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風中帶着絲絲溼氣,吹在元媛的臉上,慢慢浸潤着她的髮絲,土路兩旁的野花野草肆意的生長着,不時把淡淡的香氣隨風送入她的鼻子裡。
可惜這原本是無比愜意的出行,此刻卻讓元媛渾身不舒服。她正坐在晃晃悠悠的牛車上,崎嶇不平的道路把她的好心情顛簸的一絲也不剩了,心中只盼望着能夠快點到達目的地。
“元姑,你怎麼了,臉色這麼白?“一心想要巴結小姑子,孫氏覺察到元媛的不適。
“嗯!剛吃過飯,坐車有些難受!“元媛打出生就沒有見過這麼顛簸的道路,這說話的功夫,牛車又一次把她顛的屁股離開了座位。
王氏也擔心了,衝着趕車的江老漢說道:“江大伯,您這車慢些吧!我家元姑身子弱,牛車快了她難受!”
趕車的老漢不用回頭也知道又是陳家老閨女的事,心中不屑這一家子把個丫頭片子當成寶貝,手下的繮繩依然是不緊不慢的。說道“我這老牛已經夠慢了,再磨蹭什麼時候才能到鎮上!”
江老漢一把年紀,家裡只有兩畝薄田,平時都靠着這牛車拉客賺些辛苦錢過日子。
陳家五個女人去鎮上,孫氏卻說她們兩個婦人帶着三個女孩,且她小姑子年紀小,硬是隻給了四個大錢。都是鄉里鄉親的,少算一文錢也不算什麼,江老漢少收了錢,王氏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元姑,你靠着我身上歇歇!“不容元媛說出拒絕的話,人已經被孫氏攬入懷中,婦人身上軟軟的,的確緩解了顛簸的難受。
雖然是原主的嫂子,可元媛與她還是陌生人,她有些不好意思,卻因爲實在是被顛簸怕了,還是硬着頭皮沒有掙扎。
偷眼看看大丫和二丫,人家小臉紅撲撲的,身體偶爾隨着牛車的顛簸而起伏,卻習以爲常的很。
'罷了,我還是裝睡吧!至少能自在些!'不習慣與人太親近的元媛窩在孫氏懷裡,閉上眼睛催眠自己。
當元媛被牛車晃動的昏昏欲睡時,她被人推醒了,“元姑,快醒醒,我們到了!”
“到了!“元媛鬆了一口氣,忙不迭的從孫氏身邊下了牛車,也顧不得腿有些麻,就打量起四周。
這就是新荷鎮?一條略爲平整的土路,兩旁的房屋看上去很普通,有些還不如陳家的正房結實。臨街的商鋪斜挑出的幌子,那上頭奇怪的圖案元媛是一個也看不懂。
“姑姑,走吧!“二丫在孫氏的催促下,靦腆的招呼元媛。
“哦!“回過神來的元媛把失望壓下,古代的村鎮是無法和現代相比的。不過,這裡的確比陳家莊熱鬧多了。
“咱們先去哪裡?“坐車的不適消失了,她的興致也回來了。
王氏遲疑了一下,還是孫氏先開口了,“咱們去錦繡坊,先賣了繡品,再看看有什麼元姑喜歡的東西,好不好?”
元媛點點頭,這個錦繡坊看來有些名氣,看看也好。孫氏輕輕推了二丫,有些害羞的二丫見平日眼高於頂的姑姑態度和藹,便壯起膽子,拉着她的手在前頭帶路,一行人往錦繡坊走去。
錦繡坊門面比普通的店鋪大了三倍,寬敞的鋪子裡擺放着各種布匹,店鋪的一角則懸掛着各色成衣,方便顧客挑選。
陳家一行人進來店鋪,迎面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笑眯眯的招呼過來,“幾位嬸子,姐姐是來挑選布料的吧,快裡面請!”
這小姑娘圓乎乎的臉蛋堆滿了笑容,一點也不在意陳家幾人衣著簡樸,彷彿她面對的是大戶人家的女眷,這樣誠懇的態度無形中就讓人心生好感,就算是不想買東西的人,也不好意思拒絕她了。
王氏第一個被這小姑娘熱情的態度感染了,暗中捏着裝錢的荷包,思量着該買些什麼料子。
孫氏平日就接錦繡坊的活計,自然是認識這個小姑娘,堆笑說道:“原來是小英子姑娘,我是來交繡活的!”
天天在繡坊裡做事,小英子眼神靈活,忙笑道:“原來是陳家嬸子,這麼快就做好了繡活,我說嬸子您這手可是夠快的!”
“這都是我家二丫頭跟着我一起做的!小英子,章管事可在?“孫氏對錦繡坊裡一個小丫頭客氣的很,不過她這個樣子也很正常,這新荷鎮,錦繡坊是最大的鋪子,身後的正主那可是京城裡的大官家,她們這些小小老百姓對於當官的有種本能的畏懼。
“呦!二丫姐姐也來了!多日不見姐姐愈發漂亮了!章管事在後院,嬸子且等着,我去瞧瞧看她這會兒有沒有空!幾位先看着,我去去就來!“小英子那小嘴兒噼裡啪啦說了一通,就直奔後院去了。
王氏等人根本不知道小英子是暗地裡收了孫氏的好處才這樣熱情,一個個對她心生好感,便走到櫃檯前看起布匹來。
元媛早就被滿眼的花布給繞花了眼,就見孫氏指着一匹桃紅色的暗紋細布,笑道:“元姑,你瞧瞧這顏色怎麼樣,咱們扯上一塊,嫂子給你繡上花,做條石榴裙可好?”
王氏向來是個沒有主見的,聞言連忙附和道:“這顏色真鮮亮,做出裙子一定好看!”
讓她穿這樣豔麗的顏色,元媛可沒有這樣的審美,不過也不好打擊兩位嫂子的積極性,便說道:“還是給大丫扯吧,這顏色比較適合準新娘!”
被點到名字的大丫雖然不確定這'準新娘'是什麼,卻也紅了臉,她心中很是中意這塊布,卻怎麼也不敢開口,索性低頭不語。
孫氏再一次詫異這小姑子是改了性子,她挑的這顏色可是小姑子平常最愛,今天竟然主動推辭?
不過心中打算好了要巴結小姑子,孫氏也不多想,說道:“三弟妹,你自己看看合適就給大丫扯吧,元姑,咱們再到這邊看看!”
被點到名字的王氏眼見着孫氏拉着元姑走了,有些念念不捨的放下手中的料子,這布料細密柔軟,算是上好的棉布,若是給小姑子扯了,老太太也不會說什麼,可真的給大丫做裙子,只怕老太太不樂意了,再掂量手裡的錢,扯了這料子,估計就買不了其他的了。
“大丫,咱們去那邊看看,我看那邊的幾塊料子也不錯!“作爲母親,王氏當然看出女兒的心思,可囊中羞澀,她還想着給小姑子買東西,只能先委屈女兒了。
大丫很懂事,雖然有些失落,卻也明白母親的心思,跟着王氏過去了。
這頭,元媛在孫氏的介紹下,也見識了幾種布料,雖然她還分不清什麼是緞什麼是綢,不過這樣色澤優美的布匹的確很好看。
“陳家嬸子,章管事這會兒正得空,您帶着二丫姐姐跟我來吧!“小英子笑眯眯的出現了。
“哎!就來!“孫氏心中暗喜,卻也不敢忘了小姑子,連忙招呼王氏帶好元媛,這才拉着二丫跟小英子去了。
王氏放下手中的布料,見元媛正好奇的摸着一塊銀色暗花緞子,心中思量了一番,才下定決心,說道:“元姑可是喜歡這料子,若是喜歡,咱們就扯些吧!”
元媛沒有忽視王氏說話時的肉疼,不過她並沒有生氣,再看王氏和大丫雖然是換了出門的衣衫,卻也是最普通的粗布,暗暗回憶一下,彷彿三房中的幾個人都是這樣的衣衫。
心下了然,笑眯眯的說道:“三嫂,我就隨便看看,咱們今天不是給大丫扯布的嗎,您看好哪一塊了?”
王氏見小姑子神態自然,才安心的說道:“我看中了兩塊料子,就在那邊!”
元媛跟着她過去,果然是最便宜的粗布,不過是顏色鮮亮些,可惜這種粗布料子,也就是剛剛買的時候色彩好看,下水幾次,那顏色就脫了,變灰撲撲的了。
知道王氏手裡沒有多少錢,元媛並不說破,只做出不滿意的樣子,拉着大丫回到細布那裡,指着之前那塊桃紅色的料子並另一塊淺黃色的說道:“我瞧這兩塊很好,就扯這個給大丫做兩身衣衫吧!”
大丫心中暗喜,卻也不敢報太大的希望,她的心願很小,這樣的布料能夠有一塊就是天大的驚喜了,她可不敢奢望太多。
王氏自然的心疼閨女,可是這手裡的錢都算上,也許才勉強夠,自己可沒有錢給小姑子,公公婆婆帶東西回去了!
元媛根本不管這母女兩個糾結的心思,直接讓夥計給扯上足夠大丫做衣衫的布料。
錦繡坊裡的小夥計都是察言觀色的好手,見幾個人意見不同意,先手腳麻利的把布料剪了,才笑眯眯的對王氏說道:“承蒙關照,這料子包好了,一共八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