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他的窘迫,自是也入了趙如娜的眼。

二人本就多日不見。脣上剎那的觸感,他躲閃的眼神,惹得她亦是心跳加快,閃爍其詞。

“妾身先前沒有睡意,原是想看會子書的……不曉得怎的就睡了過去,倒是讓侯爺看了笑話。”

陳大牛看她撿起書本,直皺眉頭。

“以後夜裡看書,不要把綠兒打發出去,免得着涼都沒人曉得。到時候,受罪的還不是你?”

“知道了。”

趙如娜微微低頭,溫馴的捋了捋頭髮。

“聽說你夜不安枕,可是哪裡不舒坦?”

他關切的輕問,趙如娜沒擡頭。

“沒有,我只是擔心楚七。十九叔出了事,如今她又下落不明,不知到底怎樣了。想她一個弱女子,流落在外……我這心裡頭,頗不是滋味。”

她隨口說着,還沒有說完,眼角餘光瞄到陳大牛突然變得黑沉酷烈的臉色,趕緊閉上了嘴。

前些日子,趙樽歿於陰山的噩耗傳來。

打從那一日開始,他中途就回來過一次,也是僅有的一次,回來未與她親熱,甚至也沒有與她談論趙樽的事情。

趙如娜性子溫良,但心思卻極其敏感。從他閃爍的眼神裡,她看得出來,他有怨有恨,而他惹他怨恨那個人,正是她的親哥哥。

她身處其中,左右不是人。

說起來,她與趙樽的關係不算親厚。按民間的說法,他們算得上是叔侄至親,可在皇室裡,卻涼薄如水。她眼中的十九叔,與旁人眼中的十九爺並無不同,英雄蓋世,冷漠難近,不苟言笑,見着他的面兒,最好是躲着走,免得被他的冷氣所傷。

若不是後來與楚七交往,興許趙樽於她,也只是一個稱呼罷了。可真正得了趙樽的死訊,尤其想到此事極有可能與哥哥有關,她的心裡也是揪着難受。

這個,纔是她夜不安枕的原因。

可每每想及此事,她與陳大牛之間,就像橫了一根刺。陳大牛如今雖然封侯加爵,但趙樽在他的心裡,有着神一般的地位。這一點,趙如娜很清楚。也清楚,他與她的想法一致,此事與趙綿澤有關。

二人相視,不免尷尬。

陳大牛黑着臉看她。可哪怕再多的埋怨,也知她亦是無辜。清了清嗓子,他想說一點什麼來緩和一下氣氛,又覺無話可說,只好隨便換了一個話題。

“那個啥公主來着?怎樣了?”

趙如娜面色微微一滯。

“文佳公主罷?”

她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起身爲他脫去厚重的甲冑,掛在衣架上,又爲他拿了一件袍子來套在外面,這才低低道,“大夫說還得靜養些日子才能大好,公主大難不死,是有大福貴之人,侯爺且寬心。”

寬心?

陳大牛心裡話:她索性死了纔好,免得老子頭痛。但是這種話,他不便出口。只好假裝嚴肅地點了點頭,看着趙如娜,遲疑一下,又坐在了榻沿上。

“過兩日,要回京了。”

趙如娜眸子微喜,“真的?”

知她出來這樣久,也是想家了,這會才這般高興,陳大牛也是一樂,跟着咧了咧嘴。

“是啊,這仗一打就是一年多,眼下總算有個了結,朝廷同意與北狄議和,北狄已允諾不再踏入大晏疆土……”

趙如娜目光微暗,幽幽一嘆。

“只怕好不了幾日。”

陳大牛擡眼看她,目光略有訝異,“是,北狄人困在漠北那鳥不拉屎的地兒,如今停戰,也不過是耗不起經年戰役,需要休養。一旦兵強馬壯,糧草充盈,就會捲土重來。要徹底無戰事,只怕是不能。”

“嗯。”

趙如娜點點頭,並不多言。

婦道人家不便議論朝政與國事,這一點認知,她是有的。見她不再接話題,陳大牛也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你這兩日出去逛逛,看着有什麼稀罕的東西要採買回京的,都可備上。俺娘那裡倒是不必計較,就是俺嫂子,牙尖嘴利,你給她捎帶點,堵了她的嘴,免得往後在府裡她找你事。”

他交代得極仔細。

這般說話,比尋常人家夫婿更爲貼心。

趙如娜有些感動,看他的眼神,柔和了許多,“侯爺軍務繁忙,這些雜事,本就該妾身去辦的,勞您掛心了。”

似是不喜她這麼客套,陳大牛皺了皺眉頭,語氣沉下不少,似是一嘆,“往日在府裡,你受委屈了。但婦人嘴碎的那點子家宅破事,俺一大老爺們兒,也是不好插手。這次回去,若是俺娘唸叨啥,你聽着就好,不必往心裡去。”

“妾身省得。”

趙如娜微微笑着,一一應了。可先前“回京”二字帶來的喜悅,竟是慢慢淡了下去。回京是好的,可以見到久別的親人。

可回了京,一切又將不一樣。

奉集堡這座小城,其實更好。

這些日子以來,他二人親厚了許多。雖他營中事多,並不日日歸家,但他待她很好,甚至比尋常人家的夫婿對自家娘子更好。好吃的,好玩的,都緊着給她,每次落屋,便是纏着與她親熱,甚至可以稱得上有些膩着她,即便總有官吏送侍妾來,無一不是被他打發了。

這麼久,他身邊除了她,並無別婦。

若是忽略掉她只是一個妾室的尷尬身份,二人在這奉集堡裡,倒是像一對實在的夫妻,日子過得簡單、平淡也踏實。

她喜歡這樣的日子。

回了京,他是定安侯,她是他的侍妾。

回了京,他與文佳公主的婚事,就要辦了。

回了京,各種錯綜複雜的事情也繁雜起來。

最令她頭痛的是,她的肚子始終沒有消息。

當初她離京的時候,向老夫人辭行時,聽說她是去找自家兒子,老夫人點頭稱讚不已。她急着抱孫子,前幾日還來了家信。信上,老夫人也是問她肚子有沒有消息了。如今她這般回去,不知那個和善的老太太,還能不能那般親厚的待她。

越是想這些,越是犯堵。見他敘完了家事,她暗歎一下,笑了笑,出門喚了一聲綠兒,身子便閃出了門口。

再回來時,她手上端着一果盤的橘子。

“這是鐵嶺衛指揮使送來的。說是南豐的金錢蜜橘,妾身特地給侯爺留的。”

“啊?哦。”

陳大牛搔了搔頭,看着她靜婉美好的笑臉,心窩子裡直伸狼爪子,哪裡還對橘子有興趣?尤其見她細白的指尖,白蔥節子似的在橘子上滑動,挑挑揀揀,更是覺得這東西礙眼得很。

“大晚上的,吃啥橘子?”

他情緒不明,眸子狼光閃爍,趙如娜沒擡頭,也沒有發現,仔細拿了一個橘子,剝淨了皮,把上面的經絡都挑乾淨了,才半眯着柔和的眼,遞到他的面前。

“侯爺,您嚐嚐。”

她先前小睡了一會,聲音帶了一點鼻音,有着平素沒有的嬌懶,聽得陳大牛心火上躥,血液升溫,一把扼住她的手腕,就要往身上帶。

“俺不愛吃這些,都留着你吃。”

她掙扎了一下,脣角挑開。

“吃一顆罷,看你眼中都有血絲了,吃了敗敗火。”

這陳大牛往日是個粗人,如今也是個粗人。說到底,從小到大,也沒有被婦人這般用心的侍候過,看她溫溫柔柔的這般說“敗火”,突地覺得自己一見着她就生出歪心思,有些齷齪。

他趕緊放開她的手,臉紅了紅,搓了搓指頭,看着她手上的橘子,眉頭皺了起來。

“吃一個?”

趙如娜輕笑,又往前遞了遞。

“你看妾身都剝好了。”

陳大牛確實不愛吃這些甜甜酸酸的果子,也從來不愛吃甜品糕點這樣的零食。可這會子看她拿着橘瓣的手,白淨得很有食慾,心裡癢癢,終是沒再推託。

“哦,那成。”

他沒有拿手去接。

一低頭,他張口咬住了橘子。

大概動作太急切,他一張大嘴不僅咬到橘子,竟是將她的手指也一併含入了嘴裡,往裡一吸,原本極正經的一個動作,生生添了一些狎戲的意思。

見趙如娜俏臉一紅,他趕緊張嘴,退出她的手指,趕緊將整個橘子丟入嘴裡,窘迫不已,含糊地解釋。

“俺,俺不是有意的。”

有種事,便是越描越黑。

他不說便也就罷了,一解釋,趙如娜的耳朵便微微發熱,閃躲着他的目光,垂眸。

“口味可還好?”

她說的是橘子的口味,可此話接上陳大牛那句,竟是又添暖昧,好像說的是她的手一般。她極是懊惱,見他目光赤紅,像是恨不得把她也吞了,緊張地吮了吮剝過橘子的手,自顧自說,想要岔開話題。

“味道還不錯,侯爺要不要再來一個?”

陳大牛原本含着一個橘子,見她吮手指的動作,心臟狠狠一抽,漏掉了一下,神思一蕩,那還沒有來得及咬碎的橘子,就硬生生地嚥了進去,卡在喉嚨口,不上不下,嗆得他瞪大了眼睛,一陣咳嗽,樣子極是滑稽。

“侯爺,您沒事吧?慢點,慢點吃。”

趙如娜看他這般,哭笑不得,趕緊過去拍他的背,又倒了溫水遞到他的脣邊,頑笑說。

“吃個橘子也能噎着,若是傳出去,定安侯的威風可就沒了。”

陳大牛粗鯁着脖子嚥了咽,總算把卡在喉嚨裡的橘子哽了下去,喝了一口水,嘿嘿一樂。

“俺有啥威風在?再說,媳婦兒給俺剝橘子,噎死也是福分。”

“……”

這些日子奉集堡的天空都陰雲罩頭,趙如娜難得見他這般輕鬆的說笑耍貧,有些忍不住,“噗哧”一聲樂了。

“若真是這般,那妾身的罪過可就大了。等回了京,老太太還不把我撕了?”

“不必等回京,俺現在就想把你撕了。”陳大牛突地壓沉聲音,一隻手探過來便扯了她過去,緊緊抱在懷裡,原就赤紅的眸子,燙如明火。

趙如娜熟悉他這眼色,幾乎每次從營中回來,他便是這般,旁的事扯東扯西,說到底,也是爲了房裡那點事。估計憋了這些日子,再是無法裝老實了。

“侯爺!”看了看還亮着的燈火,她臉頰緋紅。

“夜了,睡覺。”

“你先放我下來,把火滅了……”

“滅它幹啥?俺就要看着。”

聽他低啞的聲音,趙如娜羞赧地擡頭,與他熾如烈焰的眼神匯於一處,臉頰微微一燙,心臟胡亂跳着,愈發緊張,雙手僵硬。

“老夫老妻了,這般害羞作甚?”

他低笑一聲,似是察覺到她的窘迫,抱起她便往榻上走,硬嘣嘣的身子硌在她身上,越是令她發慌,只拿雙手去推他。

“侯爺,你去洗洗。”

陳大牛低頭瞅她,像是剛反應過來。

“哦。”

“砰”一聲,趙如娜只覺眼前一晃,整個人就被他硬生生丟在了榻上。雖說被褥鋪得極厚,沒有摔壞她,但這麼一丟,仍是嚇了她一跳。可待她撐着身子坐起來時,那人的人影已然大踏步出去了。

愕了愕,她哭笑不得。

這個人真是……一頭牛。

做這點事,也像行軍打仗,沒點風情。

她無奈地嘆一口氣,下了榻,檢查一下窗戶,見都關緊實了,才又坐回梳妝檯前。

此時,屋內火光爍爍,屋外輕風繞竹,銅鏡裡倒映着的婦人,雙頰緋紅,脣角輕抿,眉梢點醉,竟是帶着笑的。

她擡手,捂着臉上。

心,怦怦直跳。

她知,她是歡喜的。

“媳婦兒……”

腰上一緊,一滴涼水落在了她的髮梢。

見他這樣快就回來了,她羞臊地笑了笑,正準備起身替他擦拭頭髮,人就被他拎了起來。他的手,不客氣地探入她的衣裳。

“俺都洗乾淨了,這回可不許再嫌棄。”知她愛潔淨,他想想,又湊過頭去,問她。

“你聞聞,俺香不香?”

“妾身哪敢嫌棄你?”

她心亂如麻,聲音軟得一塌糊塗。

“嘿嘿,那敢情好,那俺就……”

他低頭湊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一句什麼,只見趙如娜雙頰緋紅,瞪視着他,擡手便打,樣子好不嬌俏。他亦是傻笑不已,似是佔了大便宜,再次沒輕沒重地扛着她,重重地壓在被褥上。那力道重得,讓她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氣。

“你輕點!”

她話雖在斥責,但嬌憨多了幾分。

“俺……又忘了。”

他撐在她的身側,看着她,喉結上下滑動,目光深了深,埋頭便在她的臉上反覆輾轉,呼吸急促,像一頭飢餓的野獸即將撕碎他的獵物。

“媳婦兒……”

他聲音未落,頭髮上的水滴,便冰涼地滾入她的脖子,而寢衣褪去,他身上冷得驚人的溫度,也駭得她臉色微變。

“侯爺,你洗的涼水?”

“嗯”一聲,陳大牛無所謂地甩了甩頭髮,悶悶地道:“無妨,俺在營裡習慣了。”停頓一下,他眉頭一皺,在她紅撲撲的嘴巴上啄了一口,聲音支吾起來。

“再說,俺也不喜你那些破規矩,洗個澡還得有個丫頭在旁邊伺候着?拿衣搓背。俺難受,那般洗澡,身上像長了蝨子,還不如沖涼水。”

大冬天的沖涼水……

趙如娜看他身上未擦乾的水珠,還有喘着氣猴急的樣子,又是想笑,又是心疼。

是她自己疏忽了。

綠兒大概又跑去伺候他了。他這個人,本就不愛耍侯爺的脾氣,加上綠兒是她房裡的人,估計以爲是她讓她去的,他也不好斥責,只好躲着她。

這般想來,倒是委屈他了。

趙如娜抿了抿脣,撐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聲音極柔,“侯爺,不瞞你說,綠兒這丫頭心悅你已久,你若是有意,妾身也是成全的。若是無意,等回了京,我便爲她找個好人家打發了,免得她這般待在你的身邊,也是難受。”

陳大牛窘了窘,“還有人心悅俺?”

趙如娜輕輕一笑,“侯爺丰神俊朗,英武不凡,自是女子的佳婿。”

陳大牛被她這般誇讚,眉梢挑了挑,咧着嘴笑了笑,轉念一想,似是又躊躇了。

“就這般把她許了人,似是不妥。”

“那侯爺便把她收了房吧。”

她說得有些酸,陳大牛看着她,尷尬了片刻,也不再猴急那點事了,伸手攬住她抱入懷裡,放低了聲音,在她耳朵低語。

“俺可沒這意思,俺是想,她侍候你慣了,若是換了人,只怕你也不習慣。俺在家的日子本就少,你身邊若是沒個可心的人說說話,那日子,多難熬?”

眼窩一熱,她攬緊他的脖子,將臉貼了過去。

“大牛,你待我……”

脫口的稱呼喊出來,她自己驚住了,慌不迭的撐起身子道歉,“侯爺,妾身失言,妾身口誤了……”

“咦,這般着急幹啥?”

陳大牛看着她,眸子滾燙。

“俺喜歡你叫俺名字,侯爺侯爺的,聽着怪彆扭,做侯爺的人多了去了,老子也不曉得在喊哪個。大牛嘛,就一定是叫俺。來,再叫一個?”

“妾身不敢。”

“叫!”

看着他噙笑的眼,她終是將頭埋在了他的頸窩裡,雙手抱住他的腰,聲音比貓兒還小。

“大牛……”

這般柔糯的聲音,趙如娜自己也沒想到,覺得出口的每一個音調都在發顫。

作爲一個妾室,直呼夫婿的名諱本就是大忌,但他似乎真的喜歡這般,愉快地親了親她的臉,擡手順開她的頭髮,便直直的盯着她發傻。柔柔的燈火下,他黑黝黝的臉上,閃着快活的光芒。

“媳婦兒……”

“嗯?”她悶悶的答。

“這次回京,俺便向陛下請旨。”

“做什麼?”她微驚。

“俺要擡你做正妻。”

陳大牛這想法在腦子裡盤旋好些日子了,原本他是不想這個時候告訴她的,因爲八字還沒一撇,也不知能不能成。但這會子大抵是氣氛太好,他太急於向她表達一點什麼,或者想討她喜歡,衝口便說了出來。

可好半晌兒,卻沒有聽見她的回答。

他低頭,擡起她的臉。

“咋了?你這是不樂意?”

趙如娜眼眶微微發熱,見他審視的目光盯着自己,那一臉疑惑的樣子,又是老實又是憨厚,不由苦笑。

“文佳公主要與咱們一道返京,在這節骨眼上,陛下是不會同意的。再且,陛下的性子你是不知,當初……當初你當着滿朝文武的面拒了他,他心裡還窩着火。如今你再去請旨,他必定要給你難堪。”

他一愣,隨即又樂了。

“難堪就難堪罷,就當俺欠你的。”

趙如娜苦笑,“若是給了你難堪,此事就了去,倒也罷了。但他未必肯就這般如了你意,更何況……文佳公主與你的婚事已成定局,這不是普通人家的嫁娶,賠點銀子了事,而涉及兩國……”

不等她說完,陳大牛就惱火了。

“得了,俺不愛聽這些。老子管他那許多?他管得了老子娶不娶親,難不成還管得了老子睡哪個婦人?荒唐!”

“……侯爺!”

“閉嘴!”

他似是不喜歡她這般的抗拒與推辭,生氣地裹着她的腰便塞入被窩裡,探手拉下帳子,掀開被子,自己也一併捲入了被窩,樣子極是兇狠。

“哎,你莫生氣。”在他壓抑不住怒火的急促呼吸裡,她突地緊緊抱住她,輕聲婉轉,“大牛,我這樣說,是怕你爲難。於我而言,該丟的臉,早就丟過了,做妻做妾,眼下也沒多大相干,但你若是爲了我觸怒龍顏,終歸是對你不好。”

“不說這些。”

他濃重的呼吸在她脣邊輾轉,她眸子微眯,迎上去,貼着他的脣,吻了吻,柔聲說,“你對我好,比給我一個妻位……更得我心。”

他頓了頓,一嘆。

“俺曉得了。”

說罷他不給她再說話的機會,手一緊,把她擁入懷裡,緊緊摁住,低頭便胡亂地吻她,含含糊糊地啃她的嘴,試探般探入她的牙關……

屋子裡的燈火,閃閃爍爍。

他衝過涼水的身子有些涼,與她的溫熱貼在一處,極是舒服,只覺那股子火迅速躥入大腦,呼吸喘急不已,怎樣疼她都難解心中的歡喜。她迎合着他的熱情,也感動於他先前說的話,緊緊抱住他,閉上了眼睛。

只覺這般,已是最好。

“侯爺……”

“叫俺名字。”

“大牛。”

“嗯。”他啞着嗓子,心臟強勁有力地跳動着,分不清是她的,還是他的。意識迷惘間,她輕輕嚶嚀。

“侯爺,若是不回去,該有多好?”

原本只是心裡在想,可她竟是說了出來。

他停了停,心跳得極快。

可看着她,他沒有說話。片刻,也不知想到什麼,再一次重重地壓了上來,比先前更狠。

一陣狂風驟雨,她終是被他掀起的巨浪捲入了汪洋大海。山呼海嘯,破碎的低嘆聲海浪一般嗚咽,卻又被他的咆哮淹沒。一切煩惱的事情,都從腦子裡淡化了去,只是二人纏得極緊,那迸發的火花,比屋內的燈燭更爲迷眼。

涼水,變成了細密的汗。

鬱結的心事,變成了快活的折磨。

“媳婦兒,睜眼!”

她聽見他的低喊,紅着臉睜開眼,對上了他燙灼的凝視,雙頰羞澀而火燙。可就在這時,房門卻被人敲得“咚咚”作響。

“侯爺,侯爺,錦衣衛永平所急函。”

外頭的人,氣喘吁吁,是盧永福的聲音。

“孃的!”

陳大牛低罵了一聲,猛地抱緊她,一陣狠勁的摧折,等過了那股勁兒,終是長吐一口氣,起身穿好衣服,拉下帳子掩住她,趿了鞋去開門。

“天塌了啊?非得這時辰來報?”

盧永福看着他臉上未盡的餘韻,便知自己打擾了好事,但手上捧着的是錦衣衛加急文書,他又不得不報。顫歪着雙手,他斜着眼往屋裡瞄了一眼,急切地將手上信函遞了上去。

“侯爺,您看看再說……”

“看什麼看?孃的,不知老子不識字兒?”

盧永福一拍腦門兒,直呼冤枉,越是不想出錯,便越是出錯,只覺眼睛快被他瞪瞎了。

“侯爺息怒,卑職糊塗了。”

盧永福急忙拆開信函,看了一眼,愣了愣,“侯爺,永平所的人說,得到密奏,魏國公府的七小姐,在盧龍塞和大寧一帶出沒,此事已通報朝廷,讓侯爺您返京時,在故地尋上一尋。”

“啊”一聲,陳大牛急躁的火氣沒有了,一隻手撐着門框,橫着眼瞪着他,愣了片刻,將那信函一把搶了過來,瞥他一眼。

“行啦。俺曉得了,去吧!”

“是,卑職……告辭。”

盧龍福逃也般地離開了,陳大牛神色卻嚴肅了許多。再次撩開帳子,坐在牀榻上時,他把信遞給了趙如娜。

“真他孃的來氣,這是要做什麼?皇太孫他到底要做什麼?把人逼死了不算,如今連他的女人都想要佔爲己有?實在可恨!”

趙如娜咬了咬脣,展開信函,手一抖,終是迎上了陳大牛的眼睛。

“侯爺,您先別動氣。依妾身看,不管爲了何事,先找到楚七纔是正經。她獨自飄零在外,吉凶未卜,一個姑娘家,實在危險。即便是爲了十九叔,我們也得找到她。”

久久,屋內無言。

好一會兒,陳大牛一個拳頭砸在了牀沿上,聲音低沉,帶着悲鳴。

“睡吧。”

……

東方青玄返回京師後,便被洪泰帝召去了乾清宮,一頓相詢。但關於陰山的事情,他一如先前的喪報上那般交代,說得極是保守,並未有太多的指向和針對。

朝堂上的風雲,他向來進退有度。

洪泰帝亦是沒有爲難他,看他手傷了,唏噓一陣,特准他在府裡休息,直到手傷痊癒之前,可不必上朝。

如此厚待,東方青玄自是謝恩去了。

但洪泰帝卻頭痛了。

朝中這幾日,爲了晉王爲何而歿,爭論聲已呈白熾化,有人主張徹查,有人主張了結,各有各的說法,各有各的理由。

幾日的考量後,他把這件棘手的事交給了趙綿澤。讓皇太孫徹查陰山一事,便爲晉王追諡褒獎,蓋棺定論。

如此一來,朝中的風向變了。

前幾日,衆位臣工都在猜測,洪泰帝與皇太孫爲了晉王之事多有齟齬,只怕趙綿澤的儲君之位,不會太穩固了。

可此令一下,臣工們明白了。

洪泰帝對趙綿澤的信心依舊,並不看好突然冒頭的秦王趙構。由皇太孫來解決趙樽之事,就是準備他將那位戎馬一生的兒子真正的死因避而不談了。

從君王的角度,這是明智的做法。

可從父親的角度,難免顯得涼薄。

爲此,前些日子纔出現在臣工視野的秦王趙構,寫了厚厚的一本奏章,攻訐皇太孫。但世態炎涼,朝中之人都懂得趨利避害,洪泰帝態度一旦明朗,攪入渾水的人就少了許多,誰也不願意得罪將來的君主。

……

“皇太孫,東方大人求見。”

東宮文華殿,東方青玄噙着妖豔的笑容,從容地飄然入殿。趙綿澤擡起頭來,亦是溫潤的一笑,客氣地迎他入座。

“東方大人,可是有好消息?”

東方青玄輕輕翹脣,“是,青玄剛接到永寧所的飛鴿傳書,有人在盧龍塞一帶見過七小姐。”

“是嗎?”

趙綿澤聲音很慢,很是柔和,似是極力在壓抑着澎湃的心情。但他目光裡的情緒,卻是瞬間亮開,任誰也能看得出他的歡喜。

找了這麼久,東方青弱的消息,無疑是旱天甘霖。

“東方大人辛苦了,可有準確的地點?”

東方青玄瞄着他,輕輕一笑。

“準確的地點沒有,不過七小姐即在盧龍塞出現,依青玄看來,想是她爲了追憶與晉王的過往,大抵去她與晉王待過的地方找,會有些線索……”

“東方大人!”趙綿澤皺了皺眉頭,目光恢復了一貫的溫潤,語氣也是誠懇,“以你我多年相交,關係親厚,我也不瞞你。我找她這些日子,屬實是找得焦躁了。眼下,最便利的人手便是錦衣衛,請東方大人務必盡心,替我尋她回來。另外,我馬上派人前往遼東,再給定安侯去函交代……”

“殿下,來之前,青玄已然這般做了。”

輕輕“哦”了一聲,趙綿澤挽了一下脣,看他的視線,多了一些深沉,可隨即仍是被微笑代替。

“如此,便多謝大都督了。”

“應當的。”

慢慢起身,東方青玄衝他輕輕一笑。

“青玄還有事,告退。”

“東方大人。”趙綿澤眼角餘光一掃,瞄了一眼他輕柔帶笑的臉,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笑了笑,“聽說在她離開陰山的前一晚,東方大人找過她?”

東方青玄輕輕抿脣,“是。”

趙綿澤一笑,眉宇間似有蕭索之態。

“她可有說什麼?”

東方青玄眸光微閃。

“這,殿下讓青玄……如何說?”

“照實說。”

“七小姐說,當初錯愛殿下,幸而得遇晉王,才免了顛沛流離之苦。如今晉王離世,她心灰意冷,與殿下您……死生不復相見。”

趙綿澤眉梢微跳。

在東方青玄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視下,他脣角揚起,拳頭一點點捏緊,那一隻白皙的手上,終是崩出了幾條青筋。

“她想都別想!”

……

東宮澤秋院裡,夏問秋像一隻打慌的兔子,來來回回地在屋子裡踱步。走了好一會兒,直到弄琴急步入內,她才停下腳步。

“怎樣,父親怎說?”

弄琴回頭看了一眼,在她耳邊低語。

“國公大人說了,此事他自有安排。”

“哼!我就知道。”

夏問秋咬了咬牙,重重一哼。

先前她得到消息說,趙綿澤找到了夏楚,心情已是欠佳,再聽弄琴的話,脾氣更是躁到了極點。像是找不到人發火一般,她推了弄琴一把,生氣的道,“父親每次都這般說,可每次都失手,讓我如何信他?”

“太孫妃您別急,國公大人會有辦法的。”

“弄琴!”夏問秋突地轉過臉來,面色蒼白,“我一定不能讓那賤人回京,不能讓皇太孫見到她的。你沒有看見嗎?這些日子,她不見了,皇太孫就像瘋魔了一般,見誰都沒個好臉,若是她回來了,還有我的容身之地?”

弄琴搖了搖頭,驚恐地看着夏問秋漂亮卻猙獰的臉孔,瑟縮了一下肩膀。

“那太孫妃你的意思是?”

夏問秋看了她一眼,突地蹙眉,捂着肚子,目光一狠,“爲保兩全,我有一計。聽說京師有一個行幫,叫錦宮,做事極是妥帖……只要給銀子,旁的事,他們一概不問。而且,他們重信諾,即便事情辦砸了,死都不會出賣僱主。”

“這……不好吧。”

“沒什麼不好。”

夏問秋臉色冷了冷,捂着肚子似是有些難受,就着弄琴遞來的椅子坐下,額頭開始冒冷汗。

“趕緊去替我聯絡。還有……讓抱琴去把林太醫叫來,我這肚子,這兩日難受得緊。”

“是,奴婢遵命。”

弄琴躬着身子,緩緩退出,剛到門邊,卻見夏問秋又低低呻吟着補充了一句。

“切記,只能是林太醫。”

……

奉集堡。

啓程離京那日,天氣極是晴朗。

趙如娜住在奉集堡這麼久,自己卻沒有什麼行李,由綠兒扶着出門時,不過簡單的兩個箱籠了事兒。

可一出宅子,她就驚住了。

宅子的大門口,一個一個大大小小的箱籠,擠滿了數十輛馬車。其中絕大部分都是文佳公主的嫁妝。在那些箱籠上,還繫着喜慶大紅綢帶,看上去極是刺目。

“嫁妝真多。”綠兒嘟着嘴,感慨了一句。

“走吧。”趙如娜抿緊了脣。

“再多嫁妝又怎樣,侯爺眼裡沒有她,也是枉然。側夫人,依奴婢看,那文佳公主連您的一根手指頭都……”

“綠兒!”

看着她有些尖酸的語氣,趙如娜瞪了她一眼,拽了拽她的胳膊,“不要去管旁人的閒事,管好你的嘴。”

“哦。”

綠兒委屈的扶住了她。

趙如娜目不斜視的往前走,動作端莊靜淑,面上從容淡定,看上去極是優雅,可看着那大紅的嫁妝,仍是不免想起自己出嫁那一日的白花,孝衣,白鞋,還有從側門而入的小轎。

這輩子,她是沒機會了。

脣角掀了掀,她看着馬車,微微蹙眉。

除了幾十輛載行李的馬車之外,前頭還有幾輛馬車是專爲女眷們準備的。趙如娜仔細看了一眼,只見最前面的一輛馬車,車架極寬,車身裝飾也很貴重,其餘的則都是一樣。

想了想,她走到了第二輛。

最好的馬車,自是給文佳公主的。

在這些事上,她不願去爭。

拎着裙襬,她由綠兒扶着,正準備上馬車,卻見陳大牛的侍衛周順騎馬過來,遠遠的看見她,便咂呼了一嗓子。

“側夫人!”

“嗯?”她回頭。

“侯爺說了,讓您坐最前面那輛馬車,那馬車的坐褥加厚了,還備有茶水書籍,會舒坦一些,這長途跋涉的,侯爺怕您身子吃不消。”

“哦?”

她微微一驚,心道陳大牛這麼辦事,不是明擺着給高句國的文佳公主難堪麼?正想要推拒,文佳公主被侍女扶着就過來了。

想來是她聽見了周順的話,原就蒼白的臉色,這會子更是難看了幾分。

“那本公主呢,坐哪輛馬車?”

周順這次是負責安排侯爺的家眷,見狀咧了咧嘴,指了指趙如娜先前要上去的這輛馬車,笑吟吟的告訴她。

“公主,這輛馬車是爲您準備的。”

文佳公主原就受了傷,又吃了這些苦頭,心裡本就有氣,如今聽得這句話,更是火氣上頭。

“憑什麼?你就是這樣做事的?本公主是大晏皇帝冊封的定安侯正室夫人,難不成還不如一個小小的侍妾來得尊貴?你說說,這是何道理?”

周順尷尬一笑,極不自然地瞥了趙如娜一眼,趕緊賠禮。

“這個,還望公主恕罪。我們側夫人身子不好,這是侯爺特地吩咐的……”

“周侍衛!”趙如娜手心攥緊,打斷了周順,微微一笑,轉過來朝文佳公主福了福身,“公主病體未愈,還是你坐前面那一輛吧,妾身……”

“老子的命令,哪個敢不聽?”

她話音未落,背後便傳來一聲炸雷似的怒吼。趙如娜身子一僵,與衆人一齊轉過頭去,果然見到車隊後面策馬過來一人一騎。戎裝在身的他,英武之氣外溢,頭上紅櫻飄飛,脅下佩刀凜凜,馬匹揚蹄間,自有一股男兒的威武之狀。

“侯爺!”

她恭敬施禮。

可與她的溫順不同,那文佳公主看見陳大牛怒氣衝衝的過來,面色猛地一變,竟是像老鼠見到了貓,身子也不痛了,馬車也不爭了,臉往邊上一偏,自己撩開車簾子便躥了上去。

“本公主還是坐這個好了。”

這情形,衆人面面相覷。

接着,他們都詭異地看着陳大牛不語。

這些日子,文佳公主一直躲着陳大牛。平素要是知道他回府,她必定會躲在房裡不出來。如今正面迎上他,又被他這麼吼了一嗓子,臉都嚇白了,哪裡敢爲了一輛馬車再爭論不休?

想到趙如娜身上的青紫,她對他怕得要命。此時的心理,就是不要引起他的注意,能多躲一日是一日,免得他看上自己的美貌,霸王硬上弓,她也要受到趙如娜那般的折辱。男尊女卑是古禮,雖說她貴爲公主,但在男女之事上,她吃了虧,也是沒地方申冤的。

“嗤!”

陳大牛不明所以,搖了搖頭,扶趙如娜上了馬車,猶自一個人訥悶。周順挑了挑眉,卻是長長吐了一口氣,大聲喊了一句。

“起!”

車隊出發了。

陳大牛騎着馬,摸了摸下巴,始終覺得哪裡不對勁兒,可又想不出個道道來。走了一段,他隻身騎馬走到趙如娜的馬車邊上,低低咳了一聲。

“郡主。”

趙如娜眉心一跳,撩開馬車簾子。

“侯爺有事?”

陳大牛四處看了看,見無人注意到他,這才伸過頭去,滿臉狐疑的問她。

“俺生得很可怕嗎?”

“侯爺俊朗英武,哪裡可怕?”

“不對啊,若是不可怕,爲啥那個高句公主和侍女們,一看到老子就跑?就跟見了鬼似的,真他孃的奇了怪了。”

趙如娜手心攥緊,想到自己編的那些謊言,神色略有不安,飛快地垂下眼皮,卻又不得不接着裝糊塗。

“侯爺別想太多。想是公主初到我朝,水土不適,人情世故亦是不通,等入了京,與侯爺成了親,在侯府裡住得久了,想必就好了。侯爺別太介懷,公主一定會與侯爺魚水共歡的。”

“哎,俺不是這意思……”

陳大牛不曉得怎麼解釋,他不是計較高句公主給不給他好臉色,只是單純地覺得這件事情很是詭異而已。

可趙如娜卻不給他追問的機會。

挑了挑眉梢,她嬌聲軟語,語氣極酸。

“那侯爺您是什麼意思?可用妾身去向公主打聽打聽,攛和攛和?或是讓公主親自來與侯爺說說?”

“不不不!”趙如娜擺起譜來,也是有一套,只一句,就把陳大牛嚇得慌了。一陣擺手,他搖了搖頭,嘿嘿一樂。

“不必了,如此甚好,甚好。”

趙如娜心裡一鬆,抿了抿脣,努嘴。

“侯爺,您的頭盔歪了。”

陳大牛“哦”了一聲,咳了咳,挺直了腰板兒,扶正了頭盔,又瞥了車簾裡的女人一眼,蹙着眉頭想了想,像是突然想通了什麼一般,心裡猛地涌起一股柔情,探手過去,偷偷撫了撫她的臉。

“媳婦兒,俺可算委屈你了。”

趙如娜這回真的不解了。

“怎的了?”

陳大牛左右看了看,低低嘆息,“往常俺也不曉得自己竟是生得這般可怕,如今才總算曉得了。你跟着俺,真是不易。往後,俺儘量說話小聲些,走路輕着些,免得嚇着你。”

看他板着臉,說得如此嚴肅,趙如娜脣角微微抽搐一下,愣是死死憋住那一股想要大笑的澎漲情緒,勉強地苦着臉。

“多謝侯爺體恤,妾身不苦。”

“嘿嘿,還是俺媳婦兒好,也不嫌棄俺。”陳大牛放下簾子,摸了摸自己的臉,哪知自己已經被她描繪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大惡棍?只顧着一個人美得冒泡。

……

遼東的軍隊仍在駐守,此次陳大牛返京述職,只約摸帶了兩三千人。這兩三千人除了護送家眷,中途還得負責尋找夏楚。

從奉集堡行來,如此走走停停,速度不太快。但每到一地,關於京裡那些大事小事的謠傳,仍是多不勝數。尤其晉王的事,還有皇太孫找人的事,都是百姓們津津樂道的噱頭,儘管他們並不明白個人的真相,卻也能自得其樂的添油加醋,描繪得眉飛色舞。

大寧。

這個一年多前,經楚七設局,陳大牛不費吹灰之力便從哈薩爾手裡奪來的城鎮,如今已是大晏的疆土。經過漫長一年的休養,大寧這個遼東重鎮,熱鬧且繁華。

城門外的一里處,早已聽說定安侯領着高句國公主和家眷由此返京的官吏與百姓,紛紛出迎。

陳大牛不喜這些陣仗。

可人在其位,身不由己,即便他再不高興,也不得不應酬。隊伍從城外一路綿延到城裡,無數人在等候侯爺的大駕。

百姓指指點點,嘈雜不堪。

就在大軍過時,城門口不遠,一個牽着一匹大黑馬的跛腳少年,領着一個麻子臉的中年婦人,還有一個黑臉漢子,也擠在人羣裡看熱鬧。

三個人,都不動聲色。

除了那一匹毛色光亮的大黑馬,這三個人長得都極不起眼,至少在定安侯的威武大軍面前,無人注意到他們的存在。

第294章 趙樽心裡的爪子。第245章 考題!第207章 要了臉,便要不到人!第317章 解結:情得圓滿第024章 小動靜兒,大動靜兒!第043章 長得再美,也是畜生!第229章 一箭多雕,一鍋端!第277章 一家三口樂融融!第292章 關心則亂,愛則計較第109章 懷孕了!第241章 要生了!第190章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第059章 上京去。第140米 吃藥還是吃醋。第004章 風流騷年!第287章 此情無計可消除第271章 賭中之賭第222章,有兩件222的事要說。第251章 大婚(二)!第005章 嫁禍!第065章 小小出手,收拾人。第009章 當腹黑撞上腹黑!第321章 醉後失態第323章 火候第240章 醒!!第187章 搶男人!第016章 不翼而飛!!第194章 溫柔的一刀,又一刀!第078章 耳光。第314章 窮途第115章 條件?娶一贈一。第117章 溫香軟玉抱滿懷!第073章 舒服————第281章 母女齊心,人父之心!201章 逼迫!第236章 人面,什麼心?第111章 醒了!第095章 峰迴路轉,轉了又轉——第044章 擦刀走火!(明兒入V了)第280章 痔!第209章 螞蟻上樹!第297章 烽煙起,暗潮生第240章 醒!!第109章 懷孕了!第021章 小奴兒!第165章 第一日,黃金滿屋。第307章 借個人!第121章 魏國公之女,找到了第247章 山河染血,淚向天闕。第140米 吃藥還是吃醋。第305章 聽房第189章 那年的皇家狩獵場。第084章 二更!第055章 本王的小奴兒第134章 不僅認巢,還認伴!第295章 想幹壞事。第277章 一家三口樂融融!第193章 不安份的心第235章 如花酒肆!第309章 哈薩爾與李邈第179章 下馬威!第198章 愛恨糾纏第028章 誰在調了個戲的?第026章 求愛的方式,一直這麼詩意。201章 逼迫!第253章 勢同水火!第284章 入陵:解謎第039章 捉弄乎?誰更技高一籌。第309章 哈薩爾與李邈第126章 卿卿我我,意濃濃!第314章 窮途第125章 吃醋是病,得治!第081米 惡整小公主!第105章 大婚序幕拉開第081米 惡整小公主!第240章 醒!!第155章 大亂前,歌舞昇平。第186章 喜從何來?第066章 虎狼之藥?!第042章 被傷天害理了!第241章 要生了!第147章 婉轉治人,黑心七————第080米 挑撥————第008章 裝瘋賣傻!第324章 出人意料第226章 烏查之宴!第162章 慾望之門!第136章 舊人相見亦難!第311章 絕境纏綿第315章 末路(一)第032章 詭異又尷尬的獻禮!!第127章 今朝有你,今朝醉————第205章 火了(春節請假,25號更新)第078章 耳光。第013章 小賺一筆第320章 賠了夫人又折兵第222章 一出好戲未唱完!第098米 救命之恩!第258章 解不開的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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