石辰嘴角勾出一個森寒的笑容:“既然連你都覺得有問題,那我更要去查清楚了。”
徐秋生也知道自己勸不動他,不由的有些黯然的搖了搖頭,爲了不把氣氛搞僵,只好將話題引到別的地方。
聊着家長裡短,石辰忽然想起自己給莉雅接生時的奇葩經過,問出了一個連自己都覺得白癡的問題:“三炮,你說,一個處女,生的出孩子嗎?”
徐秋生果然用看白癡般的眼神白了他一眼,只當自己沒聽到過這麼白癡的問題,免得自己的智商被對方拖到同一個水平線。
石辰訕訕的笑了笑,雖然他在理智中也覺得這種荒唐事兒不太可能,可他在接生的時候,那兒分明就還有...咳咳,害得他還爲此費思多花了一番功夫...
在離開面館時,石辰先將東西寄放在了徐秋生那兒,而徐秋生則遞給了他一份準備的好的資料,一份關於雷雄武生活習慣平日行蹤的資料。
“每月十五,紅樓休閒會所嗎?呵...果然是個腦袋被精蟲塞滿的人渣!”
石辰看着手中的資料,發出一聲冷笑,就將其撕碎扔進垃圾簍裡,揹着單肩包徒步來到地下車站,順着人流擠上了一輛通往泰坦第一高校的磁懸地鐵。
地鐵中的環境永遠沒有影視劇中渲染的那般文明且舒適,哪怕發展到如今的程度,依舊擁擠,如同最密實的沙丁魚罐頭。
由於是十五天一輪的夜校時間,車廂內近半都是泰坦高校的學生,男生都是如他一樣灰色休閒小西裝配黑皮鞋,一個個帥氣筆挺,女生則是白色襯衣套上米黃開衫,下身原本還能長及膝蓋的蘇格蘭短裙,則被齊刷刷的裁剪成了超短,彷彿選美似的露出白皙的大腿,配上誘人的格網黑絲襪,也算是這趟航線上的一大亮眼風景了。
但在這種環境下,也尤其容易滋生出一些不大討人喜歡的羣類來,那便是自從公共交通工具發明之後就衍生出的電車色狼,若是這類人身後再染上一些家世或是黑.道元素,那麼便往往有些令人頭疼了。
石辰剛找好空擋站定,身旁就發現了這喜聞樂見的一幕。
他原本正望着窗外不斷掠過的枯燥景色,耳畔忽然聽見一聲驚懼卻又無可奈何的低呼聲。
“別...別這樣,算我求你,錢鶴鳴!”
“求我?求我就這態度?夏麗啊夏麗!沒想到一直冷冰冰的你就喜歡這樣的調調?我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去真誠追求你,你都板着張撲克臉,還當着那麼多同學面前拒絕我!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這兩個聲音,怎麼有點兒熟悉?
石辰微微蹙眉,一側頭,就看到身旁一個面色蒼白的褐發女生垂着腦袋極力壓着自己的短裙,阻止另一張大手的侵略,同時身子努力前傾,逃避身後那男生從身後的壓迫。
然而這些都是徒勞的,在這範圍有限且擁擠的車廂內,她的這個動作只能徒勞的增加兩人身體的貼合度,而身後那男生就這樣將腦袋貼在她的耳畔說着威脅的話。
石辰這一看之下,就微微挑眉,這對男女他還真認識,雖然只是同班同學,算不上熟人,但那女生好歹是他們二年十三班的班花。
而那男生在上個月在教室門口上演的經典表白和班花的十動然拒不知被哪個好事者拍下傳到了校園論壇,就徹底在整個泰坦高校火了一把,讓石辰也記住了他的名字。
夏麗身爲班花,平時被人恭維追捧慣了,拒絕過的男人沒有一打也有七八個,顯然沒有想到在拒絕對方後居然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報復她,頓時陷入窘迫之中,只能不斷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造成那樣的影響的。”
“你覺得簡單的一句道歉能夠彌補我名聲上的損失嗎?”
“對不起!”女孩除了道歉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呵呵,夏麗,我把話就直說了吧,我今天就是要在車上,在你身上爽上一把,你要是敢叫也隨你,反正我錢鶴鳴的臉已經丟盡了,怕個鳥,倒是你...平時一副冰清玉女的樣子,恐怕不想讓別人認爲你是個在電車上都任人玩的婊子吧?”
錢鶴鳴嘴上說着,手上正準備展開更加凌厲的侵略時卻是一頓,因爲他察覺到了一道淡漠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他偏過頭,陰鷙的回望過來,見到身旁竟是同伴同學時也是一愣,指着石辰的鼻子惡狠狠的威脅道:“看什麼看,就你個小白臉也想來英雄救美?再多看一眼,信不信下車我就找人廢了你的第三條腿,讓你徹底配的上這張娘們兒臉?”
夏麗也察覺到了轉機,不過當看到身旁人是石辰後,剛剛生出希冀的眼眸又暗淡絕望起來。
不是她看不起石辰,正相反,她對石辰映像很不錯。
石辰在學校雖然爲人低調,但是那華美完勝貴族的精緻面孔在班上乃至整個學校女生圈子都有着不小的人氣,但在上學期期末考覈中,石辰的生命值不過0.8,甚至在體能測試上比起她都差了一籌。
這麼一個弱不禁風的小男生,怎麼會是常在黑.道混的錢鶴鳴的對手。
然而這些想法剛剛在她的腦海中劃過,一道咔嚓的骨折聲在耳畔響起,就見剛剛還陰狠似豺狼的錢鶴鳴已經捂着誇張扭曲的右手食指倒地躬身慘嚎起來。
而在她印象中一直做事低調爲人斯文的石辰卻是一反常態,面目森寒的一腳接着一腳踹在錢鶴鳴的褲襠上,口中喃喃着:“小爺我平生最恨別人談我的臉,你他瑪的還敢指着我的臉說廢我的第三條腿?就別怪小爺我就先折你的指,再斷了的你的腿!就你這慫貨也敢做電車色狼?真他孃的給前輩們丟臉!”
原本還算熱鬧的車廂徹底寂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震驚且瞠愕的望着這突然暴戾的一幕。
不少女生如同夏麗一樣,先是因爲吃驚而微微張着紅潤的小口,隨後眼中就冒出崇拜似的晶瑩目光,捏着小拳頭暗暗叫好,還有幾位也不忘拿出個人終端拍下這讓人熱血沸騰的一幕。
誰讓錢鶴鳴人品不行,還長的不好呢。
整個車廂,只剩小白臉,蹂躪着不合格的電車色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