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鬼子的西進計劃被黃水打破,隊伍一度被衝得七零八落,死傷無數,又突圍不出,只好縮在一處,等待援軍到來。地方村民和自衛武裝趁機出手,打得日軍措手不及。矢野一郎搶來的五萬多斤糧食遭到馮少川游擊隊的伏擊後,頃刻間灰飛煙滅。在黃水捲來的一霎那間,矢野一郎藉着一輛摩托車僥倖逃脫,又被佐滕智夫狠狠地摑了幾個耳光,氣得哇哇亂叫,發誓要找到游擊隊,一舉殲滅。他們糾集了一批漢奸特務,又收買了縣保安團,每天派人在各大鄉鎮之間遊走。同時利用熱氣球,偵察國軍和共產黨游擊隊的各種信息。
金牛嶺興國寺中的傷員已見好轉,馮少川已能拄着柺杖,慢慢獨立行走。經過幾天的接觸,他和餘惠敏的感情迅速升溫,相互印證了對方對自己的情感。在山河破碎,戰火紛飛的歲月中,餘惠敏和馮少川有了幾天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日子,內心充滿了巨大的幸福感。餘惠敏受傷的心靈得到了極大的安慰,她同意跟他一起去拜見未來的公婆。而他,只能拜見她的姐姐和姐夫了。
其實,程立春和餘惠蘭早已看出了端倪。也從餘惠敏的照片中證實了這個馮少川就是父母爲她訂下的那個婚約。現在天降良機,水到渠成。程立春和餘惠蘭同意他們去拜訪馮少川的父母,以便早日成親,省卻雙方許多牽掛。
馮家灣離餘家坪三十幾裡地,離程家莊卻僅有十四、五里。由於馮少川腿腳不便,程立春又套了馬車送他。馮少川堅持要自己趕車,程立春也不勉強,備了十幾個大洋交給他,要他買些東西回家孝敬爹孃。
已經有四五年不回家了,馮少川覺得應該買些東西。餘惠敏初進婆家門,不拿禮物似更不妥。於是決定繞道縣城,順便也看一看鬼子的動向。
繞道縣城,需多走七八里路。兩人坐上馬車,有說有笑,心情十分愉快。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空氣溼潤,霧氣嫋嫋,兩旁的白楊沙沙作響,餘惠敏靠着馮少川的脊背,閉上眼睛,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穿着大紅襖被馮少川抱進喜氣洋洋的洞房裡。幾年來,她有過無數次這樣的憧憬,這一次,抱她的那個男人終於明晰,線條流暢起來。馮少川的照片已經微黃,但照片上的人依舊精神。一身戎裝,雙目炯炯有神,鼻樑挺直,嘴角堅毅。怪不得餘惠敏未見其人,僅憑一張照片就讓她心有所屬,矢志不移了。
進城並不難,沒有受到盤查。縣城離賈魯河雖近,但地勢較高,又有圍牆,沒有受到黃水的困擾,城內熙來攘往,賣小吃的,賣服裝的,賣鞋帽和兒童玩具的依然開門營業,但客人卻不多。逃難的災民們成羣結隊的涌來,影響了人們的情緒,影響了日軍的巡邏和保安隊的治安秩序。哭泣聲和責罵聲,哀告聲和喊叫聲不時傳來。馮少川剛把馬車停在一家服裝店前,餘惠敏就阻止說:“咱進服裝店幹什麼?”
馮少川說:“你要見公婆啦,不想穿一身好衣服?”
餘惠敏嗔道:“看你能的,不是想給自己臉上貼金吧?”
馮少川說:“給你買身衣服,怎麼是爲我臉上貼金?”
餘惠敏說:“這還用我說嗎?穿好一點,你家街坊鄰居見了,會不誇你?”
馮少川說:“那咱不買了,我看你這身服裝也不錯。”
餘惠敏說:“就是嘛,我穿的又不破,咱有錢還是給爹孃買點東西吃。”
馮少川道:“喲呵,還沒見面呢,就喊上爹孃啦?”
餘惠敏捶他一下:“去去去,你少貧嘴,再這樣我不去了。”
馮少川不理她,自己拄拐走進成衣店。餘惠敏也跟了進去。
二人商量着買了一件湖蘭色短袖束腰碎花上衣,又買了一件黑色長裙。爲爹爹買了雙鞋,爲母親買了頭巾,又去點心鋪買了果脯、大蘇,年糕等,看起來像了點樣子,這才牽馬離開。
縣城內的日本兵不多,偶爾有幾個排着隊走過去。也有騎洋車、戴禮帽的漢奸特務。有時還過來一隊黑衣黑帽的保安團。看來,這裡並無大事。將出城門時,一個黑衣黑帽保安團模樣的男子湊過來,嘿嘿笑道:
“餘小姐,還認識我嗎?”
餘惠敏嚇得一激凌。她在縣城並無熟人,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個人來?細看似乎面熟,卻不認識,隨即冷着臉不理他。那人討了個沒趣,站在原地忿忿地看着他們的背影,跺了一下腳,罵道:
“媽的,老子就不信這個邪!”
馮少川和餘惠敏坐上車,打馬離去,將出縣城,就看見後面有幾匹馬尾追而來。餘惠敏心中慌亂,不住的催促。馮少川笑道:
“有我在,你慌什麼。”
出了縣城,馬車在官路上不慌不慌的走着,那幾匹馬也不遠不近的跟着。惠敏焦急,又催快走。在一片開闊地,幾名保安團丁突然打馬圍了上來。馮少川停住馬車,叼着一支菸,歪着頭問:
“幹什麼?”
剛纔搭話那人上下打量着馮少川,反問:“幹什麼的這句話是我來問你的,你是幹什麼的?”
馮少川吐出一個菸圈,笑道:“你沒看見嗎?買東西,走親戚,溜溜馬,趕趕集。怎麼,有問題嗎?”
黑衣人依然打量他的衣着,問:“我看你面生,爲什麼穿這身衣服?”
馮少川恍然大悟,自己這身衣着和剛纔那幾位騎洋車戴禮帽的漢奸多有相似,而且,還一樣的叼着菸捲。不禁笑了笑,說:
“朋友,衣服能說明什麼,我不可以穿這樣的衣服嗎?服裝店裡可是什麼衣服都有。”
黑衣人仍掉菸蒂,盯着他:“我懷疑你是八路軍、游擊隊的探子。”
馮少川反脣相譏:“我還懷疑你是八路軍、游擊隊的探子呢。”
餘惠敏盯着那黑衣人,突然叫道:“你是秦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