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感覺到面部發熱，有溼潤的鼻息時，他猛然醒來，睜開眼，竟是一個斑斕的豹子頭。哪豹子個頭並不大，有一米長短，伏在他臉前，想研究他似的。他激凌一下，翻身跳起，立即從腰間抽出了手槍。這時，太陽已升起老高，陽光從樹梢間泄下來，灑下一道道的金光，面前的火堆早已燃盡熄滅。那豹子似乎對他的行爲很不理解，前腿着地，扒了幾下，“嗚嗚”地吼了兩聲。貴生並不想惹他，慢慢後退。哪豹子卻一個箭步跨了過來，衝着他張大口，“嗚”地又叫了一聲。貴生以爲豹子要吃他，舉槍對準豹子的腦袋。豹子沒見過槍，不知貴生何意，翻起眼睛看着他。貴生不敢遲疑，扣動板機，“呯”地打出一槍。豹子被打中耳朵，子彈穿過耳朵，打在屁股上。豹子惱了，兩眼射出兇光，前腿立起，大吼一聲，向貴生撲來。貴生有點慌，一邊後退一邊回頭觀看。豹子一個跨步衝過來，前腿離貴生後腳僅一米多遠。貴生又是一槍，可惜又打偏了，打中了豹子前腿。豹子晃了一下身子，頓了一下。貴生又向前跑去，跑到一塊大石頭後面，回頭一看，那豹子正騰空而起，貴生不敢怠慢，急忙補上一槍，這一槍打得準，正中豹子天靈蓋，豹子晃了兩晃，一頭載到地上。
貴生用腳踢了兩下，確認豹子已死，這才一屁股坐在石頭上，全身散了架似的。衣服也溼透了，臉上額頭上都是汗水。胳膊、大腿也隱隱地疼起來。翻起袖子，褲腿一看，胳膊上、腿肚子上不知何時掛了一道道的口子，衣袖褲腿也掛爛了。貴生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便起身離去。此時他已不辯方向，地上也沒有明顯的道路。他想繼續往山裡走，找到胡山林。他記得胡山林說過，他就在堯山。於是只管憑着感覺向前走去。他有點後愧，當初爲何沒有問一問胡山林的住地，究竟是不是往在山上。想來從昨晚到現在，他弄出的動靜不算小，他胡山林如果是個山大王，怎麼着也該露一面了，即使昨晚的火把他看不見，哪麼今早的槍聲他總該聽得見，難道真是他把翠翠弄走了？
貴生開始有點恨胡山林，回想他來縣城看他時的情景，皮笑肉不笑的，還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那個胖女人。貴生想想胡山林的模樣，哪眉眼，那臉盤，哪腰身。都粗粗的油桶一般，和胖女人不是兄妹是什麼？
貴生越想越覺得象，立時腳底生煙，恨不得一把把胡山林揪出來。忍不住扯起嗓子又喊起來，依然無人應。又喊了幾聲：
“胡山林，你出來，胡山林，你出來——”
喊得喉嚨發癢，淚都憋出來了，只好一屁股坐到地上。口有點渴，四周看看，沒有水。只有一排排樹木，一片片草葉、荊棘。濃密的樹葉間，一縷陽光散射下來，印上片片斑點。歇了一陣，站起來，剛要扯起喉嚨再喊，卻看到前面兩隻綠瑩瑩的眼睛。
“狼？”
貴生的腦袋忽地又大了，頭皮麻酥酥地。他不敢動，不知狼會不會撲上來，只好兩眼和它對視着。那狼卻不和他對視，就象狗不敢和主人對視一樣。狼看看他，在附近走動幾步，又看看他，再返回來。弄得貴生莫名其妙，不知該不該拿槍打它。把槍掏出來攥在手裡，盯着那隻狼，慢慢往一邊走。狼遠遠地跳開，隨後又跟上來，不即不離。貴生心裡發慌，於是一步一回頭，磕磕拌拌，踉踉蹌蹌。等尋到一條路徑，他也不管東西南北，順路飛跑超來。那狼卻也向這裡追來。貴生惱了，心想就這麼一隻狼，乾脆打死拉倒，象那隻金錢豹那樣。於是他舉槍瞄準。狼大概也不知貴生要幹什麼，在離貴生二三十米處徘徊。貴生等它停住，擡頭觀望之際，突然扣動板機。狼“撲”地跪倒，又掙扎着站起，晃了晃腦袋，仰天長嗥了幾聲，然後倒在地上。這一下可糟了，貴生猛然發現，不知不覺間，周圍竟增加了三隻狼。貴生慌了神，這可如何脫得了身？他慌亂地摸摸口袋，裡面還有幾發子彈，趕緊壓上，默默地告誡自己：鎮定，鎮定。可是越想心中越慌，手心不覺已滲出兩把汗。羣狼並沒有圍攻他，而是在後面跟着。貴生又一次告誡自己：慌什麼，日本鬼子的槍林彈雨都不怕，還怕這幾隻狼嗎？瞅準山路，大步向前走去。他越走越快，狼也步步緊跟。他發現後面僅剩下一隻狼，而左右兩邊也同時出現了一隻，貴生明白，狼是要進攻了，取的是合圍之勢。現在，他必須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而且，還要儘量向前走，早些走出山林。狼沒有了隱身之處，就會有利於射擊。可兩條腿畢竟跑不過四條腿，他決定先下手爲強。他依住一棵大樹，瞄準一隻，屏住呼吸，一槍打去，果然打中了。其它兩隻伏在地上，遠遠地看着他。貴生又往前走，狼又跟上。如此幾次，貴生心煩，瞄準一隻，又一槍打去。沒有打中。貴生又走，狼又跟上。狼有了經驗，看貴生舉槍，便立地撲倒。貴生起身，狼也起身，如此多次。貴生槍中沒有幾顆子彈了，不想也不敢與狼再糾纏下去，甩開大步順山路向前急跑。謝天謝地，終於跑到下坡地段，看到前面開闊的田野了。於是，一鼓作氣衝下山坡，正想回頭望，卻感覺兩隻肩膀被扒住，他馬上意識到這是狼追上來了。他曾記得小時候聽奶奶講過，狼吃人時，會用兩條前腿直立起來，扒住人的兩隻肩膀，只要人一回頭，狼會咬斷人的喉嚨。貴生來不及反應，雙手向後一背，抓着兩隻前爪向前猛翻，那狼便被甩到前面。貴生舉槍對準狼頭打去，那隻狼嗚咽一聲，彈了幾下，便伸腿死去。貴生四下一望，還有一隻狼剛剛退到一邊，虎視眈眈地望着他。貴生惱了，返身追了過去，那狼竟掉頭就跑。貴生追了幾步，又返回來，繼續前進。不想那隻狼趁貴生回頭，又瘋也似地衝過來。貴生突然蹲下，那隻狼也停住，又後退幾步，運了力，突然騰空，向貴生撲來。貴生想在它落地的一瞬間再開槍，可一扣板機，已沒了子彈，心中大驚。狼似乎看穿了他，反身跳起，撲了過來。狼一撲，他就往旁邊一跳。跳了幾次，狼也惱了，直接向他衝過來。貴生躲閃不及，一下被咬中左腿，幾乎跌倒。咬牙舉起槍把，向狼頭狠命砸去，一下、兩下、三下、四下……，狼漸漸鬆了口。貴生怕再有狼追來，拖着傷腿，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不知走了多長時間，終於支持不住，背靠一棵小樹，慢慢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