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奈是得過高人指點的,血影才一撲進來,他立時長身起立,一下子將窗子關上。那條血影根本不必轉身,立時向他撲來,史奈只覺得自己,像是跌進一個滿是鮮血的池子中一樣,血腥味滿鼻滿口都是,難過得幾乎要昏了過去。
但是,血影撲到史奈身前,卻未能和史奈的身子相接觸,立時後退。史奈在這時,知道自己的佈置成功了!三種黑色生物的血,再加上降頭術的煉製,果然是使血鬼害怕的上佳法子。
血鬼倏然後退,又向前撲,血腥味更濃。一連三次,未能接觸到史奈,血鬼立即轉向窗口撲去,看來準備逃走了,可是窗上一樣塗有破解它的三黑血。血鬼滿屋子亂竄,本來它有透牆而過的能力,但是屋子上下四面全都塗上了三黑血,使它這種能力漸漸消失。血鬼在滿屋子亂竄了一會之後,陡然之間,發覺有一處地方並沒有塗上一黑血,它就直撲那處而去。
而那一處地方,正是史奈事先做過手腳的所在。史奈所做的手腳是:把泥牆先挖去一部分,使得牆上出現了一個大約十公分深、三十公分寬、五十公分高的凹槽,在那凹槽的底部,塗上厚厚的三黑血。然後,再糊上土,使得牆上的凹槽消失,回覆平整,是以在表面上看來,那一小塊牆上,是沒有三黑血的。
史奈早就料到,血影看到沒有出路,遲早會向那一處,表面上沒有三黑血的地方撲去,以求逃出去的,現在,果然如此!
由於史奈早有準備,所以血鬼的行動雖然快,史奈的行動也絕不慢。血鬼一撲向那所在,史奈早已等在旁邊,一等血鬼撲上去,他立時用準備好了的牛胎膜,疾蓋了上去!血鬼才一透過泥牆十公分,就遇上了泥後面早已塗着的三黑血,想要退回來,牛胎膜已經罩了上去。
由於所有的“鬼降”都是用童嬰煉成的,嬰孩才離開母體的胎盤不久,所以胎盤對任何鬼降都有剋制的作用,連血鬼也沒有例外。所以,牛胎膜一置上去,血鬼就被封錮在那牆上,再也不能移動了!
史奈仍然不敢怠慢,極其迅速地用三黑血調成的膠水,將牛胎膜牢牢固定在牆上。
就此,巴枯所養的血鬼就留在牆上,再也不能離開了。而巴枯在預定的時間中,未見自己所養的血鬼回來,知道自己又失敗了,心頭駭然之極,又怕血鬼反噬。
在巴枯手忙腳亂的時候,本來是史奈進攻的最佳時機。但是史奈的心地不算壞,他想到自己要不是遇上了巴枯,早已夭折了,哪裡還有今天,所以他傳話給巴枯,說他不會進攻。
非但不進攻,而且,準備把“降頭術之王”這個榮銜讓給巴枯十年,希望巴枯能在十年之後,把這個頭銜還給他。巴枯眼看自己要一敗塗地,忽然又有了這種意想不到的轉機,自然求之不得。
而史奈也幾乎立即就到了歐洲,開始了他的學業。等到十年之後,他一回來,巴枯就要把頭銜奉還。而他早在外面的世界之中,長了見識,覺得“降頭術之王”沒有什麼重要,所以也沒有接受。
而他自回國之後不久,就擔任了宮廷御用降頭師,這已經證明了他是名至實歸的降頭師之王了!
史奈十分詳細地,敘述了巴枯當年如何以降頭術向他進攻,他如何破解的經過。聽得原振俠在那一段時間之中,如同置身於另一個世界中一樣!
那另一個世界,是充滿了神秘和黑暗、詭異和不可測的世界!
他呆了半晌,陡然之間,想起一件事來。本來,他已經由於史奈的敘述而遍體生寒,這時,更有手腳冰涼的可怖感覺,以致他一開口,聲音也十分乾澀:“請問……那時……你住在甚麼地方?”
史奈的聲音卻十分平靜:“我一直住在這裡。”
原振俠張大了口,呼了兩口氣。他發出的聲音,由於心中的震駭,以致他自己聽來,也像是從什麼老遠的地方傳過來一樣:“那麼說……那個……血鬼,現在仍然受着禁錮?就……就在這屋子中?”
史奈的聲音仍然十分平靜:“是!”
原振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何以我看不見?”
史奈淡然道:“如果你想看的話,只要移開那塊鱷魚皮,就可以看到。”
他一面說,一面向一邊牆上所掛的一塊鱷魚皮,指了一下。
牆上本就掛着不少動物的皮,全是整張剝下來的,在整間屋子之中,那塊鱷魚皮可以說是最普通,和最不起眼的東西了。可是就在它的下面,卻有着一個被禁錮了許久的鬼魂,一個肉眼可以看得到的血鬼!原振俠雖然一聽之後,就立時站了起來,可是卻並沒有立即向前走出去!
原振俠站着不動,是他的內心決定不下,自己是不是真有勇氣,去面對那麼詭異的事實!
他曾面對過許多詭異的事實,例如來自外星的生物,有時還不止一個,例如“鬼界”中的一大羣。可是那畢竟是可以解釋得通,是可以理解的──外星生物,是來自地球以外的星體上的生物。
然而“鬼降術”之中的“鬼”,一個“血鬼”,對他來說,簡直是不可理解的!
原振俠站立了片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向前走去。當他經過儲君身前的時候,儲君把手中的酒瓶遞給他,原振俠接了過來,毫不考慮,就大口地吞下了一口──他確然需要一些酒,來使他更鎮定一些。
然後,他來到了牆前,手把不住有點發抖,揭起了那塊鱷魚皮來。
他立即看到了血鬼!
他已經預料到那是極其駭人的情景,可是當他一看到之後,他還是吃驚得難以言喻!
他首先看到的,是那張牛胎膜,呈灰白色的半透明──幸而那是半透明的,如果是全透明的話,情景不知道還要如何驚人!
在半透明的牛胎膜之後,是一個鮮紅色的小人影,顏色是如此之鮮紅,就像是才從人身體中迸出來的、最濃稠的鮮血一樣。頭、手、足、身,都清清楚楚,甚至還隱約可見五官。
即使是隱約的感覺,也給人以極其猙獰可怖之感。
原振俠失聲叫了起來:“天……它……還是活的!”
當他不由自主這樣叫了出來之後,他自己也不禁苦笑!因爲這句話,根本不能成立,什麼叫“活”的?
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個經過降頭術處置的鬼魂,鬼魂怎麼會是活的?可是又該用什麼形容詞,去形容他看到的景象呢?他感到了極度的迷惑!
可是他的話,卻引起了儲君的共鳴:“是的,它是活的。還隨時可以聽從它主人的差遣!”
史奈叫了一聲:“儲君!”
儲君沒有再說什麼,原振俠陡然感到,關於這個“血鬼”,他絕不是聽了一個故事就算了,一定還會有意想不到的後文!
然而,他又想不到還會有什麼事發生。他也同時感到,“血鬼”的一切,史奈是應他的要求而說出來的,但是他這時覺得,就算他不要求,史奈也一樣會說出來的!
他像是跌進了一個圈套之中!
一有了這樣的感覺,原振俠感到十分不安。他又向那個像是隨時可以竄出來的“血鬼”看了一眼,放下了鱷魚皮,重又將之遮蔽起來。
而令他心中更感到奇怪的是,像巴枯和史奈,這種超級降頭術大師之間的鬥法,有關“血鬼降”的奧秘和它的破解法,以及被史奈施法禁錮了多年的血鬼等等,這一切,都是降頭術之中至高無上的隱秘,爲什麼史奈大師要向他一個外人,說得如此之詳細?
這當然是有目的的,而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呢?
原振俠無法進一步推想下去,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儘量使自己鎮定下來,然後回到他原來所坐的地方。在又經過儲君身前之際,他主動拿過酒瓶來,大大喝了一口酒。
當他坐定之後,他才由衷地道:“太神秘了,真是太神秘了!”
史奈只是淡然一笑,並沒有說什麼。儲君乾咳了幾下:“輪到我說下去了,剛纔我是說到什麼地方,才被你突然打斷的?”
原振俠道:“說到你的司機是都旺親王手下的人,提議你可以到親王的別墅中,去休息幾天。”
儲君接了下去:“是,他還說,替我準備了十二個出色的美女。我和親王之間的微妙關係,你是知道的了。還再更進一層的微妙敵對關係,就是我的降頭師是史奈,而親王的降頭師是巴枯。”
原振俠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儲君道:“如果那次外出,史奈不是和我在一起的話,或者我會想到,在那別墅之中,巴枯如果用降頭術對付我,我會防不勝防,那我就會拒絕……”
儲君講到這裡,停了下來,忽然自言自語起來:“唉,我真不知道,如果一切從頭再來一遍,我是不是會拒絕。我想……一樣不會拒絕。”
原振俠一時之間,不明白他這幾句話是什麼意思。從他的神情語氣看來,分明是他在親王別墅中,遭遇到了巨大的不幸,可能就導致中了天堂花的毒降!但何以他又會這樣說呢?
原振俠沒有提出任何問題,因爲他知道事情一定極其複雜,還是由得他慢慢說好了。
儲君再嘆了一聲:“平時,和親王在一起,我們之間很少提及降頭的事。這種事是不能隨隨便便提出,就算有意用降頭害人,也大都不會顯露的!”
史奈補充了一句:“而且,爲了防備別人,大家都有高明的降頭師護身,要施術也不容易。”
儲君喝了一口酒:“當時我就說,既然有那麼多美女等着,那當然去!”
車隊在這時,正好駛進一個岔路口,領頭的儲君的車子,轉向東北的那條路,其餘的車子也跟了上來。通過無線電對講機,儲君告訴了後面車子中的史奈,他要到親王的別墅去。
那十二個美女,真正全是出色之極的美女。當她們聽說王子殿下駕到,各自體態動人地迎出來之際,真看得人目迷五色,頭昏目眩。
雖然儲君知道,十二個美女之中,至少有一半以上,是親王訓練出來的特務,但是他也真正難以掩飾他的高興。而且,親王的別墅,建造得美麗至極!
別墅造在一個山坳之中,都是純現代化的建築。整個建築物,是在山坳中的一個湖邊。那個湖呈狹長形,像一隻眼睛,最闊處約有四百公尺,別墅是造在最狹的一端之旁。
由於別墅和它所在的地形,對於故事將來的發展,有相當大的關係,所以必須詳細描述一番。
別墅是在狹長的一端,另一端狹長處,深入山中,是一道十分大、水流相當湍急的山溪。整個湖的湖水,全是由那道山溪注入的。
由於山溪流經之處,有着明礬礦的緣故,所有注入湖中的水,都經過天然的淨化作用,所以湖水清徹無比,簡直如同純淨的蒸餾水一樣。而湖底又是岩石的,即使在湖水最深處,超過二十公尺,湖底的岩石仍然歷歷可見。
這本來是深藏在深山中的一處風景絕佳的所在,根本不爲人所知。是軍方早幾年,利用最新的探測飛機進行空中探測,以繪製軍事地圖時發現的。
都旺親王在乘坐直升機來視察了一遭之後,立時看中了這個世外桃源一樣的美麗所在。
親王是一國之中最有權勢的人,他要在這裡建造別墅,開山闢路,自然十分輕易。別墅造成也有好幾年了,親王自己卻不怎麼來。
作爲儲君,王子還是第一次知道,在自己的國境之內,有一處這樣美麗的地方!
當他看到四面青蒼的山影,倒映在水晶一樣的湖水之中,天上的飛鳥,在湖水之中的影像,連羽毛都清晰可見。他想到自己現在是儲君,將來定然是一國之君,但即使他成了一國之君,如果沒有實權的話,他也必須先有親王的批准,才能在這種仙境一樣的所在住上幾天,而且還要接受各種各樣的監視行動。
他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拳頭,更感到緊握實權的重要!
車子是停在湖邊的,當十二個美女,一起向儲君行過禮之後,儲君張開雙臂,摟住了其中兩個美女的細腰。
那些美女,顯然都經過嚴格的、善解人意的訓練。在一大羣美女之中,王子首先留意到兩個腰肢特別纖細的女郎,而當他張開手臂時,其餘的,本來就算在他身邊的美女,自然地退開去,那兩個有着過人的纖腰的,也自然而然,來到了他的身邊。
所有的美女都穿著傳統的民族服裝,腰際是赤裸在外的。當儲君的手臂,環抱着纖細的柔腰時,那兩個美女嬌媚地緊偎着他。而她們的腰是那樣細柔,儲君的手臂,幾乎可以把她們的腰完全環抱過來。
四周圍洋溢着花香,再加上身邊美女散發出醉人的體香,儲君有點陶醉,回頭向跟在後面的人看了一眼:“這裡,真是人間仙境!”
在美女的簇擁之下,儲君慢慢向前走着,史奈想要暗中對儲君說一切都要小心,卻一點機會也沒有。史奈是知道儲君在進行的一切的,他想到,至少儲君的計畫還是在極度的秘密時,親王不會對儲君不利,若是他表現得太緊張了,落在監視者的眼中,反倒有了痕跡。所以,他維持着降頭師應有的身分,跟在後面。
當儲君沿着湖邊,看到了就在湖中建造起來的那個游泳池之際,他又發出了讚歎聲──游泳池相當大,一道足有十公尺高的人工瀑布,把清澈的湖水不斷注入池中,而又任由湖水在池的一個缺口處再流出去,整個湖的湖水,就在游泳池中不斷地循環。
然後,直至走進了屋子,十二個美女不理會其它人,徑自將儲君擁進了臥室之後,儲君才知道了親王的豪奢,到了什麼程度。
整個臥室,分成兩個部分,根本沒有臥牀──沒有一種臥牀,可以同時躺下十多個人。
臥室的一部分,地上所鋪的是軟硬適中的墊子,至少可以舒服地躺下二十個人。而另一部分,是一個極大的浴池。
浴池是圓形的,在浴池中,有着根據人體曲線設計、可以供入浴的人舒舒服服全身浸在水中的、可以轉動的“座椅”。
儲君約莫數了一下,這樣的“座椅”有十五、六個,呈環形,而有一個是在環形的中央!
那也就是說,如果他坐在中間的“座椅”上,十二個或更多的美女就可以環着他,侍候他,使得他在美女陣中入浴!
儲君吸了一口氣,只見其中一個身形頎長、膚色白皙的美女,陡然擊了一下掌。隨着她的掌聲,熱水自十幾個出水口涌進浴池,水氣瀰漫之中,十二個美女,一個接一個,卸下了身上的衣服,水氣在她們各自美妙的胴體旁邊繚繞着。王子感到一陣目眩,他實在不知道看哪一個更好,所以索性閉上了眼睛。
然後,他感到輕柔的手指,把他身上的衣服脫下來,輕輕撫摸着他的肌膚。然後,是柔軟滑膩如綢緞的女體,一個接一個地偎依着他,使他那種飄然的感覺更甚。他微微睜開眼來,一張一張美麗出衆的臉龐,在他的眼前,個個綻出鮮花一樣芳香的笑容。
雖然他明知是被其中幾個美女擡起來的,但是在感覺上,他完全像是自己飛起來一樣。
等到他的身子浸進溫度適中的水中之後,環在他身邊的美女,輪流用最純熟的技巧,刺激着他壯健的、正常的男性身體的敏感部分。使得他因爲身體所能享受到的最高快感而發抖,發出原始的呼叫聲來。
他全然無法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只知道他在浴池中的享受,絕不是高峰。當他被擡出了浴池之後,美女各自把自己美麗的胴體,毫無保留地呈現在他的眼前,而且,每一個人都有着不同的曼妙誘人之極的姿態。這種種姿態,不但把她們每一個人美麗的曲線更動人地表現出來,兼且都在表示歡迎他的佔有!
儲君當然知道,這一切,都是親王的安排。他心中也很高興,幾年來自己故意營造的沉湎酒色的形象,看來已有了成績。
瞞過了老奸巨猾的親王那種勝利的感覺,和眼前的情景,把他的興奮推到了頂點。他發出了最原始的呼叫聲,雙手摟住了一個美女的纖腰,他只是輕輕一帶,那美麗的胴體就溫柔地向他靠來,使得他深深地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單是聽着儲君用平靜的語調,講述他在深山之中,親王的別墅內所度過的那幾天旖旎風光,原振俠也有點口乾舌燥之感。雖然,如今這種生活,也不限於帝王之家。
儲君說到接連兩天,他在那十二個美女陪伴下的日子,並不如一開始時那樣詳細。
當他的敘述又告一段落之際,原振俠道:“在你完全沉醉在美色之中時,就有人趁你不備,向你暗下毒手?”
因爲儲君向原振俠敘述往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解釋他如何中了天堂花毒降頭的經過,所以原振俠做這樣的揣想,也十分合情合理。可是儲君喝了兩口酒,搖了搖頭:“不!”
原振俠有點愕然,他作了一個手勢,示意儲君繼續講下去。
儲君再喝了一口酒:“我之所以比較詳細地,向你敘述在別墅中,我和那些女郎的情形,是因爲……因爲我想說明,男人在性享受上所能得到的歡愉,那種情形,並不是真正最高的境界。”
原振俠一時之間,不明白他爲什麼這樣說,但是卻完全同意他的話。因爲在儲君剛纔的敘述之中,那只是肉慾的發泄。
自然,單是肉慾的發泄,也能使人在生理上獲得無比的快感。但比起靈慾交流的那種歡愉,自然層次上低了許多!
原振俠不禁想起了自己:什麼叫作男女之間真正的靈慾交流?只怕自己也不懂。和黃絹,和海棠,是屬於哪一個層次的,連他自己也說不出來!
就這樣,屋子裡保持了一個較長時間的沉默。然後是史奈的一下咳嗽聲,儲君把垂下的頭擡高了一些:“這樣過了三天,我纔有機會和史奈老師見面。”
在這三天之中,如果儲君真要和史奈見面的話,自然也是可以的,可是他卻並沒有這樣做。
自然,主要的原因是,那十二個美女實在太誘人了,她們懂得用各種各樣的方法,去挑逗男人。肉體上的歡愉,幾乎是無窮無盡的,纔在這個美女的身上爆炸,很快地又可以在另一個美女的身上騰上雲端。
而另一個原因是,精明能幹的儲君,很快就發現,這十二個美女,都是親王挑選訓練來送給他的“禮物”,目的是要他沉迷美色。
儲君爲了要表示,自己對美色的興趣,高於對國家大事之上,自然不能辜負了親王的美意。他也知道,親王每天都會接到報告:他是如何喜歡那些“禮物”!
三天後,儲君才和史奈見面。但兩人只交換了一個“一切都很好”的眼色,並沒有說什麼。
山坳中的氣候十分溫和,湖畔的草地上開滿了各種各樣的鮮花。美女羣一直簇擁在儲君的身邊,照說,他是沒有什麼單獨行動的機會的。
而親王也打了一個電話給他,儲君在電話中表示極度的滿意。親王則表示,只要他喜歡,愛住多久就住多久,又表示如果他對這十二個美女,開始厭倦了的話,他可以更換十二個更出色的來。
儲君一時興起,想看看掌握大權的親王,究竟想把自己推到什麼樣的色慾深淵中去,所以他立時道:“好極了,立刻調走舊的,儘快派新的來!”
親王在“哈哈”的大笑聲中,掛上了電話。而不到十分鐘,一輛車子駛來,把那十二個美女載走了。
儲君至少又證明了一件事:親王和別墅之間,另外有聯絡通訊的途徑,而且效率極高。而他是受到監視的,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了。
這實在使他十分惱怒,幾乎是難以遏制的。所以,他突然宣佈,他要一個人,沿着湖的另一端的山溪去走走,只是他一個人,不要任何人陪伴!
他才一做了那樣的宣佈,作爲他司機的那個年輕軍官,和史奈齊聲反對。
青年軍官和史奈反對的理由是一樣的:爲了儲君殿下的安全。
儲君冷冷地道:“我只要一個人──”他簡直有點負氣了:“任何有行動自由的人,都可以一個人喜歡到哪裡去,就到哪裡去的!”
青年軍官由於明知自己負有監視王子的任務,儲君一提到了這敏感的問題,他自然不好再說什麼了。可是史奈仍然堅持着:“殿下,在前面的山中住着不少土著,連我對他們的一切,也不是很瞭解,殿下何必要去冒這個險?”
儲君哈哈大笑了起來:“不論山中住着什麼民族的土著,他們住在我國的國境之內,也就是我的子民,我怎麼不能去看看他們?”
儲君的理由是如此充分,連史奈也無法阻止了。
於是,一干人等就看着儲君,沿着狹長的湖岸,向另一端走去。那時,正是上午時分,儲君在揮手令衆人停步之後,道:“日落之前,我一定會回來。一個人,有時需要獨自靜一下的!”
的確,人,有時真是需要獨自靜一下的,雖然人是羣居性的動物。
當儲君來到了湖的另一端,山溪中的溪水,陡然遇到了比較寬闊的流牀,水流也由湍急而變得緩慢。但是在急和緩之間的那一段水流,卻由於有許多塊大石在,水勢看來格外驚人。在轟隆的水聲中,濺起老高的水花,水花飄散開來,映出一道又一道大小不同的弧形彩虹,絢麗燦爛之極,看得人心曠神怡。
儲君伸直了手臂,發出了幾下嘯聲,繼續沿着山溪,向前走去。
溪岸,有時是較爲平坦的山坡,山坡上青草翠綠,各種顏色的野花遍地都是。大得出奇、色彩幻麗的蝴蝶在花叢中飛舞。
儲君只覺得賞心悅目,信步向前走着。偶然回頭,別墅早已看不見了。
他走了大約七、八公里,隨手採了一些他認識的野果子吃着。想起過去三天來的生活,和現在沉浸在大自然的奇趣之中,簡直就像是兩個世界一樣!
他儘量靠近溪水走着,故意讓湍急的溪水濺上來。到後來,他索性脫掉了鞋襪,捲起了褲腳,踐踏着清涼的溪水,向前走着。
要不是那偶然的一瞥,使他陡然停了下來的話,他不知道還可以走出多遠。
他偶然一瞥,看到他左首是一個小山坡,那小山坡,和他已經經過的十多個小山坡,並沒有什麼不同。可是他卻立時站定了不動,因爲他看到了不應在小山坡上出現的東西。
那是一雙人的腳──正確地說,他看到的,並不是腳的全部,而是十隻腳趾──也當然不是單獨的腳趾,情形比較特別,需詳細描述。
應該說,他一看之下,就可以知道,有一個人,頭下腳上,躺在斜坡上。而這個人的全身,都被採摘而來的各種各樣的野花遮蓋着,只有十隻腳趾露在花的外面。
而吸引了儲君視線的,正是那十隻腳趾。它們是……真正難以形容的吸引人,真正難以形容的動人,真正難以形容的美麗,一看就知道,被鮮花蓋着的是一個女郎。
照說,人的腳趾,形狀都是大同小異的,何來特別的美麗動人?但人的五官,又何嘗不是大同小異,媸妍之間,就可以相去一天一地。
儲君這時站立的地方,離那雙可愛的、微微在動着的腳趾,大約有五公尺。
那十隻小巧的、均勻的、潔白如玉的腳趾,可能由於花下的人,正在無聲地哼着什麼曲調,所以腳趾也有韻律地在緩慢地動着。
幾年來,爲了刻意營造花花公子的形象,泰寧儲君不知欣賞過多少美女的胴體。或許是在這之前,他完全未曾注意過女性的腳趾,也可能是,如今在他眼前的腳趾,真是世上最美麗的腳趾,以致令他幾乎屏住了氣息,唯恐驚擾了花朵掩蓋下的那個女郎。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在這種情形下,時間對他來說,當然是沒有意義的事,他只是恣意地欣賞着那十隻可愛的腳趾。
由於山坡是斜的,被野花掩蓋了全身的那個女郎,又不可能一直維持着一個姿勢不動。所以,每當她略微動一下的時候,掩在她身上的花朵,總會有一些,自她的身上滾跌下來。
所以,漸漸地,儲君看到了她的雙腳,自花堆中露了出來。
單是足趾已經是那麼迷人,裸露了雙腳,更是叫王子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他不由自主地踏前了一步,想把那纖細的腳踝緊緊握在手中。自然,也從緊握腳踝而聯想到了更狂野的動作。
可是在跨出了一步之後,他整個人又呆住了。這時,鮮花落下更多,那女郎的小腿,也自花叢之中顯露了出來。
膚色是腴白的,有着玉一樣的半透明,但那是有生命的玉,線條是如此均勻動人!
王子在那時,感到自己不像是站在地上,腳下踩的不是草地,他像是飄浮在半空之中一樣。
然後,是一陣令人心曠神怡的清風。清風帶來了各種各樣野花的香味,也把那女郎身上的鮮花吹開了不少。當各種顏色鮮豔的花朵,順着那一雙大腿滾落下來之際,泰寧王子絕對不能相信,人間竟然會有這樣的美景!
呈現在眼前的雙腿,是如此修長、如此動人。而且,大腿一直裸露到股際,在接近股際處,形成渾圓──散發出濃烈的誘人的渾圓。
那女郎是裸體的!
泰寧王子知道,當地山村中的女性,有在溪澗中裸浴的習慣。他也知道,這個女郎一定是在浴罷之後,摘了許多野花,躺在山坡的草地上,用鮮花把自己蓋起來,在花香之中休息。
當泰寧王子,看到了裸露到了股彎之際的大腿之後,他已經幾乎要昏眩了。
在他的一生之中,他不是沒有見過美麗的女性胴體。可是眼前那一雙粉光緻緻的玉腿,那的確是他從來也未曾見過的。
這雙美麗的玉腿正緊緊地並在一起。然後,當花朵跌落更多時,呈現在眼前的是渾圓而豐滿的股,以及腿側形成的、神秘莫測、美麗得令人心悸的線條──小腹和大腿之間形成的線條,像是蘊含着天地之間,所有的奧秘和生命的源泉。
泰寧王子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他甚至屏住了呼吸。可是在他的內心深處,卻發出了令他有震耳欲聾之感的讚歎聲。
陽光閃耀在粉白的、修長的美腿上。在花朵繼續流落之後,陽光便自然地閃耀在平坦腴滑的小腹上。然後,是在那麼纖細,看起來就給人以柔軟無比的腰肢上。
王子慢慢地吞嚥着口水,花朵繼續在那女郎美妙之極的胴體上滑落。等到嫣紅的乳尖和乳暈,自花朵之中冒出來的時候,王子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呻吟聲來。
雖然是仰躺着,可是雙乳是那樣挺聳。潔白如玉的乳房上,小小的乳尖,幾乎是嫣紅色的,那麼動人、那麼誘惑。
王子不由自主又向前踏出了一步。
這時,王子對於自己的存在,根本已經一點也不覺得了,所以,他根本不能控制自己腳步的輕重。他心中想要輕輕跨出一步,但實際上,卻幾乎是重重地向前跌出了一步。
山野間是如此寂靜,除了蜜蜂的嗡嗡聲之外,只有輕風的吹拂。王子的行動,自然使得那女郎驚覺到了有人到了她的身邊。
所以,就在王子跨出一步之後,她陡然坐了起來。當然,她一坐起,鮮花也自她的身上全散落了下來。這時,王子所看到的,是她美麗晶瑩的背部,她的長髮散落下來,有的拂在肩上,有的披在背上。烏黑的頭髮披拂在白玉般的肌膚上,黑白是如此分明。
她坐了起來之後,直伸着的雙腿也自然而然地彎曲起來,以一種十分優美的姿態坐着不動。
而由於她垂着頭,所以,也有一部分長髮垂了下來,遮住了她的臉。或許是由於驚恐,她的身子在微微發着顫,那更令她嬌美的身軀,有一股驚心動魄的誘惑力。
王子聽到了一個極其輕柔的聲音:“你……不該這樣子的。”
輕柔的聲音極其動聽,說的話是指責,可是又一點也沒有指責的語氣。
王子自然知道她在指責什麼,裸浴的習俗,傳之已久。而每當婦女在溪澗中裸浴之際,男子如果在一旁窺視,在習俗上,那屬於不道德的行爲。
其實,窺視行爲一直是有的,被發現之後,大膽的女子甚至會裸體去追逐窺伺者,但是溫柔的女性,都會把自己的嬌軀蜷縮起來,然後,不是很嚴厲地責備偷窺者,就像這個女郎這時所做的一樣。
王子想爲自己辯護幾句,可是一開口,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不論他如何努力,他竟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他只是結結巴巴地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到了一堆花……看到了你的足趾……我再也走不開,你的身體在花朵之中……我……我實在不是有意的,可是我……不知道……請原諒……”
那女郎發出了幾下並無嘲笑之意、輕柔動聽的笑聲,緩緩站了起來,背對着王子。當她完全站直之後,王子又忍不住發出讚歎聲來:“你真美!”
女郎又笑了一下,用雙手把遮住她臉的長髮,撥到了背後。當她這樣做的時候,動作優美得絕不是人間所能看得到的!
王子喃喃地道:“仙女!你一定是仙女。你是山中的仙女?還是湖中的仙女?”
泰寧儲君娓娓說着,當他在敘述到那女郎的嬌軀,是怎樣一部分一部分自覆蓋着的花朵之下,顯露出來之際,用的字句並不是太華麗。可是他的語氣是這樣地沉醉,有着強烈的感染力,使人感到他在那時,心中是如何爲那女郎出衆的美麗而傾倒。所以,當他最後達致“仙女”的結論時,使人感到極其自然。
原振俠不禁發出了“啊”的一聲,他有點明白了。他才一進屋子的時候,見到一個女郎赤裸地蜷伏在一個架子上,後來這個女郎,又在頭上罩着奇異的竹編頭罩。由於這個女郎的體態是如此之優美,使得原振俠也自然而然,使用了“仙女”這個詞來形容,當時王子便大有同感。
由此可知,這個女郎一定就是王子在山溪旁邊,遇到過的那一個了!原振俠心中,也陡然因之生出了一個重大疑問。
泰寧儲君在講述他遇到那個女郎時,從先看到她的足趾講起,一直用着各種各樣的詞句,在稱頌着那女郎身體各部分的美麗──從腳趾到頭髮,從聲音到體態,都使他感到那女郎簡直就是仙女!
可是直到他講到了那女郎站了起來,還是背對着他的,他還沒有看到那女郎的臉。
而那女郎,當時一進屋子,史奈大師就用衣服遮住了她的頭臉──這是一種十分反常的舉動,原振俠當時就覺得奇怪──後來她又用頭罩籠住了整個頭。那是不是說,這個女郎,有着仙女一般美麗的身體,但是卻有鬼怪一樣可怕的臉龐呢?
如果竟是這樣的話,原振俠想起她動人的胴體,真不知說甚麼纔好了!
在沉默了一會之後,他才道:“那女郎,當然就是剛纔的那個了,是不是她的險上……”
原振俠的話還沒有說完,王子已陡然吸了一口氣。他吸氣的動作是如此急促,以致發出了“颼”的一下聲響來。接着,他用十分尖銳的聲音道:“她的臉!”
原振俠也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氣,心情有一種沒來由的緊張。
本來,那女郎的面容是美是醜,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但是他既然曾見過那女郎這樣美妙的身體,那簡直是造物主的傑作,再也不可能有更美的女體,如果竟然是一個醜不可言的醜女,那未免太可惜了。
人總是有追求完美的性格的,原振俠自然也不能例外。
泰寧儲君又大口喝了一口酒,才能抑制着激動,用裝出來的平靜聲音道:“當時,她叫我離開,可是,我怎能離開?”
王子當然不肯離開,他瞪着那女郎的背影,非但不離開,而且,還一步一步走近去。那女郎在他走近時,並不逃開,只是雙臂環抱在胸前,雙手搭在她自己的肩上。細長的手指、豐腴的手背、潤滑的肩頭、細腰、圓臀,所構成的一切,都令王子心跳加劇,近乎窒息!
王子一直來到了那女郎的背後,在他深深吸氣之際,已經可以聞到自那女郎的肌膚之中,散發出來的那股難以形容的沁人肺腑的芳香。一陣清風過處,把那女郎的長髮吹起了少許,拂在他的臉上,只是那種柔發拂臉的感覺,已經使得王子全身發抖,像是跌進了無比歡樂的深淵之中一樣。
王子盡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在那女郎的身後低聲道:“我要看一看你!”
那女郎的身子震動了一下,輕輕回答:“你早已……看到我的一切了!”
王子吸了一口氣:“讓我看看你的臉,我的確已經看到了你的一切,但是沒有見到你的臉!”
那女郎並不轉過身來,反倒把頭垂得更低。她的長髮又遮住了她的臉,自濃髮之中,透出來的聲音是:“你會失望的,還是別看的好!”
當王子要求看看她的臉時,心中所害怕的,只是遭到女郎堅決的拒絕。那樣的話,雖然他是王子,地位尊貴,可是他也一定不知該如何纔好。在這樣美麗的女郎之前,王子的身分,實在不算是什麼,重要的是,要女郎自己願意。
而這時,王子聽出了女郎的口氣,並不是堅決的拒絕,他不禁大喜過望,一個箭步,來到了那女郎的身前。那女郎的身子又震動了起來,挺聳的雙乳,由於她身子的震動,而在微微發顫,情景之動人,使得王子感到那飽滿的胸脯,簡直是兩團烈火!
王子緩緩伸出手去,當他的手指穿過了垂下的長髮,碰到了那女郎的下頷之際,那種只是指尖接觸到那女郎肌膚的滑腴之感,已使得他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呻吟聲來。
太美麗的美女,會使得男人產生一種對女體的神聖崇拜的感覺!
以王子對付女人的習慣動作,這時他應該早已用手,緊握向那女郎挺聳的雙乳了。可是這時,他並沒有這樣做,雖然晶瑩如玉的胴體就在他眼前,伸手可及,但那時他的心中,幾乎沒有肉慾的想法,只是對一個美麗的女體的無限崇敬。
自然,他並不是什麼聖人,也不知道自己這種心情可以維持多久,獸性何時發作?但是在當時,他的確沒有在肉體上佔有那個女郎的念頭。
他的手指抵住了那女郎下頷後,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輕輕地,緩慢地,把那女郎的頭擡起來。
當他擡起那女郎的頭時,垂下來的閃亮濃黑的長髮,就向那女郎的臉頰兩旁披拂了開去。當他把那女郎的頭,擡得變成微微仰視着他的時候,那女郎的臉龐,毫無保留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不但整個臉龐呈現在他的眼前,而且,離得他極近,相互間氣息可聞。
就在那一-那間,泰寧儲君又感到了極度的震驚。
他要求看看那女郎的面容時,想也沒有想到過,那女郎是美是醜的問題──因爲這樣體態美麗的女郎,一定是一個出色的美女!
如果說他想過的話,那也只是想到,這女郎會美到何種程度而已。
可是,當他托起那女郎的下頷,那女郎的臉龐,在離他那麼近,整個呈現在他的眼前之際,他還是震驚了──極度的震驚。
因爲,不論他如何設想,他都無法設想一張少女的臉,可以美麗到這樣令人心頭狂跳的程度。
那女郎的胴體極成熱,可是臉上卻還有着一點稚氣,看來她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早熟少女。那一點稚氣,再加上三分羞澀和驚惶,使她美麗的面容,有着一種楚楚可憐的神情,使她的雙眼看來更深邃,像是一雙充滿了愛憐的深潭。
她的五官是無懈可擊的,臉頰有着玫瑰花一樣天然的豔紅。而發自她雙脣之間的那種芳香,是任何花香都無法比擬的。
她眼瞼下垂,長睫毛在抖動着,又偶然擡眼向王子望了一眼。漆黑的大眼珠中,閃耀着只有天上的星星纔有的光輝。
泰寧儲君整個人都呆住了,只是瞪着那少女美豔姣好的臉龐看着。直到那少女的聲音,伴着一陣芳香,進入了他的心靈深處。
那少女道:“陌生人,你該離去了。”
泰寧儲君的魂魄──如果人有魂魄的話──這時,纔算是重又回到了他自己的身體之中。他自然而然,想把那少女拉向自己,把她擁進懷中。
但是,那少女卻輕輕一掙,向後退了兩步。王子急忙道:“你……你是前面村子裡的?”
少女點了點頭。
王子踏前兩步,少女作了一個手勢,不讓他再走向前來,王子自然而然就停了下來。
少女的臉上,綻出了一個甜蜜之極的微笑,看得王子又像是在不知不覺之中,飄然上了雲端。
然後,那少女轉身,向前走去,口中輕輕地哼着曼妙的歌聲。
當那少女走出了七、八步之後,王子才陡地叫了起來:“我還要再見你!”
那少女用歌聲回答:“如果真心想再見,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地方!”
那是一首情歌的句子,女郎如果願意再和人相見,會用這樣的山歌來回答,王子聽得如飲醇醪。當時他也未曾想到把那少女留下來,告訴她自己的身分,只是在癡癡呆呆、迷迷糊糊的情形之下,看着那少女向前走去,來到了溪邊,在一塊大石之旁,取起了衣服披上,然後,又對他回眸一笑。
即使是在那時候,他還是不以爲自己有着肉慾佔有之念,只不過由於那少女實在太美麗了,他想把她擁在懷中。
雖然這時,那少女和他相隔已經有二、三十步遠,可是那一笑,仍然使得王子神魂顛倒。
他眼看着那少女向山溪的上游走過去,轉過了山角,再也看不見了。直到這時,他才大叫一聲,踉踉蹌蹌地向前追了過去,可是當他轉過山腳時,那少女卻已走得不知去向了。
他還想再追上去,可是那年輕軍官、史奈和幾個侍衛卻已經追尋了過來,勸王子趕快回去,別再向前走。史奈的話十分堅決:“殿下,前面山區中的土著,不但兇悍,而且他們的降頭術,自成一格,連我都不十分知道,何必去冒險?”
泰寧儲君沒有說什麼。本來,他和史奈之間,幾乎是沒有秘密的,可是這一次,他並沒有將遇到了那少女的事說出來。
等到他被衆人簇擁着,回到親王的別墅時,那十二個新的美女已經來了。
新來的十二個美女,當然全是美女,但這時在王子的眼中看來,卻全然不算是什麼。所以,當他在接下來的時間中,接受那十二個美女的服侍之際,他簡直是一直閉着眼睛的。
他閉着眼睛,才能一面享受肉慾上的歡樂,一面想象着歡樂是來自他才見過的那個少女。他對那少女的身體的佔有慾,大抵是在這時纔開始的,而一開始了之後,簡直就一發不可收拾!
雖然他四周圍全是玲瓏浮凸而美麗的女郎,也雖然他閉着眼睛,可是當他的雙手撫摸着那些女郎的胸脯之際,他就在心中告訴自己:不!不是那樣的,感覺不應該是那樣的,我應該感到我是飄浮在雲端,而不是仍感到自己躺在墊子上。這種想法,使他登時對眼前十二個美女,產生了極度的厭惡感。
泰寧儲君的行爲,使得那十二個美女大爲吃驚。先是美女的百般挑逗,他一點反應也沒有,接着,他閉着眼,揮着手,用十分疲弱的聲音,如同呻吟一樣:“走開,你們全走開!全走開!”
當那些美女離去之後,他十分不安地走來走去。那時候,各種各樣的想法,紛至沓來,而他想佔有那少女的慾望,也在雜亂無章的想法之中,愈來愈是高漲。他從來也未曾對一個女郎,有過這樣的思念,更從未有過打從內心深處發出的恐懼。而這時,他卻有,他恐懼的是:如果那女郎對他一點沒有興趣,對他的要求拒絕,那怎麼辦呢?
雖然那少女藉情歌的歌詞,約了他再相見,但是那並不表示她肯把身子給他。而她如果不肯,他怎麼辦?在見了她之後,覺得其它的女人甚至不再是女人,他實在非得到她不可!
他變得那樣焦躁不安,那樣無所適從。這種情形,連一個初戀的少男都不如,怎麼會發生在他這樣一個,有着王子身分的人身上?
泰寧儲君的語氣愈來愈激動,把他當時的焦躁心情,表露無遺。
原振俠在他略停一停之際,苦笑道:“一個女人,如果真的令男人動了心,男人在害怕得不到她的心理陰影之下,是會產生這種患得患失的心理的。”
儲君沒有說什麼,史奈在這時卻發出了一下冷笑聲來。
過了好一會,儲君才嘆了一聲。然後,又是半晌沉默,才道:“是的,我太緊張了。這個少女……我在見到了她之後,只覺得她已佔據了我整個心靈,如果我得不到她,就算把整個國家交給我,也是沒有意義的。”
原振俠吞了一口口水:“你有這樣的憂慮,情形比較特殊。因爲你是一個王子,如果以一個王子的身分,而得不到一個民間少女的話,這種失敗的可能性太小了。”
儲君的聲音變得乾澀:“可能性小,並不等於全無可能。北部山區的土著,民風強悍,而且有許多古老相傳的奇風異俗,他們未必會爲了王子,而去違背這些怪風俗。譬如說,這位美麗的少女本來已經有了情郎的話,那我就必須和這個人決鬥,武器由對方選定。”
他講到這裡,頓了一頓,才又道:“我不認爲在運用狩獵野豬的尖叉上,會比一個山區的土著更加純熟,我不想冒險。”
原振俠悶哼了一聲:“你得假設她沒有情郎,而且,運用你男性的魅力──事實上,你已經成功了,不是嗎?”
王子當然是成功地,得到了那個仙女一般動人的少女,因爲原振俠一進來,就已經看到了那個少女。
而且,他雖然沒有看到那少女令王子用盡了美麗的形容詞所形容的俏臉,但單是在體態上,原振俠已經承認,那是一個絕色美女。
當原振俠這樣說的時候,王子低下了頭,喃喃地說了一句:“是的,我得到了她!”
他在說了一句之後,又靜了下來。原振俠已經感到,其間只怕還有許多曲折,可是王子又不出聲。
就在這時候,史奈乾咳了一下,王子立時向他作了一個手勢。
史奈道:“讓王子休息一下,我來敘述。”
原振俠沒有異議。史奈既然一直在王子身邊,那麼,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一定知道的,由誰來敘述,全是一樣的。
史奈仰起了頭:“那天,我看出了王子的坐立不安,自然知道有些事發生在他的身上了。於是,在晚飯後的休息時間中,我問他爲了什麼,他就把日間遇到那少女的事告訴了我。”
泰寧儲君在向史奈講了他遇到那少女的經過之後,精神還是處於一種極度的恍惚之中。他問:“世上真有這樣的美女?還是她只是傳說中的神仙,屬於山,屬於湖水,我在見了她一次之後,就再也不能見到她了?”
史奈一點也不感到好笑,反倒感到事情十分嚴重。因爲他太熟知王子的性格了,王子一定要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
一個美女,既然能在短短的相見之後,就使得他如此傾心,那如果得不到的話,會使他的身心變得極度痛苦。他已經把那少女和“整個國家”來比較,而且地位還在“整個國家”之上,事情的嚴重性,也就可想而知了。
當下,史奈道:“她當然是人,就是山溪發源處山區中的土着。我想,先派幾個人去調查一下她的身世,和了解一下,他們在男女關係上有什麼風俗禁忌。這樣,進行起來就方便些。”
史奈的提議本來是十分合情合理的,可是憂心如焚,對自己一點把握也沒有的王子,卻立時否定了:“那不好,萬一查到她早有情郎,或是有什麼禁忌,進行起來,更不方便了。”
史奈苦笑了一下:“那就只好你再到那地方去,等她出現。”
儲君咬着下脣,神色十分不安,欲言又止,終於沒有再說甚麼。
這一晚,儲君自然反側難眠。十二個人見人愛、出色之極的美女,在寢室之外,不敢闔眼,等候着王子隨時召喚,可是王子一直只是一個人在寢室之中。
王子的反常行爲,自然立刻有人密報都旺親王。由於儲君在國家的地位十分微妙,雖說親王的軍事集團手握重權,但還是在不斷提防儲君的一切行動。
等到第二天清早,親王得到的情報是:王子在一次獨自的行動之中,遇上了一個土著少女而一見傾心,變成了“六宮粉黛無顏色”了。
都旺親王在聽到了這樣的報告之後,反應如何,不能直接知道,只能憑以後發生的事,來作推測。在史奈和儲君的共同推測中,他們肯定有一個人,在整個後來事態的發展之中,佔了重要的地位,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這個人,就是都旺親王的降頭師巴枯。也就是史奈的恩人和師父,後來又鬧翻了,甚至在降頭術的鬥法之中,也輸給了史奈的巴枯。
史奈甚至懷疑,巴枯要對付的究竟是王子還是自己?因爲,一則,巴枯所豢養的一個“血鬼降”,還在史奈的禁錮之下。這些年來,巴枯雖然作了種種準備,但如果史奈把“血鬼降”放出來的話,那些準備工夫,是不是真正能防止“血鬼降”的反噬,巴枯也是一點把握都沒有的。
(自然,巴枯也知道,史奈對於再把“血鬼降”放出來一事,也不會輕舉妄動。因爲“血鬼降”當年所奉的命令,還是對付史奈的。)
其次,史奈現在是王子的降頭師。如果王子竟然在降頭上出了什麼差錯,那麼,這就等於史奈的失敗,巴枯自然可以大大出一口氣了!
由於以後,王子的確發生了事──中了降頭。所以史奈的推測,自有道理。
自然,史奈知道,王子出事不是他的錯,是王子自己做了錯事。要不然,對方是絕對沒有下手機會的。
對方所用的落降頭的手法,竟然如此詭秘,史奈不得不承認,降頭術的內容實在太複雜。
一個人窮一生之力,也無法學得全,無法完全知道全部降頭術的內容爲何。
當然,這一節所說的,全是事後的推測。當時,王子和史奈都怎麼也想不到,王子遇上了一個美麗的玉女,這樣普通的一件事,會變成政治上和降頭術的王國之中,勾心鬥角、驚天動地的大事!
第二天天一亮,王子就急急宣佈,他要單獨行動,不準任何人跟蹤他。他宣佈得十分正式,也十分鄭重。
然後,在太陽才一升起不多久,他就到了那個昨天遇到那少女的山坡上,開始等候。
時間慢慢過去,王子在每一秒每一分中,都飽受着相思痛苦的煎熬。遠處的一株樹被風吹動,他會整個人彈跳起來;一隻野兔自草叢中竄出來,他會飛快地奔過去──這些,都使他以爲是那少女來了。
一直等到中午,還是不見少女的蹤影──他把希望寄託在下午,因爲昨天,他遇到少女的時間是下午。
他在溪邊,把自己整個頭浸在清涼的溪水之中。但儘管溪水是如此清涼,卻絕不能令他火熱的頭腦冷靜下來。甚至當他擡頭望向灼熱的太陽之際,他眼前所浮現的,也是那少女美麗動人的俏臉。
他一直等着,到了下午時分,史奈和別的侍從也全都跟了來。那年輕軍官,甚至在一個相距並不是太遠的高地,用望遠鏡監視着王子──理由自然是保護。
不過,所有人遠遠看到的情形是,王子有時像是泥塑木雕一樣,維持着一個姿勢,半晌不變;時而又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亂轉;時而又對着一株樹,或是一簇花,不斷講話。
等到夕陽漸漸西斜時,他開始摘花。野花本來俯拾即是,他一下子就已經採摘了一大堆,可是他還是不斷採摘着,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才靜止不動。
史奈在這時候,來到了他的身邊。在黑暗中看來,王子的臉色蒼白得極其可怕,他雙眼失神,望向史奈,聲音聽來像是孤魂野鬼的哭泣:“她沒有來!”
史奈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帶着他向前走,王子十分順從地跟着。
別墅之中,早已備下了豐盛之極的食物,可是食物所發出的香味,和準備侍候王子進食的美女,一點也引不起王子的興趣。王子連看也不看一眼,就回到寢室,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雙手託着頭,一副癡癡呆呆、失魂落魄的樣子。
史奈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在王子呆了很久,一動也不動之後,史奈突然用相當高亢的聲音道:“殿下,你現在的情形,像是中了降頭一樣!”
王子擡起頭來,居然並不否認:“是,你不是曾經告訴過我,降頭術太奇妙了,奇妙到了某一個人的本身,就是一種降頭,只要望一望他,就已經中了降頭了!”
史奈苦笑了一下:“是,這種降頭叫作‘心降’,那不是降頭師所能控制的。‘心降’是由人自己來決定的,甚至對方也無法控制!”
原振俠聽到這裡,發出了“嗯”的一聲,表示對“心降”這種奇妙現象的理解。
一個人,這個人的本身就是一種降頭術,會使他人中降頭──這種事,聽起來好象十分奇妙,但實在是相當普通的現象。
男性對女性,或是女性對男性的刻骨相思,甚至爲情可以犧牲生命。在旁人看來,全然是不可思議的行徑,但是對當事人來說,卻自然不過。因爲有一個人令他中了“心降”,從此行事就不由自主了。
這實在是一種深奧的心理現象,原來也可以列入降頭術的範疇之中,這是不能不令人發出讚歎聲來的!
史奈的神情極嚴肅:“殿下,你應該考慮到,這個少女是不是由人派遣來的?”
王子長嘆一聲:“反正我已中了‘心降’,管她是怎樣來的,如果得不到她,我就再也不會有快樂。我……她今天沒有來,這表示她心中並沒有我……我成功的希望……很少。明天我再去等,她如果出現,我……要……我要使用……‘淫降’……”
他在結結巴巴了一會之後,才說出了“淫降”兩個字來,史奈的臉色立時一沉。
所謂“淫降”,是能使女性失去自持的一種降頭,雖然不是致命的降頭,但是卻被公認是十分卑下的一種降頭行爲。尤其,當施降者的目的,是爲了自己佔有一個女性時,更爲卑下。
“淫降”,自然是一種強烈的催情劑在發生作用。女性當時不能自持,事後如不是願意,那就吃虧極大。所以這門降頭雖然簡單,降頭師也不是很肯傳援他人,王子這樣說,當然是有意向史奈求助。
史奈在一沉下臉來之後,立時道:“不!”
王子陡地跳了起來:“一定要,只要我一見到她,我就要她是我的,我……不能沒有她。而且,我一定會用我整個生命去愛她,那只是怕她不要我,並不是利用降頭去玩弄她!”
當王子在講這番話的時候,雙眼佈滿了紅絲,額上的青筋也暴得老高,樣子看來十分可怕。
史奈沉默着,用沉默來表示他的不滿。
王子仍然咆哮着:“你不答應,我去求別人,‘淫降’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降頭術,每一個降頭師都會!”
史奈自然要小心估計,王子這一番話的用意。雖然由於他和王子的關係太密切,王子不可能免去他王室降頭師的職務,但如果王子找了別的降頭師,那對他的地位總是一種威脅。
所以,在王子狠狠瞪着他的眼光之下,他沉聲道:“好,我給你。”
爲了表示他實在是在脅迫之下才答應的,他話一說出口,就立時寒着臉走了出去。
儲君焦急地搓着雙手,他知道淫降的效用。可是如果那少女根本不出現呢?山區如此廣闊,他上哪兒去找她呢?
十分鐘之後,史奈仍然寒着臉回來,把一隻指頭般細的小竹筒,交給了王子。竹個的一端,是天然密封的竹節,另一端,塞着一隻木塞子。
史奈的語氣也是冰冷的:“怎麼用你是知道的了。可以不用,最好還是不用。”
王子的態度十分誠懇:“老師,把一個平凡的山區少女變爲皇后,這應該不是壞事!”
史奈悶哼了一聲:“她不是一個平凡的少女,她使得一個王子中了心降。”
王子喃喃地道:“她真是太美麗了,那不能怪我,任何男人……”
他接着,又含糊不清地說了一些話,全都是在焦慮煩躁的情緒下,所說的沒有意義的話。
史奈在他略微鎮定了一些之後才道:“有幾件事,殿下一定要注意。如果她不是處女,你要立刻告訴我,可能其中另有曲折。還有,不論在什麼樣的情形下,都不要吞嚥她的唾液。”
王子呵呵地笑了起來:“怎麼啦?怕仙女會向我下降頭?”
史奈道:“我是殿下的降頭師,有責任向殿下提醒一切可能發生……”
儲君揮着手:“放心,提防降頭的方法,你教過我許多了!”
史奈在這時,本來不應該再說什麼的,可是他心中,卻有着一種捉摸不到的不祥預感。這種預感,甚至是他一聽到,王子在湖畔遇到了一個美麗的少女之後,就開始的。
(降頭師是一生和玄學、巫術打交道的人,能夠成爲一個傑出的降頭師,總和常人有不同之處。不同之處是什麼,沒有人說得上來,或者是特別聰明,或者是腦部結構有什麼特異之處。大多數降頭師的第六感都十分敏感,他們特別對於將會發生的事,有一種預感,可是也像所有預感一樣,只是一種不可捉摸的感覺。)
史奈覺得自己這種不祥的預感愈來愈強烈。雖然他一再設想,但卻想不出王子的行爲,會帶來什麼樣的不祥,只覺得小心一點的好。
所以他明知王子聽了會不高興,還是道:“殿下,你當然知道,有好幾種厲害的降頭,是在男女雙方交合的時候乘機落的!”
王子有點不耐煩,但總算還點着頭:“我知道,而且我已有足夠的力量預防。”
史奈還是不放心,可是又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只好嘆了一聲。他心中在想:最好別讓王子再見到那個少女,王子如今的情形,雖然中了心降,但那並不會嚴重。只要另外有事發生,使他分心的話,心降自然也會不藥而癒的。
當晚,王子仍然一個人,度過了極其不安的一夜。他做了許多綺夢,夢見他和那仙女一般美麗動人的少女,在如茵的綠草地上,共同享受着人類在生理上所能得到的最大樂趣。
一連三天,他一早就去那山坡等,那少女依然蹤影不見。
儲君幾乎要發瘋了,他的雙眼由於睡眠不足,看起來簡直是血紅的。他已下定決心,再等一天,若是再不見那少女前來,他就進山區去尋找。不理會要經過多久、要走多少路,他都要把他心目中的仙女找出來。
第四天,一直等到下午,王子幾乎又要絕望了。但是就在他耳際充滿了腦中所發出來的轟轟聲時,他陡然聽到了清甜曼妙的歌聲,隨着清風飄送入耳。
那歌聲才一入耳,他所有的煩惱焦躁都立時消失,連本來已經漸漸模糊的視線,也變得異常清晰──他看到了那少女!
當然就是她!除了她之外,誰還會有那麼輕盈美妙的體態?她根本不是走過來的,而是輕飄飄地滑過來的。傳統的衣服把她苗條的胴體裹得緊緊的,她的笑靨,令得所有爭妍鬥麗的花朵全然失色。
她向前走來,她所到每一處都成了仙境。她的雙眼靈活地注視着四周,在他看來,那是兩股生命的靈光。自她小巧豐滿的口脣之中吐出來的聲音,根本就是仙音,誰理會她在唱些什麼?單是聲音,已經叫人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記了。
她是從一簇灌木之後轉出來的,儲君想立即飛奔着迎上去,把她緊擁在懷中。可是他整個人像是釘在原地一樣,一動也不能動。
這一刻,實在令他太緊張了,他甚至懷疑,那是不是自己等了太久之後的幻覺!
少女漸漸走近,王子陡然之間震動了一下,因爲他看清了少女臉上的神情──那是極美麗動人的笑容,可是他感到,那是一個美女對陌生人發出的笑容,絕不是心中已經有了戀情的少女的笑容。
在-那之間,王子感到極度的恐懼。這時,他也根本不及再去想史奈的告誡“可以不用就不用”,他根本沒有考慮的餘地,就已經取出了那個小竹筒來,用拇指頂開了塞子。
這時,那少女恰好是迎着風走過來的。王子把小竹筒捏在手中,竹筒打開了的一頭,對準了那少女,然後揮動着手。看起來,他像是有點手足無措,但實際上,他卻是毫無錯誤地在畫着一道符──那是施展“淫降”的必要步驟。
自竹筒口,有一股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粉紅色煙霧揚了出來,一出來就消散在空氣之中。
而就在他才一停手之後,那少女先是呆了一呆,王子的一顆心,像是懸在口中一樣。
不到一分鐘,少女又再笑了起來,同樣是笑容,可是已和剛纔的完全不同了!
剛纔的笑容,帶着陌生的羞澀,雖然極其動人,但是使人不敢對發出這樣笑容的美麗少女,有任何侵犯的行動,至多隻是產生難以自禁的遐思。可是這時的笑容,卻充滿了成熟女性的魅力,一雙明澈的眼睛之中,有熱烈的火苗在燃燒──這種充滿誘惑挑逗的笑容,能把男人體內最原始的野心擠榨出來!
王子心跳加劇,大踏步向那少女走過去。那少女陡然笑出了聲來,在蕩人心魄的笑聲之中,她陡然轉過身,向山坡之上奔去。
當那少女才一轉身,向山坡之上奔去之際,王子不禁陡然怔了一怔。但是他隨即明白,自己的心情太緊張了,從她奔開去時所發出的笑聲,從她奔開去時的體態,都說明了他已成功了──她在向他發出進一步的挑逗!
他立即追了上去。
她在奔走之際,腳步是那樣地輕靈,腰肢擺動得那樣有韻律,渾圓的臀部像是跳躍的火球。他追了上去,伸手,卻沒有把她抓住,只是抓住了她身上的衣服,衣服立時被扯下一大片來。他的手指只是在她的背部輕輕碰了一下,一股滑膩的、酥麻的、令人難以形容的快感,已經自他的指尖傳遍了他的全身,像是奇妙的電流一樣。那更使得他發狂,他不由自主地發出含糊不清的呼叫聲,再一躍向前,又把她的衣服抓下了一大片來。大半裸的背影使得他目眩,而她的笑聲更歡暢,顯然是對他的行爲,不但沒有一點譴責,而是有更多的鼓勵。
她在前面奔着,轉眼之間,就到了山坡頂上平坦的草地之上,陡然停了下來。
草地上的野草相當長,各種顏色鮮豔的野花,夾雜在碧綠的青草中。她站着不動,任由清風把她身上已被扯破了一大半的破衣吹得飄動。她那美麗的身體在微微發着抖,她的肌膚本來是晶瑩雪白如玉的,這時在陽光照耀之下,更由於心情的興奮,而隱隱透出一抹淡淡的豔紅。
他曾經看過她的裸體,如果說上次足以令他瘋狂的話,那麼,現在更令得他感到加倍的瘋狂,一種接近死亡的瘋狂!
他來到了她的身後,在一片醉人的沁香襲來之際,他在她的身後,伸臂環抱着她,雙手自然而然按撫在她的酥胸上。她發出了一下嬌吟,頭向後仰來,微閉着的、充滿了媚意的雙眼,微顫的、豐滿誘人的紅脣,和她反手環抱着他的雙手,一切全都組成了一張令人無法掙脫的網!
他先是深深地吻着她,當他們的舌尖互相抵及的時候,天和地一起旋轉了起來。他們都無法對抗這種旋轉,所以一起跌倒在柔軟的草地上,跌倒在一簇一簇的花朵之中。
在接下來的時間中,他已經完全不覺得自己的存在。身上幾億個細胞,每一部分的細胞,甚至包括絕不應該有感覺的頭髮細胞和指甲細胞在內,在他的感覺上,都充滿了歡樂。
這種歡樂,如同充進了氣球之中的空氣一樣,令他覺得自己全身的細胞,都由於不斷注入極度的歡愉,而在不斷地膨脹!
膨脹幾乎是無止盡的,他感到自己成爲天地之間唯一的一個人──唯一的一個全身充滿了極度歡愉的人。他無意識地叫着,爲他得到的歡樂而叫,要讓全世界、全宇宙知道。
他覺得自己所得到的歡樂,可以通過他的叫聲,傳達到宇宙的最深處,向宇宙間所有能有快樂感覺的生物宣告:他,作爲一個地球人,此刻是在什麼樣的一種歡愉狀態之中!
伴隨着他的叫聲的,是她的嬌吟,一種全然分不出是歡愉還是痛苦的聲音。不過,誰會去分析她發出的聲音中,有幾分是痛苦,有幾分是歡愉?她發的聲音是那麼動人,含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力量,使他更興奮,使他的歡愉不斷增加。
藍天白雲、綠茵紅花都在不斷地旋轉,一會兒在他們的頭上,一下子又在他們的下面。而漸漸地,四周圍的一切,全都變得模糊不清,甚至連意識也模糊不清了,只覺得宇宙之間,唯一存在的就是他們。
然後,是極度的靜,靜到相互之間的心跳聲,聽起來如同急驟的戰鼓。或許是由於他和她的身子,貼得實在太緊密的緣故。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感到懷中香馥軟滑的身子在動,也感到了陽光的刺目,同時感到了自己還需要呼吸。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當他因爲吸氣而胸膛擴張時,緊貼着的女體又顫動了一下,才緩緩離開了他。他立時坐了起來,看到她走開了幾步,坐了下來,垂着頭,任由長髮披拂下來。
這種姿態,自然又是極其動人的。他怔怔地望着她,突然發覺,在她頭下的花朵上,多了一顆又一顆的露珠──這個時候,是無論如何不應該有露珠的。他立即明白了,那不是露珠,在陽光下,有着彩虹般絢麗光采在流轉的,是她的淚珠!
於是,他輕輕走過去,在她的身邊,用莊嚴而帶着懺悔的心情跪下,撥開她垂下的頭髮,托起她的下頦。這時,自她動人的大眼睛中涌出的淚水,流過她的臉頰,他用他的脣吮吸着。
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輕輕說了一個“你”字。他自然明白,她在指責什麼。
於是,他向她傾訴第一次見了她之後,那種瘋狂的相思。
他又向她傾訴他對她的愛慕,那些言語,是任何女孩聽了之後,都會像喝了醇酒一樣地陶醉。
接着,他又向她說了,他是先中了她的“心降”,纔在極度害怕得不到的情形下,才用了“淫降”的。
他不斷講着,直到她發出了一下幽幽的長嘆,用只有成熟女性纔有的、風情萬種的眼波,掃向他時才停止。眼波和輕嘆,都表示了對他的原諒。
他心頭狂喜,立刻又把她緊擁在懷中,一面親吻着她身軀的每一部分,一面又在她的耳際,告訴她自己的身分。而且指天發誓,要使她成爲一國之後,他會是君主,她自然是皇后!
她驚訝的神情,使她看來更動人。他一再重複着,他把她從少女變成婦人,也一定能使她從一個身分平凡的女人,變成尊貴的皇后。
她在他的語言之中沉醉了,幽怨的神情消失了,代之是醉人的歡暢。她緊緊偎依着他,兩人又再一次沉進了無比的歡愉之中。
儲君的聲音愈來愈低沉。在低沉的聲音之中,動人的敘述,更容易使聽者受到感染。
原振俠簡直是感動了!
雖然儲君一上來所使用的手段十分卑劣,他使用了強烈的催情劑,來使得那美麗的少女不克自制,從而佔有了她。可是,這時,原振俠絕不懷疑儲君對那少女的愛戀,他一定會盡他所能去愛她,使那少女生活得高貴、幸福和快樂。
由於他的愛意是如此的真誠,似乎一開始的卑鄙手段,也值得原諒了。
一切看來,還是美好的,後來的悲劇──王子中了天堂花的毒降──又是怎樣發生的呢?悲劇和王子動人的敘述一定是有關聯的,不然,又何必把這一切,敘述得如此詳細呢?
原振俠並沒有把心中的疑問提出來。這時,史奈的神色十分陰森,在燭光的掩映下,他看起來有一股寒森森的可怖感。而儲君卻極其傷感,低着頭,當原振俠望向他的時候,他又喝了一大口酒。
過去好久好久,原振俠纔像所有聽故事聽了一半的人一樣,問了一個人人都會問的問題:“以後呢?”
儲君並沒有立即回答,只是不斷地喝酒,一喝就是一大口。
原振俠嘆了一聲:“酒並不能改變現實。”
儲君苦笑了一下:“道理誰都明白,可是明白了道理又有甚麼用?”
原振俠又問:“以後呢?”
儲君吸了一口氣:“那天,一直到夕陽西下,在漫天彩霞之中,我把水靈帶回了別墅──”
原振俠問:“水靈?”
儲君點頭:“那是她的名字,水靈。”
王子和水靈一出現在衆人的面前之際,人人都怔呆得說不出話來。水靈全身上下沒有一點人工的裝飾,她身上的衣服,甚至還是被撕破了一半的。可是自她身上每一處所發出來的魅力和豔麗,都使得那十二個經過刻意裝扮的美女,爲之黯然失色。
美麗的女性,是最不肯承認別的女性的美麗的。但是那十二個美女,在一見到水靈後,怔呆了一下,立刻用最崇敬的禮節來迎接她。因爲她們全知道,未來的皇后,除了她之外,不會再是第二個了。
史奈的神情也是極度驚訝,王子在衆人的反應中,知道自己的眼光得到了公認,這是令他又高興又驕傲的事。在他的一生之中,從來也未曾那樣高興過,就是他手握實權、統治了國家,只怕也不會比這時更高興了。
他邀請所有人蔘加晚宴,又吩咐拿最好的衣服給水靈穿。當水靈略經打扮,和王子手挽手進入宴廳之際,她的光芒,比明亮的水晶燈更令人目眩。
王子在整個晚宴之中,一直和她手握着手。她看來是那麼柔順,完全沉醉在夢境一般的幸福之中。
一直到宴會將近完畢,史奈纔有機會向王子使了一個眼色──因爲王子的視線,幾乎一秒鐘也沒有離開過水靈──詢問一個王子早已知道是什麼的問題。
史奈問的自然是:有沒有用“淫降”?
王子一面笑着,一面點了點頭──雖然,一點也看不出有甚麼不對勁來,可是史奈就在王子點頭之際,那種不祥的預感又涌上了心頭。感覺是如此之強烈,以致他的臉色難看之極。
儲君居然注意到了,呵呵地笑着:“史奈老師不舒服嗎?”
史奈的嘴脣動了一下,沒有說什麼。在這種時候,自然是不便掃興的。
而事實上,就算這時史奈說了,儲君也根本不會聽進去的,因爲水靈動人的笑聲,正在大廳中盪漾着。每當她發出清脆悅耳的笑聲時,所有的人都會靜下來,好傾聽那種美妙的聲音。
一直到十天之後,史奈才又有機會和儲君交談,談話還是從黃絹開始的。
史奈問:“殿下,你忘記了要冊立那個女將軍,做皇后的承諾嗎?”
儲君呆了一呆,他的確忘記了。他皺了一下眉:“由得它去吧,有了水靈,我覺得能否掌實權,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史奈臉色鐵青:“殿下,訓練軍隊的事和你的計畫,如果一暴露,你連無權的君主也當不成了!軍政府和親王怎會肯放過你?”
儲君知道那是實情,可是他實在不願意在這時聽到這種令人不快的事。他揮着手,像是想將不快揮走。
就在這時,暫時離開了一會的水靈,又回到了王子的身邊。在一個降頭盛行的國度中長大,雖然她一直生活在偏僻的山區中,但是她自然也知道降頭師的地位,所以她相當恭敬地向史奈行禮。
史奈本來已準備轉身走開,可是就在那一-那間,他向水靈的臉上看了一看,臉色大變,聲音尖厲地問:“開什麼玩笑?”
王子和水靈都爲之怔呆,不知道史奈這樣責問是什麼意思。史奈已經指着水靈的額上,近耳朵的部位,他在這樣指着的時候,手指甚至在不由自主地發着抖。
王子訝異地去看史奈所指的地方,發現在水靈白玉一般的肌膚上,有細細的、短短的一道紅絲,看起來,像是沾上了一根紅色的絲線一樣。王子伸手想把它抹去,可是那卻不是什麼沾上去的紅絲線,當然無法抹掉。
史奈的聲音之中,充滿了驚懼:“畫上去的?”
水靈的眼神十分訝異,睜大了眼:“大師,你在說什麼啊?”
史奈陡地吸了一口氣,喉間發出了“咯咯”的聲響來。他這種神態,令王子和水靈都知道,有一些極嚴重的事發生了!
王子忙問道:“什麼事?”
水靈也問了同樣的問題,史奈並不立即回答,只是領着他們進入臥室,來到了鏡子之前,叫水靈自己,看那道自她皮膚下透出來的紅絲。
水靈一面看,一面用力在額上用手指搓着。直到她嬌嫩的皮膚搓得發紅了,那根紅絲還在。
史奈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什麼時候起的?”
水靈也知道事情一定十分嚴重,俏臉發白:“不知道,我根本沒有注意到!”
史奈屈着手指,像是在計算着什麼,然後問:“你們村子的降頭師叫什麼名字?”
在降頭盛行的國度之中,幾乎每一個村子都有一個降頭師。這個降頭師,也是村子中地位十分重要的人物,類似非洲部落中的祭師。
水靈嚇了一跳:“叫達裡,達裡爺爺是一個好人,不會向我落降頭的!”
史奈仍然用十分可怕的眼光,望定了水靈。水靈更着急了:“達裡爺爺真是個好人,他還介紹了一個大人物給我認識,那大人物很喜歡我,收了我做他的乾女兒。”
史奈疾聲問:“那大人物叫什麼名字?是什麼身分?”
水靈相當神氣地回答:“他叫巴枯,聽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