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上前,向那羣鐵面侍衛亮出了手中的令牌,道:“這二位是太后娘娘派來給公主殿下診病的,這是太后娘娘的令牌。”
侍衛接過令牌仔細翻看了一番,確認無誤後,做了個放行的指示,立刻有人爲佟安歌與藥王二人拉開了宮門。
“二位這邊請!”女官一路引着佟安歌二人進去,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擺明了就是在替鐘太後監視他們的舉動。
“二位這裡走,公主殿下就在裡邊。”繞過幾個迴廊,女官指了指一處環水的的樓閣,僅僅一條小木橋接連着樓閣與岸邊,看這岸下的水,似乎不淺。
女官率先走上了木橋,樓閣外守着的宮女見了那女官,齊齊福了福身,“桃蘇姑姑!”
被喚作“桃蘇”的女官點了點頭,問:“公主可起了?”
兩名宮女搖了搖頭,“晨起鬧了一回,好不容易纔睡下,這會兒怕是還睡着呢!”
桃蘇瞭然,示意那兩名宮女開門,佟安歌與藥王對視一眼, 二人還沒進去,就隱隱覺得這樓閣有些說不出的古怪,表面看似是公主的寢殿,可若說它是一座金碧輝煌的牢籠也不爲過。
桃蘇回過身來,道:“公主殿下此刻還睡着,正是二位瞧病的好時機,二位快些吧!”
聽桃蘇這樣說,佟安歌更不明白了,既是給公主瞧病,爲何又偏偏要在公主熟睡的時候呢?難道說這位公主醒着還能折騰出什麼別的花招來嗎?
桃蘇催促着佟安歌和藥王進去,二人沒有多餘交流的時間,只能眼神示意彼此見機行事。
這水榭寢殿中焚着淡淡的凝神香,繞過層層紗幔,只隱隱瞧見隔着屏風的牀上躺着個人,根本沒有機會讓佟安歌與藥王看清那所謂的藍羽公主到底生的什麼模樣,就連一根頭髮絲都碰不着。
有宮娥在桃蘇的指示下將一條紅繩系在藍羽公主的手腕上,牽出紅繩的另一端繞過屏風送到藥王手中,藥王似是憋着一口氣,鬍子都跟着抖了抖,愣是不肯從宮娥手中去接那根紅繩,倒是佟安歌好脾氣地將紅繩扯了過來,滿臉討好地看向藥王。
“師父,咱們既然來了,還是快些給公主診診病吧,也好快些去向太后娘娘回話。”
藥王不情願地接過紅繩,手指在紅繩上撥弄了兩下,霎時間表情變幻了無數次。
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佟安歌終於意識到這寢殿中到底是什麼讓她感覺到古怪了。
是香,是那股焚着不滅的凝神香。
那根本就不是什麼凝神香,而是……
佟安歌的某根神經突然警惕了起來,趁人不備伸手扯了扯藥王老伯的袖子,藥王本要開口說些什麼,突然閉了口,只剩兩聲嘆息。
“怎麼?你可瞧清楚公主到底患的什麼病症了沒?”桃蘇直直地盯着藥王,面上的表情彷彿意有所指,又彷彿只是尋常的交集。
難道,她真的不知道……不知道,紅繩牽着的另一端已經是具屍體了嗎?
藥王呆坐了許久沒說話,突然問桃蘇要
來了紙墨,“唰唰”開了副方子,“你指着這上頭的藥去配,不要配錯劑量,用來給公主泡藥浴用。”
“就這樣?”桃蘇似是還在等着下文,藥王卻已沒了再多說什麼的興致。
“你照着去做便是,旁的我師父自會去回了太后娘娘!”佟安歌接了話茬道,心中終歸是帶着一絲疑惑,有些事情,總還是要她親眼見到才作數,於是佟安歌試探着問:“可否容我們看看公主殿下?”
“這……”桃蘇低頭看了看那根紅繩,佟安歌扯下紅繩,“單憑這根紅繩,怕是不能完全診出公主的病症。”
“可公主殿下千金之軀,怎能是你們這般草民能夠褻瀆的?”桃蘇顯然不肯輕易讓佟安歌與藥王接近藍羽公主的牀榻,許是授了鐘太後的叮囑,佟安歌也不強求,收拾了一番,起身道:“姑娘說的是,公主畢竟千金之軀,確實不是我等能夠隨意褻瀆的,既如此,還勞姑娘帶路回去,我二人好向太后娘娘回話。”
桃蘇將方纔藥王寫的方子交給一旁的宮娥,宮娥照着抄了一份便去配藥了,佟安歌與藥王跟着桃蘇走出水閣,走上木橋時,又一陣異香襲來,身後水閣的門緩緩拉上,彷彿阻斷了唯一的生機。
正陽宮,當佟安歌再次對上鐘太後那張雍容優雅的臉時,心中不覺多了一絲警惕,這整個周國皇宮都太古怪了,她不信,鐘太後會對自己女兒的情況一無所知,否則,又怎會在藍羽公主的寢宮外佈下那麼多的守衛呢?
可是,佟安歌想不通,倘若這個鐘太後知道自己女兒已經死了,爲什麼又要到處張榜尋求名醫來給自己女兒治病呢?
給一個死人治病,這也太滑稽了吧?
面對鐘太後,藥王終歸沒能留有什麼好臉色,爲免生出諸多不必要的麻煩,佟安歌儘量避免讓藥王開口,搶在藥王前頭回鐘太後道:“太后娘娘,我同師父已經替藍羽公主診過脈了,師父也爲公主寫了藥方,想來公主殿下的病症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痊癒的,還得靠着藥物慢慢調理。”
“這麼說來,你二人是有辦法叫哀家的羽兒痊癒咯?”鐘太後平靜地把玩着手上的護甲,看不出任何欣喜之態,彷彿能不能治好藍羽公主,她根本就不在乎。
佟安歌甚至從鐘太後言語間隱隱覺察到了些許嘲弄,佟安歌愈加好奇,這鐘太后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爲解心中疑惑,佟安歌只能暫且敷衍着鐘太後,總得爲自己尋個由頭留在周國皇宮,這樣才能方便她查清這背後種種疑團。
“藥王終歸是藥王,果真名不虛傳!”鐘太後突然在侍從的攙扶下站起了身,款步走到佟安歌與藥王跟前,輕言道:“哀家爲羽兒尋訪了無數名醫,那些庸醫爲羽兒號過脈後,都說哀家的羽兒已經沒了脈息已經是個死人了……”
鐘太後說得滿腔激憤,這激憤不似造假。
“呵,哀家豈會連羽兒的生死都分辨不出來?羽兒明明只是患了怪症不得痊癒而已,那羣沒用的東西。”鐘太後說着看向藥王,“還是藥王有法子,一切就有
勞藥王了!”
鐘太後再次派人將佟安歌和藥王送回了他們的住處,他們所住的宮殿離鐘太後的正陽宮不遠,上下宮人侍者十餘人,外頭又有鐘太後親自指派的侍衛看顧,說是爲了保證藥王二人的安全。
“但若說是監視我二人一點也不爲過。”佟安歌分析道,幸虧箐黎沒有一同進來,不然,他們被困在這周國皇宮裡,怕是就算死了,外頭也不會有人知道來給他們收屍。
“這個鐘太後很有問題啊!”關起門來,佟安歌不禁嘀咕道:“你說她是真的擔心她閨女嗎?我怎麼就一點都看不出來?”
藥王靜坐着,捧着茶壺,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佟安歌一個人自言自語了半天,怕是這小老頭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佟安歌突然安靜了下來,在藥王的對面坐了下來,撐着下巴惡作劇似的盯着他看,都快要一根根數清他的鬍子了,都沒見藥王能夠回神搭理她一下。
“老伯?”佟安歌伸手在藥王面前揚了揚,小老頭猛地被驚了一下,“安歌丫頭,不妙,不妙啊!”
“啥?”
佟安歌被藥王這沒來由的一驚一乍給懵到了,“老伯你是想到了什麼嗎?”
“是,是血玉!一定是血玉!”藥王激動地抓着佟安歌的胳膊,“那個老東西,他居然擅自動用了師父的血玉!”
佟安歌更是聽得雲裡霧裡,但也能夠猜到,這一時半會兒可以叫這小老頭這樣動怒的,只有一人了——
付明義!
“老伯,老伯你先別激動!”佟安歌竭力安撫着藥王的情緒,藥王重又坐了回去,拉着佟安歌的手,連連說着:“好,好,我聽我家安歌丫頭的,我不激動,我不激動!”
待到藥王徹底安靜下來後,佟安歌才試着問:“老伯,你說的血玉,是什麼?”
藥王皺緊了眉頭,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一般,良久,才長長嘆了口氣,道:“那是我師父他老人家的遺物……”
“嗯?”佟安歌來了興致,凝神專注地等着藥王繼續往下說。
藥王不覺回憶起了那些塵封已久的陳年舊事。
藥王的師父當年也算是一位經世之才,精通奇門醫藥二術,一生最得意便是收了藥王與付明義兩個關門弟子,藥王擅醫藥,而付明義則潛心於奇門之術,這兩個徒弟各有所長,可謂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以至於他們的師父定棺入土時,都是含笑的。
只是,老前輩生前曾擁有一塊血玉,老前輩臨終前曾再三叮囑,血玉不可私用,必要與他的屍骨一同長埋地下,若是血玉私用,必會引起大亂。
藥王依稀還記得當年師父病榻前再三叮嚀的樣子,在師父他老人家入土時,藥王更是親手將那枚師父最放不下的血玉放進了師父的棺木中,好告慰他老人家的在天之靈。
如今,藥王明顯是感知到了血玉已經重現人世,若是真的,那唯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的師兄付明義擅自刨開了師父的墳取出了血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