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山看着有點懵圈的義傑幸災樂禍。
“趕快回去吧,時間不早了!”公孫瑜還是非常平靜,他看到太陽已經露出了腦袋。
“把他也帶上嗎?”
“那是自然。”
“我來吧。”承山走過去,一把抓住企圖逃跑的義傑,提起了他的腰帶。“你給我老實點!”
義傑絕望了,他垂頭喪氣,老老實實的被承山夾在腋下。承山和公孫瑜催動靈力,飛回了洛陽城中,直接落到了惠仁堂的後院。
“你們回來啦。”百里軒聽到聲音,推門出來。
“這個孽徒也被你們抓了回來。”他有些意外,但是並不覺得吃驚。
只見義傑被凍得瑟瑟發抖,站在那裡一句話也不敢說。沒有了佑靈白玉鐲的保護,他就是一個普通人,在寒風凜冽的空中飛行了這麼久,他早已被凍透。
“滾回去休息!”百里軒低聲申斥着,手指間發出一道五彩光芒。
只見義傑微微點頭,兩個眼睛頓時失去了光華,就像木頭人一樣走進後院的一間偏房,推門而入,走到牀榻邊倒頭就睡。
承山知道,那就是五彩破雲令發出的光芒,是令主的專屬法器。想指揮誰都行,沒想到真的這麼好用。
“請隨我進來吧。”百里軒衝公孫瑜和承山點了點頭,然後就把他們帶到了“無中生有”之室裡。
紹輝正在這裡吃着果子、喝着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回來了,怎麼樣?平安無事吧!”他笑嘻嘻的走了過來,但是看到公孫瑜的嘴角有一絲血跡,他有些吃驚。“怎麼受傷了?”
“沒事。”公孫瑜笑着說道。“帶上吧。”
說着,他從自己的手腕上摘下了佑靈白玉鐲,遞到紹輝面前。
“要回來了?太好了!”紹輝非常開心。“人呢?也抓回來了?”
“那是自然!”承山在旁邊插話。
“沒有教訓他嗎?”紹輝覺得憤憤不平,都說有借有還再借不難,這個傢伙居然貪戀寶物不還,真是可惡。
公孫瑜皺了一下眉,衝紹輝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百里軒還在這,不要亂說話。
“本尊管教不力,我代他向各位表示歉意。”百里軒也聽出了其中的意思。
“哪裡哪裡,他也沒有惡意,只是暫借幾日,現在也已經還給了我們,仙尊不必計較。”公孫瑜趕忙衝百里軒還禮。
“兩位忙了一夜,還沒有吃早飯吧?”百里軒非常客氣,他也知道集靈師不需要吃東西。
“還好,我們要儘快回去,就不打擾仙尊了。”公孫瑜說。
“不過,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請。”
“義傑到底是怎麼回事?”
百里軒聽了微微一笑,這幾個年輕人的好奇心可真大。
“此事說來話長,還要從二十多年前說起,既然三位急着回去,我就刪繁就簡,給你們講一講。”
“多謝。”
“義傑的父親是一名飛騎校尉,是裴炎的老部下。弘道元年,高宗駕崩,太子李顯即位,是爲中宗,尊武后爲皇太后,政事均決於太后,裴炎受遺詔輔政。”
“一人得道,雞犬昇仙。義傑的父親也得到了提拔重用,於是他就耀武揚威、欺壓同僚。尚在年幼的義傑也仗勢欺負其他官員子弟,因此別人懷恨在心。”
“第二年,武承嗣等人請求追封武氏先祖爲王,立武氏七廟,裴炎以漢朝呂后爲例,極力反對,武則天很不高興。武承嗣、武三思又以韓王元嘉、魯王靈夔權重位尊,請朝廷派兵誅殺,以絕後患,又只有裴炎一人堅決不同意,武則天因此大怒。等到徐敬業在揚州起兵造反,裴炎趁機進言讓武則天還政,御史當即彈劾裴炎,說他身爲顧命大臣,不思討平叛亂,卻讓太后還政,必是懷有異心。武則天遂將裴炎關入詔獄,給他定了謀反罪名,將其處死。”
“樹倒猢猻散,義傑的父親失去了靠山。恰好因爲他的下屬妄議朝政,表達了對武則天的不滿,因此被人抓住把柄投入監獄。當時我看大勢已去,他們家敗落是遲早的事,如果不盡早出手,極有可能滿門抄斬。因此我就指使他人告密,控告義傑的父親是主謀,只將他一人誅殺了事,其他家人流放嶺南。”
“我看義傑這孩子天性不錯,而且他也是潛在的集靈師,因此就偷偷將其留在身邊撫養。沒想到他天性難改,做事還是任性妄爲。我一直猶豫是否讓他明目啓智,擔心他一旦擁有神力就會胡作非爲。沒想到他這次拿到佑靈白玉鐲後,竟幹出這種事情!”
“原來如此。”承山聽了恍然大悟,看來百里軒也有不得已的苦衷,這義傑倒像是一個燙手的山藥。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仙尊不必多慮,事情總會有解決的辦法。我們先行告辭,後會有期。”說完,公孫瑜衝百里軒行了一個禮,就和承山、紹輝出了惠仁堂。
“原來這個傢伙從小就不是省油的燈!”紹輝算是聽明白了,這是一個典型的***,仗勢欺人,一旦老子沒了權勢,別人就來報仇。
“你以爲,你是個省油的燈嗎?”承山撇了撇嘴。“我們還不是爲了你忙前忙後,跑個不停。”
“不知道誰在鶯歌燕舞、風流快活,你敢說那幾天晚上你都在一本正經的吟詩作賦?”
“行了,你們別吵了!”公孫瑜真拿他們兩個沒辦法。“都省省吧,你們誰也好不到哪兒去!吃的虧還少嗎?怎麼還不長記性?”
趁着天才朦朦亮,他們翻牆而入,回到了奉宸府自己的房間。
“三位起得早啊!”
承山他們三人剛回到房間,張昌宗就從外面推門進來了。
“昨天晚上去哪兒瀟灑快活了?”張昌宗笑起來非常好看,眼睛就像彎彎的月亮,搭配着紅潤的嘴脣,讓人看了十分舒服。
“六郎起的也早啊。”紹輝微微一笑,上次白馬寺一行,他和這個風流少年已經非常熟悉了,他們之間沒有利益衝突和權力鬥爭,又差不多年紀,因此相互之間很快就產生了好感。
“國師也不安寂寞?”張昌宗看着紹輝。
“最忙的就是他了,看他吃得油光滿面、肥頭大耳,你就知道有多爽快了。”承山在一旁打趣道。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我這是普度衆生,弘揚佛法。”紹輝居然說的理直氣壯。“色字頭上一把刀,石榴裙下命難逃,某些人還是小心些吧。”
“好一個酒肉穿腸過!三位還未吃過早飯吧,不如一同用膳?”張昌宗哈哈一笑,他覺得紹輝真有意思,和他們在一起可以毫無顧忌說說笑笑。
早餐之後,張昌宗就拉着紹輝進宮去見武則天了,他要去接替張易之,讓五郎休息一下。
過了沒多久,翰林院派人來邀請承山,參加他們的亞歲鬥詩會,玄妙觀也派小道童來請公孫瑜回去做法事,他也不便拒絕,於是三個人又分頭行動了。
承山此時最想去的不是翰林院,而是修文館。翰林院裡那幫書生死氣沉沉的,雖然說是亞歲鬥詩會,但是即無趣又尷尬,沒有好吃的不說,也無美女相伴,根本提不起承山的興趣。
但是他既然被武則天封爲翰林院大學士,也只得硬着頭皮走一遭,他決定稍一露面,吟詩幾首詩後,就準備溜之大吉。
到了翰林院門口,還沒下馬車,承山就感到這裡整飭一新,雖然裝飾不多,但也有新年的氣象。
烏壓壓的出來了一大幫官員迎接他,簇擁着承山進了大門。來到大廳中相互行了禮。承山基本上都認識,除了上次私下聊過的崔玄暐,他還見到了另一位朝中重臣張柬之。
張柬之是一名白髮蒼蒼的長者,他年近八十,看上去精神矍鑠、老而強健,不失風采。他也衝承山微微一拱手,承山趕忙還禮,他向來尊重這些歷史名人。
“歡迎大學士參加亞歲鬥詩大會,不知最近有什麼佳作?”張柬之微微一笑。
“豈敢豈敢,學生不才,怎敢班門弄斧?”承山覺得這位老先生倒也和氣,其實他早已知道,張柬之絕對是一個狠角色,甚至敢頂撞武則天。
“大學士就不要客氣了,您在陛下面前經常詩興大發,名詞佳作信手拈來,莫不是嫌我輩粗淺,不肯賞光?”另一位官員酸溜溜的說着。
都講到這個份上,如果承山再推辭,那就有點說不過去了,於是他低頭想了想說:“那學生獻醜了。”
承山清了清嗓子,吟詩一首。
“節逢一陽生,春發二儀中。
瑞雪登高日,清景翰林隆。
瑞呈光舜化,慶表盛堯聰。
暫與承時露,自當入律同。
巍巍睿業廣,禎符九門通。
繞殿爐煙起,不忘國老功。”
這是首五言排律,一共十二句,描述了冬至時節大雪過後,在翰林院中衆人讚頌武則天功德的情景。
“妙哉妙哉!尤其是最後兩句,‘繞殿爐煙起,不忘國老功’,真是聞詩思故人啊!”崔玄暐在旁邊點頭稱是。
張柬之似乎也非常滿意,他手捻長髯看着承山。“大學士可曾見過國老?”他所說的國老就是狄仁傑,他已經在四年前去世。
“恨不能早生幾年,學生未睹國老真容。”承山非常欽佩狄仁傑的人品,覺得他有勇有謀,不愧爲一代名相。
“國老真乃滄海遺珠、斗南一人,我等才學不及國老十分之一,未能完成國老遺願,真是慚愧。”旁邊又走過來一個四十多歲精明強幹的官員。
承山一看並不認識,聽他這口氣,似乎話裡有話,看來承山暫時無法脫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