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晚上九點半,溫暖的燈光下,飯桌上的氣氛卻不是很好。
不好也談不上壞,確切地說,是詭異。
張斌一手放在扶手上,一手輕握杯腳。杯底僅剩的一口紅酒,散發着淨潤的光澤,淡淡的芬芳,已經被飯菜所掩蓋。
他拋出那個問題,等待魚兒上鉤。其實張斌自己也不知道,爲何會有那樣一句話丟出來。他和楚天很熟嗎?一點都不熟,不是那天蘇蘇帶着這傢伙到他單位,他壓根就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楚天這樣一號人物。
雖然現在楚天在臨江縣,絕對已經是風雲人物。身爲編外警察,他屢次協助警察擒獲匪徒。身爲十大傑出青年,他從一個赤貧小魚民,成長爲千萬富豪,不知是多少農村青年心頭的偶像,是多少女孩中意的鑽石王老五。
可是,張斌畢竟不是縣城或者村裡的那些年輕人,他的世界更廣闊。他站得高,看的自然遠。縣城不過是他臨時的踏板,何況現在這塊踏板已經被他棄之不用。
原本打算走仕途的他,因爲太爺爺一句話,便更改了人生的航向。這些事,當然都是他的**。
“是不太夠。”楚天道。
張斌淡淡一笑:“我倒是可以給你介紹一個民間金融公司,拆借一千萬左右,應該不成問題。”
楚天眉頭一挑:“gāo lì dài?”
“這怎麼可能呢?”張斌笑了,“gāo lì dài是富貴險中求,和我們並不是一條道。我那個朋友,正打算róng zī開辦銀行,目前正在辦牌照。一切,都是正規的。利率麼,肯定比四大行要高一些,可是並不會高太多。大概年化百分之六點幾吧……”
他眼睛熠熠生輝,盯着楚天,在燈光下,兩人的眼睛都在發光。彷彿兩匹公狼,正在暗自進行力量的角逐。
“好!”楚天思考了五分鐘,“我想去試試看,如果利率真有您說的那麼低,這也不是不可以。”
“等等!楚天,你不再考慮一下嗎?”蘇蘇急忙喊停,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當然希望楚天借到錢,但卻僅限於正規渠道。蘇蘇都想過了,倘若正規渠道無法籌足所有的資金,她就去找自己的母親。
家裡有錢,只不過不是她的,所以她無權做主,但是卻可以幫着借一部分。
楚天溫柔地看了她一眼:“沒關係的,只是去看看而已。”
他拍拍蘇蘇的手,粗大的手掌,傳遞着暖暖的體溫。
蘇蘇低頭看着那隻大手,古銅色的皮膚,指甲又圓又大,修剪的恰到好處。楚天不知什麼時候,生活上也開始講究起來,這令蘇蘇越來越喜歡他。
兩人的親暱舉動,又讓張斌萌生醋意。他擡頭看了一眼掛在對面牆上的掛鐘,道:“哎呀,時間過的真快,快十點鐘了,我得回去了。”
他站起身,拿起外套。
“這就走了?我送你吧!”楚天起身,拿出男主人的架勢。
“不,不必了。”張斌道,“我司機在外面等我呢。”
聽起來很平淡,實則處處透着鄙夷。他在告訴楚天,你我不是一個跑道的選手,你永遠都比不過我。
楚天呢?波瀾不驚,你跑你的,你有你的跑道,我又不是沒有自己的路。各自在跑道上跑好,千萬別摔倒。
“那好,我送你下樓。”楚天道。
蘇蘇道:“楚天,你幫我送好張行長,我就不下去啦,得去那裡一下。”她指了指衛生間。
兩個男人都很明白她的意思,張斌略顯失落。他多希望送自己的是蘇蘇,而不是楚天。不過,楚天送他到也好,他正好有機會和楚天單獨聊聊。
兩個男人下了樓,楚天點了根菸,遞給張斌一根,被他推開:“我不抽菸,謝謝。”
“張行長的生活習慣真是很健康啊。”楚天笑道,吞雲吐霧。
現在珍珠已經完全能夠淨化所有的毒素,包括尼古丁。此前的珍珠,一旦他吸入尼古丁,身體就會發生劇烈反應。自從幾次進化之後,這種反應就消失了。
如今的香菸,對楚天來說僅僅是一種無害的消遣品而已。他非常慶幸,自己能夠擁有珍珠,進而享受這世上的一切。
菸草的味道在空氣中隨風飄散,淡淡的芳草香。伴隨着兩人的腳步,這香氣散開一路。
“楚天,你和蘇蘇並沒有同居對吧?”走到人工湖的橋上之後,張斌忽然扔出這麼一句話。
楚天很是詫異地看着他:“這麼直接啊?”
“我是個直接的人,你也是,我們兩個並沒有必要勾心鬥角。”張斌道,他的潛臺詞楚天明白,你我不是一個量級,我對你沒必要隱瞞什麼。
楚天停下腳步,轉頭看着他:“的確,沒必要勾心鬥角。張行長想表達什麼?”
“蘇蘇遲早是我的老婆。”張斌淡淡地說,“我可以借給你一千五百萬,但是你必須得放手。”
他放低自己的姿態,並不是在祈求。在楚天看來,他就像是一頭弓腰按爪的豹子,隨時準備一躍而出,撕裂敵人的咽喉。
楚天笑了:“蘇蘇是我女朋友,可她不是我的私人物品。將來她要結婚,選擇誰做新郎,是她自己的事。”
“很好,那麼明天早上八點鐘,在文化路十九號見面。”張斌盯着他,足足盯了幾分鐘,才緩緩道,“不要送了,我們也沒必要寒暄客套。”
他穿好外套,闊步離去,不給楚天一個說話的機會,只丟給對方一個傲慢的背影。
楚天也不稀得去送他,只覺得這人挺怪的。此前蘇蘇介紹他,完全是官宦背景,沒想到人家仕途之路走得穩穩的,忽然就改變了車道。
這種人的心思,楚天不懂,也不必弄懂。他只有一個原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誰也別想欺負到他頭上來,更別想欺負他身邊的人。
送走張斌,楚天回到房子裡,屋內亮着溫暖的燈光,廚房裡傳來水龍頭嘩啦啦的聲音。
原來蘇蘇趁他出去,主動收拾了碗筷,這可是萬年不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