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異(1)

海異

三件神秘失蹤案之中,最應該報警的是瑪姬小姐的失蹤。但是警方卻一直不知道。還有兩宗,雖然報了警,但是警方卻將其中一宗當作“偷竊案”來處理。那宗失蹤事件之中,一共有四個人消失得無影無蹤,神秘莫名,可是卻被當作偷竊案件。

失蹤和偷竊,是根本不同性質的案件,警方怎麼可能將之混淆呢?看起來是警方的無能,但如果知道了事情的經過之後,倒也不能只怪警方胡塗。

三件失蹤事件,都發生在夏威夷羣島的歐胡島上。歐胡島是夏威夷羣島的主島,世界著名的旅遊勝地檀香山,就在這個島上。

先說失蹤人數最多的那一宗,一共有四個人失蹤──當然,那是事後才知道的。夏威夷遊客衆多,來自世界各地,更有很多是來自美國大陸各地的年輕人。那一類年輕人的旅行,幾乎是同一模式的,他們並沒有多少金錢,只是嚮往夏威夷的風光,晚上沒有酒店可住,在沙灘上過夜也不在乎。

這一類年輕人大都是結伴而來的。美國青年到了一定的年紀,和家庭的聯繫減至最低,所以這也是這四個人失蹤之後,過了很久才被揭發出來的理由──他們的家人以爲他們還正在暢遊夏威夷各島,不知道他們已經神秘失蹤了。

而他們的失蹤,是在他們失蹤了將近一個星期之後,才被揭發出來的。

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了,是不是?不過不要緊,一件一件敘述出來,很容易弄明白的。

那四個年輕人的姓名,並不重要,他們是兩男兩女,年齡是十九歲到二十一歲,全都是體格強健的標準美國青年。他們失蹤的地點,是歐胡島東南角的花馬灣。

花馬灣是遊覽夏威夷的遊客必到之地,風景奇麗,站在海灣上面看,兩面高山環抱,整個海灣,像是一個湖。海水清澈無比,整個灣的海水並不深,而且有很多礁石,是魚類棲息生長的所在。

所以那裡被闢作國家海洋公園,有着各種各樣的海水魚,只要佩戴普通的潛水鏡,就可以看着五色繽紛,奇形怪狀的魚,在身邊游來游去,奇景妙趣,無窮無盡。

對了,小約翰是一個相當重要的人物,事情開始於九歲大的小約翰的驚叫。他本來正戴着潛水鏡,咬着吸氣管,埋首水中在看魚,突然,他站了起來,臉色青白,除下吸氣管尖叫了起來:“一隻手!一隻手!”

花馬灣的海水雖然不是很深,可是九歲的小約翰身子不高,他這時站在礁石上,水浸到他的胸口,當他尖聲叫起來的時候,由於過度的驚慌,又恰好有一個浪涌了過來,使他站立不穩,身子一側,滑跌了一下。

小約翰立時划着水,又站直了身子,而且用更尖銳的聲音叫着。一面叫,一面指着前面的海水:“一隻手!有一隻手!好多魚在咬那隻手!”

小約翰第一下呼叫,已經吸引了附近的人的注意,這時他再度呼叫,當然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許多埋頭在海水中看魚的人,當然聽不到他的叫聲,但是也有不少人是游水的,都向他望了過來。

附近的很多人,都不明白小約翰這樣叫是什麼意思,但是也都可以知道,一定有什麼意外發生了,所以都儘快地向他接近。

其中,最快來到小約翰身邊的,是他的叔叔,也就是帶他到花馬灣來玩的施維──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以後再詳細描述。施維來到小約翰的身邊,小約翰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背,現出極度驚恐的神態來,又尖聲重複着那兩句話:“一隻手,許多魚在咬一隻手!”

施維還不是十分明白小約翰的話,但是孩子是在極度的驚恐之中,他是可以看得出來的。他先要安慰孩子:“別怕,你說甚麼?一隻手?哈哈,那一定是有人在水中餵魚!”

小約翰大搖其頭:“不是一個人,是一隻手!”

施維勉強笑了一下,他心中在想:孩子有時,會有十分古怪的念頭,什麼叫“魚在吃一隻手”呢?真是不可理解的!

他一面想,一面把放在額上的潛水鏡拉下來,罩在眼上──要在水中,看清水中的東西,必需使水和眼睛之間有隔水的距離,不然,海水再清,視線也會模糊不清。由於看到小約翰的神情如此惶懼,所以他也來不及咬上吸氣管,就把頭埋進水中。

他和小約翰一樣,是站在礁石上,礁石並不平整,有很多陷下去的洞。他才一埋頭入水,就看到了小約翰所說的,一秒鐘之前,他還認爲不可理解的現象──那現象其實很簡單,正如小約翰所說的一樣:許多魚,在咬一隻手!

並不是有人在餵魚,就只有一隻手,一隻看來是齊腕斷下來的手,有好幾條銀青色的大鯛魚,和青綠色的鸚鵡魚,正在爭着咬它。那隻手,就在施維伸手可及之處,看得十分真切,甚至可以看到無名指上戴着的戒指。

施維陡地震動了一下,立時將頭擡出水面,急速地吸進了一口氣──潛水鏡是連鼻孔一起罩住的,所以他必需用口來吸氣,而因爲他十分吃驚,所以張大口,也是十分自然的動作。

這時,又有幾個人來到了小約翰的身邊,七嘴八舌在問着。小約翰不斷在重複着:“有一隻手!有一隻手!”

施維定了定神,道:“小約翰,別大驚小怪,那一定是一隻用來嚇人的假手,我撈起來給你看看!”

他說着,立時又彎下身去,那隻被魚爭啄的手,就在他的身邊,他一伸手,就抓住了那隻手。他的確認爲那是一隻假手,玩具店中,常有這種專供惡作劇者用的假手出賣,做得像真的一樣,用來嚇人的。

可是這時,施維一下子撈到那隻手,他卻立時產生了一股極其奇異的感覺,他感到那隻手是冰涼的!而且那感覺,不像是橡膠,就像是真的人手一樣。

施維當然沒有去細想,他只是一抓到那隻手,就立時直起身子,把那隻手自水中提了起來,道:“看,那隻不過是一隻──”他下面“假手”兩個字還未講出口,身邊一個身材健美的日本女遊客,已經尖聲叫了起來。隨着尖叫聲,驚叫聲不斷傳出,施維向自己手中的那隻手看了一眼,也不由自主,加入了驚呼的行列。

那不是一隻假手,任何人一看,就可以知道,那不是一隻假手!那真的是一隻人手,是一隻齊腕斷下的真手,在斷口處,肌肉和皮膚呈現不整齊的形狀。雖然沒有血,但是那實實在在是一隻真手,也正由於那是一隻真手,纔會使得海中的魚去啄吃它。魚是不會對一隻橡皮手感到興趣的,但是一隻人的手,那對魚來說,只是一種食物!

施維僵呆着,他感到一陣嗯心,想把那隻手-開,可是他的手指發僵,竟然不能鬆開來。他張大了口,可是不知道該叫什麼纔好,他當然不能這樣叫:“誰掉了一隻手?我拾到了一隻手!”

四周圍的人也嚇傻了,驚叫聲引來了更多的人,施維仍然像是傻瓜一樣地抓着那隻手。一直到海灘的管理人員,得知在海中找到了一隻手,趕了來,施維才呻吟似地道:“我……我們在海水中發現了一隻手!”

一直到天色黑了下來,海岸搜索仍然在進行着,出動了潛水蛙人和直升機,以及很多警員。

當警方接到了報告之後,立刻通知了海岸巡邏隊,這是一樁相當嚴重的事。一隻手是不能單獨存在的,它必定是從一個人的手腕上斷下來,這個人不會是在岸上,一定在海中,因爲他的斷手在海水中被發現。那麼,這個人在海中受了嚴重的傷害,他人在什麼地方?自然要把他找出來。

由於花馬灣的海水如此清澈,所以在直升機上看下來,淺水部分如果有人受了傷,是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的。有經驗的潛水蛙人,則在深水部分搜索。再向外,出了兩邊環抱的岩石,那就難說得很了,因爲那是無邊無涯的太平洋。看起來,碧藍的海水那麼平靜,但是大海的神秘度是如此之高,人類甚至只懂得海洋的萬分之一都不到。

搜索到了天色完全黑下來時才停止。通常,天色黑下來之後,遊客也早就走了,在白天十分熱鬧的海灘,變得十分冷清。

在海灘邊上,海灘管理人員的辦公室中,這時燈火通明。辦公室的建築十分簡陋,幾張桌子,幾個文件櫃。這時桌子上攤着海灣的詳細地圖,警官白恩注視着地圖,問:“這一帶不會有鯊魚出沒吧?”

管理員是一個年輕的海洋生物學家,他皺着眉,搖頭:“雖然鯊魚的出沒,還沒有規律可循,但是在花馬灣,從來也沒有鯊魚出現過。”

白恩警官仍然不擡起頭來,他有一頭花白頭髮,中間已經有點禿頂,他小心地用其餘的頭髮,把禿頂部分遮了起來。他道:“你的意思是:雖然從來也未曾發現過鯊魚,但還是有可能出現?”

管理員相當小心地回答:“是,海洋中有着各種各樣不可測的變化,舉例來說,一股突如其來的暖流,就可以改變魚類的航線。有太多的因素,可以使得海洋中的生物,突然出現在它們平時從來不出現的地方。”

管理員說得十分清楚,白恩警官表示滿意。看來,鯊魚出現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關於那隻手的報告來了!

“在海水中發現的手,屬於白種男性的左手,年齡在二十到二十五歲之間,發育、營養良好。估計這個白種男性身高六-左右,無法確知手是因爲什麼原因斷下,因爲斷口處曾有-咬的痕跡,可能是在海中被魚羣啄食所造成的。無名指上的戒指,是銀質戒指,通常是出售紀念品的小攤子中出售的,只有遊客纔會購買。斷手在被發現之前,應該已在海水中浸了超過三小時。”

白恩警官聽着報告,現出苦澀的笑容來,他不能魯莽地決定發佈海灣中有鯊魚的消息,那會引起混亂。可是,是什麼原因,導致一個應該是十分強健的人,斷下了一隻左手呢?

他一點頭緒也沒有,這時,他的一個手下走過來,詢問他是不是應該收隊了,因爲天色完全黑了。

白恩還未曾作出決定,正在猶豫間,聽到外面有爭吵的聲音傳來。有一個人在叫着:“你們不是警員嗎?我被人偷走了東西,難道不能向你們報案?”

那個要來報案的人,看來十分堅決,不單叫嚷着,而且大踏步走了進來。他身形高大,皮膚黝黑,赤着上身,只穿一條泳褲,拖着日本式的膠拖鞋──這是居住在夏威夷的人,典型的日常打扮。

他走了進來,瞪着白恩警官,大聲道:“有四個人,兩男兩女,租了我的潛水用具,可是──”

白恩警官不等他講完,就打斷了他的話頭:“我們這裡是專案小組,不處理一般案件!”

那人吼叫了起來:“你們不是警員?”

白恩警官心情煩躁,態度自然也不友善:“是,但是不處理你的案件!”

那人叫得更大聲:“那我該向誰去投訴?”

白恩警官冷冷地道:“到白宮去找總統吧!”

那人狠狠地瞪了白恩警官一眼,一面轉身走出去,一面道:“我一定會向你的上級投訴!”

白恩警官甚至懶得再去理會他,那人悻然走了出去。白恩警官下令停止搜索,只是留下兩艘快艇在海灣,看看會不會有奇蹟發生。

當他回到警局的時候,才一坐下,就有一個同事,給他端來了一杯咖啡,道:“剛纔有一個傢伙來報案,同時投訴警方人員態度惡劣,看來你就是他投訴的對象!”

白恩苦笑了一下,揮了揮手,表示絕不在乎這類投訴。那同事又道:“兩男兩女租了潛水用具之後,一去不回,這傢伙損失了不少。真奇怪,他竟然沒有向租用人要求任何抵押!”

白恩對這件事顯然沒有興趣,他也嫌那同事太-嗦,所以他大聲打了一個呵欠,暗示對方離去。不過那同事還在說:“這個人──”

白恩不得不大聲道:“別拿這種盜竊案來煩我!”

是的,那兩男兩女沒有出現,被當作盜竊案處理。

說起來,真是很說不通的,四個人不見了,可是人們的注意力,卻不是集中在四個人不見這一點上,而是集中在和他們一起不見了的,一些其實並不怎麼值錢的潛水用具上,把整件事當作是盜竊案。而且,全部過程是如此自然,這是不是說明,在觀念上,人的價值還不如一些物質呢?

這個問題,似乎應該是留給專家學者去討論的問題。總之,四個人租了潛水用具,連人帶用具都不見了,首先叫人想到的是,這四個人把那些東西拐走了,而不會去想到更嚴重的問題。

這實在是一種相當有趣的心理現象。

警方相當不耐煩地,聽那個出租人描述着來租用具的兩男兩女的樣子。甚至當他說到,其中一個男青年,左手無名指上,戴着一枚只有遊客纔會買的銀戒指時,也沒有人聯想到什麼。

至於那隻在海水中被發現的手,警方實在不知如何處理纔好。報上註銷了這件事,在搜索進行了三天而沒有結果之後,警方發佈了一份照片──那隻手,還把那隻戒指再戴上去,希望有人可以辨認出來。

在這三天之中,警方也希望有人來報失蹤,可是卻並沒有失蹤報告,這隻手的主人究竟是誰呢?

潛水用具出租人在報上看到那隻手的照片,可是他卻沒有注意,別的人注意到了,卻不能給以任何幫助。只有一個少年,叫柯達的,看到了,並且注意到了,也能夠給以幫助。

警方對這隻手,真是傷透了腦筋,報上已有文章在質問:“是不是在花馬灣嬉水會不安全?”

警方、政府方面和海洋生物專家,都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爲花馬灣從來也沒有鯊魚出現過。其它的海洋生物,當然也可能攻擊潛水者,但那似乎更駭人聽聞了,是什麼樣的生物?是海怪嗎?

所以警方和有關方面,只好裝聾作啞,只在暗中加緊調查。

也正由於警方急欲知道任何消息,少年柯達說有消息可以提供時,纔會被白恩警官接見。不然,像柯達這樣的流浪少年,是不會受到歡迎的。

當柯達被帶進白恩警官的辦公室之際,白恩警官悶哼了一聲。他熟悉這個少年,所以他沉着臉:“三個月沒抓到你,可是我不信你變得老實了!”

柯達現出一副委屈的表情來。

柯達的表情十分豐富,這也是他經常能使遊客相信他“悲慘的遭遇”,而多少給他一點錢的原因。他苦着臉,道:“我不是總給你惹麻煩的,警官,有時我也能幫助你!”

白恩“哼”地一聲:“能幫什麼?”

柯達揚了揚手中小心折疊好的報紙,現出一種自豪的神情來:“我認得這隻手!”

白恩陡然坐直了身子,盯着柯達,想判斷他是在惡作劇,還是真的可以提供一些線索。柯達的神情卻相當猶豫,欲言又止。

白恩揮着手:“說下去啊!”

柯達道:“我說的……將全是真話,但是……只怕你會不相信!”

白恩不耐煩地道:“只要你說的是真話,就沒有人會不相信你!”

柯達深深吸了一口氣,問:“我可以坐下來嗎?”

白恩沒好氣地道:“當然,請坐。”

柯達坐了下來,搓着手,又過了片刻,才說出他認得“那隻手”的經過。

以下,就是柯達的敘述。

柯達在花馬灣的目的,是看看有什麼地方可以提供遊客一點小幫助,而取得一點報酬。通常,他都不會有什麼“主顧”,這天,也不例外。

他並不是等在海灘上,而是在花馬灣左邊,沿海灘伸展出去的山崖的近海部分。那一帶,貼着海水的不是沙灘,而是高低不平的岩石。

沿着岩石向前走,大約一千多公尺,可以走到山岩的盡頭。在那裡觀看太平洋的浪花衝擊在岩石上,是一種十分壯觀的景象,不少遊客喜歡走過去看。

而且,繞過岩石角,那裡還有一個十分有趣的所在,普通遊客是去不到的。那地方的名稱是“水洞”,岩石在那裡形成了一個陷下去的洞,大約有兩公尺多深,直徑是六公尺左右。

這個洞,由於有一條狹窄的隙縫通向海邊,所以,每當一個浪涌上岸之際,海水洶涌進來,整個洞就是海水,而當浪退之際,洞底的岩石可見。於是很多人喜歡站在洞底,讓一個又一個急驟衝進來的浪,把人遽然托起來,又急速地沉下去。看來很是驚險,但除了兩件頭泳衣的上半截,有時會被急浪衝走之外,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柯達就常在岩石的轉角處,看到有遊客來,就向他們介紹那個有趣的“水洞”。

那天下午,他坐在岩石上,無聊地把一隻小寄居蟹,放在掌心玩弄着的時候,看到兩男兩女,四個年輕人嘻嘻哈哈地走了過來,手中提着簡單的潛水用具。

柯達忙站了起來,大聲向他們介紹那個水洞,一路帶着他們,走到了水洞的旁邊。當他表示,希望可以得到一點酬勞之際,其中一個身形相當高的青年男子,一伸手,便把他推得幾乎跌了一跤。那男子道:“去!我們怎麼會有錢給你!”

柯達生氣得幾乎想在那推他的手上咬上一口──所以他對那隻手的印象很深刻,那隻手的無名指上,戴着一隻銀質的戒指。

柯達氣憤地離開,他回到轉角處,坐下來生悶氣。聽到那兩男兩女的嬉笑聲,不斷傳來,當然他們已跳進水洞中去玩了。

柯達心中咒罵着。當浪衝過來的時候,那兩個女孩的叫聲十分刺耳,可是,突然之間,所有的人聲,全都靜了下來。

柯達奇怪了一下,等了一會,還是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他心中暗罵:“沒聲音了?哼,被海浪捲走了纔好!”

當然,他常在這一帶,知道被海浪捲走,是不可能的,可能是泳衣叫海浪捲走了,那可是去窺伺的好機會!

柯達鬼頭鬼腦,向水洞方面走去,當他可以看到水洞之際,他呆住了。水洞之中沒有人,那時剛好是浪退的時候,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水洞之旁,也沒有人──只有經過他剛纔所坐的地方,才能離開,而他剛纔沒有見人離開過。

那四個人帶來的簡單潛水工具,放在水洞旁的岩石上。柯達只奇怪了十秒鐘,就奔過去,抓起了那些潛水工具就跑,唯恐後面有人追來。

當他奔到了沙灘時,向岩石那方面看去,還是未見那四個人。他好奇心起,先藏好了偷來的東西,又向前走過去,還是沒有見到那四個人──那四個人是不可能不出現的。

他等了很久,忽然看到海灘上來了不少警察,心中一害怕,就溜離了海灘。

白恩警官耐心聽完,哼了一聲:“那隻手,是四個人中的一個的?”

柯達有點膽怯,道:“我……想是!”

白恩警官有點惡作劇地問:“或許,把那隻手拿來給你看看,你更可以確定?”

柯達不由自主,嚥了一口口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纔好。

白恩警官的樣子看來有點兇狠,他又道:“你是要我相信,有四個人,在那個水洞之中,忽然之間失去了影蹤!嗯?”

柯達不由自主後退一步:“看起來……像是這樣!”

白恩警官逼視着對方:“他們上哪裡去?叫鯊魚吞掉了,還是叫海怪吃掉了?”

柯達又後退了一步:“我……不知道!”

白恩警官大聲叫着:“花馬灣海灘的盜竊案破獲了,來人,把這個小賊──”

他話還沒有說完,柯達陡然叫了起來,一溜煙向外奔了出去,奔得比一頭野兔子還快。

白恩警官的態度雖然不是怎麼好,但是他倒不是工作不負責任的人。在趕走了柯達之後,他想了一想,還是下令去調查那兩男兩女的下落。

可是,這一類來自美國大陸的遊客太多了,毫無記錄可以稽查,調查自然也沒有結果。

於是,那隻手,就成了檔案中的“懸案”。白恩相信,這隻手的主人已遭了不幸,遲早,總會有人來報失蹤,可以正確地認出那隻手來的。

那兩男兩女的失蹤,一直到了後來,溫谷私家偵探調查瑪姬小姐失蹤的案件時,纔再被掀出來,引起了新的注意。但那是以後的事情,以後自然會詳細的敘述。

現在,先說第二宗一男一女神秘失蹤的事件。這宗事件,因爲有一個小曲折,幾天後才被揭發。

在檀香山市區,近唐人街的一條街上,有一個海鮮市場──玉代市場。玉代市場大約是檀香山市區之內,可以購買到最多品類不同的新鮮水產食物的市場,它有一個相當大的海水池,飼養着活的波士頓龍蝦,供顧客選購。而顧客,大多是東方人:日本人、中國人、菲律賓人,等等。

夏威夷有很多日裔美國人,看起來完全是日本人,也保留着日本的姓,可是實際上,全是美國人,有美國人的一切習慣和名字。莉莉?山田和羅拔?中根就是這樣的美國人。山田小姐和中根先生是一對新婚夫婦,兩人感情濃得像蜜糖,幾乎片刻不能分開。

所以,雖然到市場去採購食物,是女人的責任,但是中根總跟在山田的身邊,一起到市場去。即使在選購一條魚或是三磅洋蔥之間,他們也可以打情罵俏一番,令得旁觀者欽羨不已。

那天,當他們駕着那輛殘舊的小車子,在和市場隔了一條馬路的停車場,停好了車子,手拉着手,奔過馬路,來到市場門口之際,恰好市場的收銀員喬絲小姐,正要將門鎖上──他們來遲了,市場已經休息了。

中根一看到這種情形,大叫道:“等一等!”

喬絲是一個混血的土著,有着漂亮的棕色皮膚和長及腰際的秀髮,她冷冷地道:“休息了!”

中根哀求道:“我們買一隻大龍蝦,活的!”

喬絲的語意仍然冰冷:“裡面沒有人了,明天再來吧!”

她一面說着,一面就要去鎖門。可是中根卻取了一張十元面額的鈔票,塞進了她的手中。

喬絲愕然,她有點不相信,即使是活的龍蝦,一磅也不過七元三角九分,怎麼可能爲了要買到龍蝦,而給以十元的小帳?

當她向中根望去之際,中根向她眨了眨眼睛,道:“小姐,你不是說裡面沒有人了麼?我們只需要兩分鐘,我得到我的龍蝦,你得到你的十元,這不是對大家都好嗎?”

喬絲猶豫了一下:“你……準備拿多少?”

中根舉起手來,作發誓狀:“保證,只捉一隻,但可能相當大!”

喬絲悶哼了一聲。這當然是一種犯罪行爲,至少絕不合法,但是被發現的機會絕少,而十元錢卻可以有點用,所以她只是喃喃地道:“快點!”

山田和中根拉着手,一起奔了進去,喬絲在門外,可以聽到他們的嬉笑聲。她面對着門站着,將門拉上,那樣子,就算有人看到,也會以爲她正在鎖門,不會引起任何懷疑。

玉代市場並不大,飼養龍蝦的水池,在右首的一個角落處。那角落還有一道後門,是通向市場的雜物室和辦公室的,這時早已鎖上了。

喬絲等着,她覺得自己等得太久了,就把門推開些,壓低了聲音,叫:“快點!”可是裡面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喬絲又提高了聲音,裡面仍然沒有回答。喬絲焦躁起來,推開門向內走去,進門處是放收款機的櫃檯,在那裡已可看到整個市場的情形,喬絲看不到有人影。

喬絲呆了一呆,怎麼可能沒有人呢?她明明看着兩個人進去了。只不過幾分鐘,對,大約是五分鐘左右,進去的兩個人到哪裡去了呢?

喬絲又大聲叫着,然後,走向飼養龍蝦的池子。池子裡是渾濁的海水和十幾只龍蝦,龍蝦確實的數字是多少,也難以肯定,那兩個人是不是已經取走了龍蝦走了呢?喬絲望向另一扇門,門還鎖着,他們唯一可以離開的地方就是正門,而她一直站在門口!

喬絲感到事情有點不對頭,她可以感到,一定有什麼十分怪誕的事情發生了。

她第一個念頭就是:通知警方!可是她隨即想到,自己收了人家的十元錢,容許人家進去“捉”龍蝦,這件事,如果一給公開,對她來說,是十分不利的。

所以,她再也不去想通知警方的念頭,只是又叫了幾下,並且察看了一下人可以躲藏的地方。事實上,誰都不會躲在這裡的,整個市場中,充滿了海產的腥味,除了幾個大冷藏櫃之外,也沒有可以供人躲藏的地方。

喬絲越來越感到奇怪,但是她卻自己替自己找了一個理由:一定是自己心神恍惚,所以那一男一女離去的時候,未曾注意。

既然那一男一女不在了,自己也不必久留。所以,她又退了出來,鎖上門,和平常一樣下班離去。

等到第二天,喬絲又上班的時候,一切都沒有什麼異樣,她也早把那一男一女忘記了。市場的一個職員,曾在她面前埋怨過,停車場中有一輛舊車子停得太久了,看來是從昨天就停在那裡的。而停車場中的告示牌,清楚地寫着:“顧客停車不得超過三十分鐘。”

喬絲也沒有把那停得太久的車子,和那一男一女聯想在一起,她只隨口道:“會不會是教堂裡的人?要不是,通知警方把它拖走吧!”

玉代市場就在一座教堂的旁邊,所以喬絲纔會如此說。那職員咕噥着,到教堂去問了一問之後,就通知警方把車子拖走了。

當車子被警方拖走之後,中根和山田的家人,還未曾發現他們失蹤,因爲他們結婚之後,自己住在一座大廈的一個小單位之中。只是兩人服務的公司,發現他們沒有來上班,感到詫異,曾打電話到他們家去,可是沒有人聽。第三天,公司還是未見兩人上班,覺得事情太不尋常,就設法聯絡他們的家人,這才發現,他們兩人蹤跡不明,已經足足兩天了!

當警方接到報告之後,經過調查,發現在玉代市場停車場,被拖走的車子,是屬於中根的。看來是他們停了車子之後,就不知所蹤了。

一個警員到玉代市場去查問,因爲車子停在市場的停車場。當警員來問的時候,喬絲也在,可是由於她非法收取了十元錢,所以她的回答是:“不知道,我沒有見過這樣的兩個人。”

喬絲直到這時,才知道那一男一女失蹤了,並不是像她自己安慰自己那樣。所以當她在回答警員的問題之際,她心中十分害怕:那兩個人怎麼會失蹤的呢?那實在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連警局都來調查了,那還會有假的嗎?

這一天,喬絲一直感到十分不安。當休息的時間到來,像往常一樣,她最後離去之前,獨自一個人在市場內,覈對一天的收入之際,她感到了一股極度的恐懼。

她可以肯定,那一男一女,是在市場之內消失的,她只看到他們進去,沒有看到他們出來!

然而,兩個人是怎麼可能消失無蹤的呢?喬絲感到她熟悉的市場,似乎變得陰森無比,那些魚的眼睛,都在恍惚之中,在閃着一種妖異的光芒。喬絲幾乎是逃走一樣地離開,幾乎連門都忘了鎖。

當晚,獨自一個人居住的喬絲,睡得一點也不好。不斷在盤算着,是不是要把那一男一女在市場內失蹤的事,告訴警方。

但是這時,她似乎騎虎難下了,她如何解釋她的謊言呢?爲什麼第一次說不知道,現在又說知道呢?

她感到極爲難,在牀上翻來覆去,一直到第二天天快亮才睡着。所以,當她醒過來,發覺已經晚了,急急趕去上班之際,已經遲到了。

當她來到市場門口之際,發現有許多警員在,市場好象並未曾開始營業,也有不少人圍着在看熱鬧。喬絲知道一定發生了甚麼事,在市場,她感到有一股妖異的氣氛。當她想到,有可能是那一男一女的屍體,在意想不到的角落被發現之際,她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戰。

她來到門口,向守門的警員表明了她是在市場工作的,才獲准進去。一進去之後,發現市場的職員全站在一起,一個頭發灰白半禿的警官,正在盤問他們。那警官轉過身來,目光相當銳利,盯着喬絲。

喬絲結結巴巴地道:“對不起,我遲到了!”

市場的經理瞪了喬絲一眼,警官──自然是白恩警官,把兩張照片,伸到喬絲的面前。

喬絲只向照片看了一眼,心就怦怦亂跳。白恩警官問:“有沒有見過這一男一女?他們一定曾到過這裡!”

就是那一男一女!喬絲一下衝動,幾乎要把真相說了出來。可是她卻還是搖着頭道:“不,我沒有見過。”然後,她又補充了一句:“每天來的顧客極多,我的職責並不需要留意他們的面孔。”

白恩警官悶哼了一聲,又轉問一個職員:“是你先發現那些東西的?”

喬絲在一旁,呆了一呆,心想:怎麼是“一些東西”?難道並不是發現了那一男一女的屍體?

這時,她才注意到,一個警員託着一隻活頁夾子,在活頁夾上,有三樣東西。那三樣東西十分普通,是一對戒指,和一隻手鐲。

戒指,看來是很普通的白金結婚戒指,手鐲是合金的,夏威夷女性很喜歡佩戴的那一種。喬絲也有一隻,有簡單的花紋,上面刻着持有人的名字。

那職員道:“是,我在換水的時候發現的!”

他一面說,一面指了指飼養龍蝦的那個水池:“通常,一個星期換一次水。飼養龍蝦的水是四份海水,一份普通水──”

白恩警官急躁的脾氣一點也沒有改,他揮着手:“我不想學養龍蝦,別說無關的話!”

那職員的神情變得很難看,道:“放幹了原來的水,這兩隻戒指和手鐲在池底。我看到手鐲上刻着‘莉莉’的名字,想起曾有警員來問過,好象是失蹤的人,所以就向經理報告。”

白恩向經理望去,經理道:“我就報了警。”

白恩走近水池,水池大約可以儲水不到五十公分深,他道:“一定要放幹了水,才能看到嗎?”

那職員道:“在三、四天之後,水就十分渾濁,而且誰想得到,會有這樣的東西在水池裡?”

白恩警官悶哼了一聲,提高了聲音:“你們每一個人,是不是真的肯定未曾見過這一男一女?他們車子停在旁邊,結婚戒指和手鐲又留在這裡,一定曾經到過這裡,用心想一想!”

沒有人回答,白恩心中納悶之極。一個年老的清潔女工又不識趣,怯怯地問:“警官,這兩個人,是不是被人謀殺了?”

白恩警官沒有回答,就大踏步走了出去。

白恩警官回到了他的辦公室,心中鬱悶之極。那一男一女,看來全然沒有失蹤的理由,他們一定曾到過那市場。可是爲什麼會把一對新婚夫婦心目中最重要的東西,留在水池裡呢?那隻手鐲也相當值錢,如果有人對他們不利,應該把那些東西帶走。若是他們自己不小心──那可能性極小,戒指和手鐲,都不是“不小心”會失落的東西,它們是緊附在人的手指和手腕上的!

就算不小心跌了下來,落進了水池之中,他們也沒有道理,不去把它拾回來──美洲龍蝦的兩隻大鉗,雖然強大有力到可以夾斷人的手指,但是,他們沒有理由害怕。因爲所有供出售的活龍蝦,鉗都用特製的橡膠圈緊箍着,不會傷害人的。何以兩個人失蹤,重要的東西卻留在水池裡?

白恩警官把這個問題,問了自己幾百次,都得不到答案。他那個多口的同事,看到他愁眉不展,向他開玩笑,道:“照我看,那不是一個海水池,是一個硫酸池!”

白恩瞪着眼:“什麼意思?”

那同事哈哈大笑,笑得連氣都喘不過來:“那一男一女,跌進了硫酸池,整個人全都溶化了,戒指和手鐲,卻留了下來!”

白恩警官抓起桌上的咖啡杯,向那同事摔了過去,但那同事及早避開,帶着笑聲,逃離了他的辦公室,留下白恩警官一個人在乾生氣。

等到他稍微氣平些,不得不把摔碎了的咖啡杯,一片一片揀拾起來之際,他忽然想到:兩個人失蹤,留下了戒指和手鐲,這件事,是不是和據說有四個人失蹤了,而只留下了一隻手,有點相像呢?

白恩吞了一口口水,搖了搖頭,認爲自己這種想法是荒唐的。在海水中發現了一隻手,有可能是這個人,被海中的生物吞噬了──在那件事之後,他看了不少有關海洋生物的書,知道人類對於海洋生物所知甚少。海中有許多怪異的生物,一種叫大王烏賊的,可以長到十七公尺長;有一種水母,叫幽靈海蜇的,觸鬚可以長達三十六公尺,人和這種怪物相比,實在太脆弱了。

雖然在花馬灣,從來沒有發現過這些生物,但大海並無阻隔,海洋生物可以自由來往,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

然而,那一男一女的失蹤,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在白恩警官一無頭緒之際,又發生了瑪姬小姐的神秘失蹤事件。在敘述瑪姬小姐事件之前,必須先提及一個很特殊的人,這個人是溫谷上校。

還記得溫谷上校嗎?就是在《迷路》中,調查阿拉伯道吉酋長國的酋長尼格失蹤案的那個能幹的、紅頭髮的小個子美國情報局的高級人員。

溫谷上校的運氣不是十分好,雖然他有着過人的才幹,和洞察入微的觀察分析能力,但是對於怎樣做官的道理,他卻不是很懂。尼格酋長的“失蹤”案,是如此撲朔迷離,本來他可以作一個含糊其詞的報告呈上去,讓事情不了了之。

可是,他卻作了一個相當詳細的報告,報告中提及了空間的轉移,靈魂的離體,種種還不能爲現代科學家所接受的事。

溫谷自以爲十分盡責,因爲尼格酋長失蹤的那件事,的確神秘莫名。可是報告送了上去之後,上級一看,卻大發雷霆,把溫谷叫了去,大大訓斥了一頓,說他“胡言亂語”、“不盡職責”。

溫谷這個紅頭髮的小個子,脾氣要就不發,一發起來,就不可收拾。就在美國情報局副局長的辦公室之中,當着情報局的高級人員,他也怒吼了起來,神情激動地說了以下一番話:

“你們這些人懂得什麼叫科學?什麼叫胡說?在你們的心目中,凡是教科書上有的東西,就叫科學,我的意見剛好相反。愛迪生想到要把聲音保留下來的時候,全世界沒有一本教科書,有這樣的教導!你們的觀念太古老了,古老得已經沒有了新的概念,只是在陳舊的,已經發現的事物之中轉來轉去,把陳舊的觀念當作了一座迷宮,而沒有勇氣去闖出這座迷宮,尋求一種新的觀念!”

溫谷上校說得極其激動。事後,有人形容他,說他在作這番慷慨陳詞之際,他全身的皮膚,因爲激動,而紅得和他的頭髮一樣!

可惜得很,溫谷的陳詞雖然激昂,但是聽的人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他的上司冷冷地道:“你的報告不能被接受,要就你承認自己失責,要就重新作報告!”

溫谷用力一拳,打在桌上:“我有我自己的決定,我不幹下去了!”

他說不幹就不幹,當天就把一切交代清楚,用一連串的咒罵代替了辭職書,離開了他的工作崗位。

溫谷雖然一直有傑出的工作表現,但是由於他脾氣的剛烈,上級並不喜歡他,甚至連形式上的挽留也沒有,那更令他傷心莫名。

他離開了華盛頓,到了夏威夷,在檀香山市中心區一幢舊樓之中,租了一間房間,掛起了“私家偵探”的招牌。

以溫谷上校的資歷和能力而論,當私家偵探,真是委曲了他。可是人倒黴起來,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他的“私家偵探事務所”開張以來,半年之內,只接了一單委託: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女孩找上門來,告訴他,她的一隻可愛的小貓不見了,而她只有七角五分錢,希望溫谷能把她的貓找回來。

所以事實上,溫谷在夏威夷,是無所事事地過了半年。他仍然依時上班,但,卻在他辦公室隔壁的一家照相館中,做攝影師的助手。

當然,這種生活是十分無聊的,尤其是像溫谷這樣性格的人。正當他開始考慮,是不是要把偵探事務所,搬到阿拉斯加去的時候,他接到了那個電話。

電話是在午餐時分來的,電話鈴響的時候,溫谷正好打開一罐啤酒。

他先喝了一大口啤酒,纔拿起電話來:“溫谷私家偵探事務所!”

對方的聲音,聽起來盛氣凌人:“偵探事務所的負責人,你要在半小時之內,到希爾頓酒店八樓的套房來,有事情交給你辦!”

溫谷忍住了怒意,用相當客氣的聲音反問:“是哪一家希爾頓酒店?”

檀香山有兩家希爾頓酒店,溫谷這樣問,自然很合常理。可是對方卻不耐煩地訓斥起來:“當然是卡哈拉希爾頓,你以爲雷亭王子會住在什麼地方?”

對方似乎不屑多說一句,一下就掛斷了電話。

溫谷握着電話聽筒,又呆了片刻:雷亭王子,這名字好象很熟,他立即想起來了,早兩天曾在報紙上看到過這個名字。雷亭王子其實已經不是王子,他的王朝──匈牙利王國早在十六世紀中葉,匈牙利被土耳其人佔領之際,便已不存在。

他的祖先,在奧匈帝國時,好象也曾出現過一陣子。他的祖父在奧匈帝國瓦解之後,匈牙利成爲君主立憲國之際出任國王,“王子”的頭銜就是這樣來的。

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匈牙利和很多歐洲國家一樣,成了蘇聯的附庸,王朝再次結束。雷亭的父親,帶着相當巨大的財產,到了瑞士,一直過着十分舒適的生活,而且在世界各地,展開了廣泛的投資。雷亭王子是歐洲社交界中,著名的花花公子,曾和幾個著名的電影豔星同居過,緋聞甚多,而且以排場大而著名。

溫谷嘆了一口氣。雷亭王子可以說是一個大主顧,比只有七角五分財產的小女孩好得多了!

溫谷想到自己半年來幾乎毫無收入,自然不能錯過像雷亭王子這樣的大主顧。所以,他將那個用來作午餐的漢堡,塞進口中,一面咬嚼着,一面已經奔下了樓梯。

卡哈拉希爾頓酒店,是檀香山最豪華的一家酒店,專爲達官貴人而設,並不在市區,離著名的威基基海灘很遠。它有它自己的海灘,普通人難以涉足其間。

溫谷儘可能準時,但是他還是遲了幾分鐘。當他急匆匆奔進大堂之際,酒店的職員卻阻止了他,用極度懷疑的眼光,打量着他。

溫谷知道自己隨便的裝束,和這所豪華的大酒店太不相襯,所以他也不作分辯,只是道:“八樓套房的雷亭先生正在等我!”

職員像是不相信:“你是說雷亭王子?”

溫谷連連點頭,職員示意他站到一個角落去,然後去打電話。耽擱了大約三分鐘,職員才道:“你可以上去了,下次請注意你的服裝!”

溫谷幾乎想給那職員一拳,但他還是忍住了氣,走進了電梯。到了八樓,才一跨出電梯,就有一個大漢向他咆哮:“你就是那個私家偵探?”

那大漢足足比溫谷高一個頭,身形粗壯,看來像是保鑣。溫谷懶得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那大漢用力一推溫谷:“快去!”

這一次,那大漢真是犯了大錯了。就在他一推之際,溫谷爆炸了,他重重一腳,踹向那大漢的小腿!在那大漢痛得張大了口想叫之際,他又已一拳擊中了那大漢的下顎,令得那大漢的口,不由自主合上,咬中了他自己的舌頭。然後,溫谷才道:“我自己會走,你不必推我!”

那大漢瞪着溫谷,眼中像是要冒出火來,可是溫谷已不再理他,來到了門口,敲門,開門的是一個看來道貌岸然的中年人。

溫谷向內看去,套房的外間是客廳,裝飾豪華之極,全海景的寬大陽臺上,種着許多花草。溫谷看到一個身形肥胖的中年人,坐在一張藤椅之上,有兩個身材十分健美的半裸女郎,一個在替他修剪頭髮,另一個正在替他修指甲。而他的目光,貪婪地注視着那修指甲女郎豐滿的胸脯。

開門的中年人向溫谷作了一個手勢,轉身向陽臺:“王子陛下,那私家偵探來了!”

雷亭王子連頭都不擡,聲音懶洋洋地:“哈遜,你告訴他,他該做什麼!”

那個叫哈遜的中年人打量着溫谷,溫谷的外形,看來是一點也不起眼的。哈遜遲疑了一下,才道:“你是溫谷先生?曾在美國──”

溫谷一下打斷了他的話頭:“我的過去經歷,肯定和你沒有關係!”

哈遜有着典型歐洲人的裝模作樣,他作了一個驚愕的神情,道:“王子陛下有一點要事要解決,他的一位朋友提及你!”

溫谷悶哼了一聲,直截地問:“什麼事?”

哈遜示意溫谷坐下來,搓着手,道:“請你留意,這件事,至今爲止,還是一個秘密!”

溫谷有點不耐煩,重複問:“什麼事?”

哈遜卻慢條斯理:“王子陛下來夏威夷度假,他不是一個人來的──”

溫谷“哼”地一聲:“顯然他不是一個人來的!”

哈遜坦白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王子陛下是和兩位……可愛的小姐一起來的!”

他纔講到這裡,臥室的門突然打開,一個一頭白金鬈髮,身形高大,一雙修長的大腿,會令得任何男人屏住了氣息來欣賞,身材健美,容顏嬌甜的美人,在門口出現。她滿面怒容,向着陽臺嚷叫:“爲了瑪姬那婊子不見了,我就需要躲在酒店房間中不出去?”

溫谷直到這時,才感到有了一些樂趣,這樣出色的美人,究竟不是多見的。而且這時,她只穿著一件粉紅色、幾乎全透明的短睡衣。她雖然怒容滿面,但聲音仍然極其動聽,真可以說“極視聽之娛”。

在陽臺上的雷亭王子皺了皺眉,用極不耐煩的聲音道:“閉嘴,你沒看到我們有客人?”

那美人兒作了一個極不屑的神情,一個轉身,又進了臥室,重重地把門關上。

溫谷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哈遜這個中年歐洲紳士,神情看來有點尷尬:“剛纔那位是仙蒂小姐,還有一位,是瑪姬小姐,瑪姬小姐失蹤了。”

溫谷笑了一下,他以爲自己可以有生意上門,但現在看來又成了泡影,因爲失蹤,那應該是警方的事,而不是私家偵探的事。溫谷表明了這一點,哈遜搖着頭:“王子陛下不想勞動警方,你知道,他是一個名人,這一類的事,要是讓公衆知道了──”

溫谷問:“失蹤了?經過情形怎樣?”

哈遜皺着眉,向陽臺望去,道:“王子陛下──”

雷亭王子立時道:“把一切經過告訴他!你既然要他辦事,就得讓他知道一切!”

溫谷又坐了下來。看來雷亭王子倒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那令溫谷的心中舒服了很多。

哈遜答應着,想了一會,才說出了瑪姬小姐失蹤的經過,以下就是。

雷亭王子今年四十九歲,身體開始發胖,而且像許多到了這個年紀的人一樣,越來越懶得用運動去保持自己的身型。尤其是當他發現,金錢比一個體育家的身型,更能吸引美女之後,他任由身體發胖下去。

雷亭王子一直維持着他對美女的愛好,所以他不論在什麼地方,身邊永遠有各種各樣的美女。而且,他永遠不單獨和一個美女相對──至少兩個,甚至更多。這是他的信條──別讓任何女人以爲你已愛上她,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女人,同時陪你上牀!

這次到夏威夷來,純粹是爲了調換一下口味──在厭倦了地中海風光和大西洋風光之後,自然就希望到太平洋來換換口味。

哈遜是雷亭王子的親信兼秘書,替王子做許多事。而剛纔在門口,捱了溫谷一腳一拳的阿山,是王子的保鑣。

王子這次帶來的兩個美女,仙蒂是北歐還未曾成名的一個小明星,拍過一套極精采的小電影。她在那套小電影中的“精采表演”,宣傳用語是:“足以令得木乃伊性慾勃發”。雷亭王子看了那套小電影之後,立時吩咐哈遜寄了一張支票給她,叫她前來作伴。仙蒂小姐本來還想維持一下女性的矜持,但是看到了支票上的數字,就乖乖地奉召前來。

另一位瑪姬小姐,是今年法國康城影展之中,最出風頭的新星。當她赤裸着上身,挺起胸脯,在康城街頭走過之際,至少有八十輛車子撞在一起。

帶着這樣的兩個美女到夏威夷來度假,自然是賞心樂事。而且,雷亭王子並不在乎兩位美女的明爭暗鬥,這也是他對付女人的信條之一──讓你身邊的女人去爭鬥,這樣,她們纔會施展混身解數來取悅你!

到了夏威夷,雷亭王子的朋友,就向他提供了一艘極其豪華的遊艇。瑪姬小姐的失蹤,是昨天晚上的時候,在那艘遊艇上發生的。

昨天晚上,雷亭王子在遊艇上舉行盛大的宴會,參加的人超過一百名。可是由於遊艇有三十公尺長,所以一點也不覺得擁擠。

在夕陽西下時分,遊艇緩緩出海,太平洋上的晚霞,美麗得難以形容。天空之上,一抹淺紫,一抹明橙,一抹淡紅,一大片淺藍,看得人心曠神怡。

天色黑下來之後,遊艇停泊在距離威基基海灘,大約一千公尺處的海面上。遠眺檀香山市明滅閃耀的燈光,近聆海水拍在船身上的聲響,精美的食物,悠揚的音樂,令得參加宴會的人,就像是置身於仙境一樣。

仙蒂和瑪姬兩個美女,一直傍在雷亭王子的身邊,後來,瑪姬離開了一會。事後,船長的說法是:“瑪姬小姐走來對我說,等一會,她會出現在甲板附近的左舷。她要我在那時候,用射燈照向她。她強調,一定要使所有人都看得到她,把她看得清清楚楚!我答應了。”

瑪姬小姐回到了王子的身邊,喝了一杯酒,然後,用極誘人的姿態,走向近甲板的左舷。當她站在左舷時,船長遵照她的吩咐,着亮了射燈,射向她,使她在-那之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在射燈之下,瑪姬緩緩地轉了一個身。還在王子身邊的仙蒂,咕噥着罵了一句十分難聽的話。而瑪姬雙手高舉,大聲道:“誰想和我一起游泳?”

隨着那一句話,她身上的晚禮服,突然褪了下來,身上變得一絲不掛,把她美麗的胴體,完全暴露在燈光之下。而由於燈光是如此強烈,所以每一個人,都可以將她身體的每一部分,看得清清楚楚!

雷亭王子有點憤怒地叫了起來:“快停止!”

掌管射燈的一個水手在事後說:“我聽到了王子的叫聲,因爲瑪姬小姐裸立在船舷之時,船上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人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她美麗的身體。男人垂涎欲滴,女人心中都在妒嫉。自然,我也聽出王子的聲音之中充滿了憤怒,但是我仍然無法熄去射燈,並不是射燈有了什麼故障,而是那時,我整個人都僵呆了。那麼美麗的裸女,即使不爲別人,單爲我自己,我也要儘可能看個夠,要是我遵命熄燈,我會後悔一輩子!”

瑪姬在全裸之後,並不是靜立不動,她聲稱要去游泳。所以,在射燈之下,她作了幾個準備下水前的動作,那幾個動作,更把她的美麗展露無遺,而瑪姬顯然也知道如何去表現她身體的美麗。

然後,瑪姬面向大海,身子一聳,自船舷上,向大海跳了下去。

瑪姬顯然曾受過專業跳水訓練,她跳水的姿態,極其優美。

還是那個掌管射燈的水手的話:“瑪姬小姐一開始跳,我連半秒鐘都沒耽擱,立時使燈光跟着她移動。她用那麼優美的姿態,跳進平靜的海水之中,使得所有的人,都發出由衷的讚歎聲來!”

由於射燈的光芒,始終沒離開過瑪姬,所以在艇上至少有一半人,是清楚看到瑪姬進入海水中的情形的──另外一半人看不到,是由於他們在遊艇上所處的位置,看不到左舷之外的情形之故。

接着,遊艇上所有的男人,幾乎在一秒鐘之內,都涌向左舷,那令得遊艇晃動起來,女人則尖叫着,表示着不滿。射燈的光芒,停留在海面上,等待着瑪姬小姐浮上水面。有十多個年輕人,已經開始脫去了衣服,準備跳下海去,和瑪姬共泳。

由於瑪姬的“表演”,遊艇上的氣氛,被帶進了一種狂熱的情緒之中。

可是,並沒有多久,大約只在一分鐘之後,就使人感到有點不對勁了。

因爲瑪姬小姐還沒有浮上水面來。

一個年輕人叫着:“還等什麼?”

他一面叫着,一面勇敢地跳下海去。不到半分鐘,他就浮了上來,可是瑪姬還是沒有浮上來。那年輕人再度潛下去,而且,又有四、五個年輕人跳了下去。

跳下海的人越來越多,每一個人都浮上來,再潛進水中。但是十分鐘之後,還是沒有人發現瑪姬。

哈遜是所有人之中最鎮定的一個,他立時指揮着,叫三名水手,配備了潛水用具,下海去尋找。因爲這時,幾乎人人都感到:有意外發生了。

狂熱的情緒消失,當一小時之後,瑪姬小姐仍然蹤影全無之際,每個人都感到了一股寒意,只有仙蒂,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情。

雷亭王子宣佈:“各位,這裡離岸不過一千公尺,瑪姬小姐精通泳術,她一定是想故意令我們吃驚,所以游上岸去了,我們可以繼續我們的歡樂。”

來賓沒有說什麼,雖然赤裸着游上岸去,聽來很怪異,但王子那樣說,客人只好接受。於是,宴會繼續着,直到午夜。

等到宴會以遊艇靠岸而結束,王子等一行人回到酒店,發現瑪姬小姐並沒有回來之際,才知道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了。

不過當時,包括一向穩重的哈遜在內,還不覺得事情太嚴重,因爲瑪姬小姐的行爲一向十分怪異。她既然敢在那麼多人之前,展示她的胴體,自然會有更怪誕的行爲。

而且,令得他們並不太擔心的原因是,瑪姬小姐的泳術極其精良,她曾參加過橫渡英倫海峽,而且是女子高臺花式跳水的冠軍級人物。而當晚海水平靜,以瑪姬小姐的泳術而論,是不可能發生什麼意外的。

雷亭王子十分生氣,因爲瑪姬小姐的怪異行動,會使他在社交界成爲嘲笑的對象。這是一樁十分沒有面子的事情,所以他曾發狠說,瑪姬如果再出現,他一定要給她一點顏色看看──關於王子的這個決定,最贊成的,自然是仙蒂小姐了。

第二天早上,瑪姬小姐還沒有出現,王子有點不安了。瑪姬是全裸的,如果她被警方扣留了,他更加會成爲笑柄!於是哈遜到處去打聽,派出了不少人,也利用了不少關係,可是看來瑪姬自從跳下海去之後,就再也未曾出現過。這使哈遜想到,要一個專家才能把瑪姬找出來,也就是說,需要一個私家偵探。

哈遜對於夏威夷的私家偵探並不是太熟悉,而他又不想隨便找上一個,所以他打電話,向他的美國朋友詢問。他問的是美國情報機構的一個高級人員,是溫谷的同事,那同事知道溫谷在夏威夷,所以推薦了他。

這就是爲什麼,溫谷會來到雷亭王子的套房中的原因。

等哈遜向溫谷講完了經過──在這過程之中,美麗的仙蒂小姐曾四次走出臥房,發出抱怨的話,令得溫谷十分高興。

那時,王子也已經修飾完畢,他站了起來,從陽臺走進來,道:“把她找出來!”

溫谷吸了一口氣,緩緩地道:“她的泳術,你們可以肯定?”

哈遜道:“絕對肯定!”

溫谷再問:“當時,附近有沒有別的遊艇?”

王子的神情很不耐煩,揮了揮手,示意哈遜回答問題。他自己和那兩個女郎,進了另一間房間之中。

哈遜道:“當然有,你的意思是──”

溫穀道:“我不排除任何可能性,包括瑪姬小姐一跳下海,恰好有一條大白鯊在海中等着她!”

哈遜乾笑了兩下,簽了一張三千元的支票給溫谷:“有三天時間,應該可以把她找出來了?”

溫谷心中暗歎了一聲,對方出手闊綽,而且事情看來並不難辦,這是一樁好差事。

他收下了支票,道:“一有她的下落,我立時通知你。我當然不會到處去張揚,請你給我瑪姬小姐的照片。”

溫谷告辭離去的時候,那保鑣用十分兇狠的眼光瞪着他,溫谷並不理會。

要辦成這樣的一件事,應該不是十分困難的。

可是溫谷料錯了。第一天,一點結果也沒有,那已令得他十分沮喪,到了第二天,仍然一點消息也沒有時,溫谷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有能力偵查任何案件?

瑪姬小姐的樣子,是任何人一看都不會忘記的。兩天來,他在瑪姬可能出現的地點,問了上千個人,可是沒有一個人見過瑪姬。

第三天,溫谷進行得更努力,可是仍然沒有結果。當然,他曾努力工作過,不必把收到的酬金還給人家,可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卻進行得這樣不順利,這無論如何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當天色快黑下來之際,溫谷租了一艘小汽艇,駛到了三天之前,雷亭王子那艘遊艇停泊的地方,緩緩地打着轉,望着被晚霞襯托得光亮如金色緞子一樣的海面發怔。

一個全裸的美女,精通泳術,在這樣平靜的海面跳進海中去,會發生什麼事呢?

他擡頭望向岸,天色漸漸黑下來,岸上的燈火,燦爛異常。溫谷想:瑪姬是不是已經回到歐洲去了呢?事實上,他考慮過這一點,但是海關卻沒有她出境的記錄。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海水漸漸變得黑而深,閃耀着不可捉摸的閃光,看來極其神秘。

溫谷有過長時期處理神秘案件的經驗,他自然也知道,海洋是極其神秘的。人類對海洋所知,實在甚少,人在海水之中,可以發生任何事。別說是一個赤裸的美女,美國的一艘核動力潛艇,就曾莫名其妙在海底失事,潛艇上的官兵,無一生還,潛艇的殘骸也不知沉到了何處。這艘核能潛艇是“長尾鮫號”,當時的調查工作,溫谷也曾參加。

但是,在那麼平靜美麗的海水之中,難道也潛伏着危機嗎?溫谷由於職業上的警覺,總使他感到,一個人失蹤超過三天,她的處境,就可能凶多吉少了!

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溫谷才嘆了幾口氣,他必須面對失敗,要去向哈遜報告,他的搜尋沒有結果。有了上次的教訓,溫谷穿上了比較整齊的服裝,進入了酒店的大堂。

雷亭王子正借用酒店的宴客廳,在廣宴賓客。溫谷發現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人在等着見哈遜,那人有着半稀疏,但是經過悉心梳理的灰白頭髮。溫谷幾乎看了一眼之後,就可以肯定那人是一個警務人員。

哈遜從宴會廳走出來,先向那灰白頭髮的人道:“白恩警官?”

那人點了點頭,哈遜現出疑問的神色來,白恩警官道:“我接到報告,你們的旅行小組之中,有一個成員失蹤了,所以我來問一下!”

哈遜皺起了眉,向溫谷望來,溫谷作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表示沒有結果。

哈遜的神態十分小心,他道:“是有一位女士,暫時離開了我們幾天,可是,她一定會再出現的!”

白恩揚眉道:“是嗎?據我所知,她在遊艇中跳下海去之後,就沒有出現過!”

哈遜有點惱怒:“是的,上百人看她跳進海中去,她是想游泳!”

白恩的態度仍然很堅定:“一個人如果下海游泳,通常會浮在水面。如果跳下去之後,一直沒有浮上來,那會使人聯想到發生了意外──當時爲什麼沒有人通知警方?”

白恩的話已經漸漸嚴厲了,溫谷在一旁,用欣賞的眼光望定着白恩,又等待着看哈遜如何應付。哈遜的神情有點狼狽:“嗯……當時……沒有人想到會有什麼意外。瑪姬小姐的行爲,一直是……十分特別的。”

白恩悶哼了一聲:“到現在,還是沒有人向警方正式報案?”

哈遜考慮了一下,道:“有必要嗎?她或許是在什麼熟人那裡,只是不想露面!”

白恩警官倒也沒有堅持,只是道:“最好是這樣!”

溫谷在這時,插了一句口,令得哈遜先生對他怒目相向。他道:“我看警方應該開始尋找瑪姬小姐,過去三天來,我已盡了一切努力,可是一點結果也沒有!”

哈遜提高了聲音:“完全沒有必要!你找不到她,是由於沒有盡責,或者,你根本沒有能力!”

溫谷的臉漲得血紅,一伸手,把哈遜抓了起來。

白恩連忙攔在溫谷和哈遜的中間。溫谷放開了手,悻然轉身走出去,當他走出酒店之際,白恩追了上來,叫住了他。

白恩對溫谷很客氣:“去喝一杯酒?”

溫穀道:“好,可是別在這座該死的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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