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弼怕了,因爲宗弼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死神就在自己的背後,隨時就會把自己?去,岳飛的大槍,韓常的大槍,根本不是他能以一人之力抵擋的,宗弼悔了,卻是因爲他感覺似乎中了岳飛的計謀,護民步兵分明是用一種演練好的陣法來對付女真鐵騎的,
可除了這兩種情緒之外,宗弼卻也有另一種情緒,那就是興奮,雖然鐵騎的損失慘重已成定局,但宗弼依然有完勝的機會,那就是殺掉岳飛,
吃了一槍的宗弼退入重騎叢中,草草包紮了一下傷口,重新提着開山斧上了戰馬,這一次宗弼不再逞英雄義氣了,他的戰馬始終處於重騎的第三排,只讓上千重騎以浪形攻勢圍殺岳飛韓常,他自己時不時縱騎而出,揮斧砍翻幾個背嵬軍,再退回重騎叢,他現在堅決避免和岳飛韓常單打獨鬥了,
宗弼這一招極爲毒辣,雖然綿延數裡的戰陣上,護民軍步兵人數要多於金兵人數,但在中軍這一塊,金兵的人數卻遠多於護民軍人數,三百背嵬軍再強悍,也擋不住同爲精銳的千餘金兵重騎,
雙方再次拼殺了一個時辰,三百背嵬軍僅剩百餘騎,被七百金兵重騎圍得水泄不通,而在金兵重騎外面,則是二千多護民步兵,在四百重甲步兵的率領下,正在向七百金兵重騎猛攻,而在二千多護民步兵後方,則是近三千金兵重騎,三千金兵重騎背後,則是更多的護民步兵,將近半天的戰鬥,金兵和護民步兵完全殺成了一團,你包圍我,我包圍你,而在軍陣外圍,趙宏焦文通的萬餘騎軍也和查拉爾撒離石的六千騎軍殺了個血流成河,趙宏焦文通想救援中軍,而查拉爾和撒離石只有一個任務,那就是全軍戰死,也要擋住這萬餘騎軍,給四太子爭取到殺死岳飛的機會,
這場從早上開始的戰鬥,如今進行了三個多時辰,已經到了下午時分,如今戰場的情勢已經明朗,勝負的關鍵就在雙方主帥的身上,
如果宗弼能以七百重騎順利擊殺岳飛,這一戰護民軍就是全軍覆滅,如果岳飛能以百餘背嵬軍抗住宗弼的進攻,只要等到趙宏焦文通擊敗外圍的金兵,宗弼不退就死,
外圍的一萬護民騎兵是在壓着六千金兵打,但在大陣之內,宗弼卻在壓着岳飛韓常打,
不能說三百背嵬軍不英勇,他們用二百人換了四百金軍重騎,戰果輝煌,但是他們的人數太少了,如今的百餘騎背嵬軍幾乎人人帶傷,如果不是岳飛韓常兩杆大槍不停越衆而出,刺殺衝在最前面的金軍重騎,也許背嵬軍早就全軍覆沒了,
不過岳飛感覺自己也要撐不下去了,上次的毒傷的確沒有痊癒,如今打了一個時辰,岳飛就感覺有點脫力了,展目望了一眼紛亂的戰場,岳飛暗歎一聲,還是太大意了,
只要有英勇的士卒,撒星陣確實可以剋制住騎軍衝鋒,但是有一個前提,步兵的人數必須要在騎兵的三倍以上,如今雙方糾纏到一起,正是因爲護民步兵太少了,只能夠分隔開金軍騎兵,卻無力殺盡金軍騎兵,隨着時間的推移,整個戰場的勝勢正在向着金兵轉移,
下馬步戰的金兵以強弓硬弩對付護民軍的長槍手,以戰馬爲盾阻擋護民軍的投槍和轟天雷,以耐戰聞名於世的金兵戰了幾個時辰,依然還在高呼酣戰,而護民步兵則是人人氣喘,幾乎連鉤鐮槍都拿不出來了,
如果此戰敗了,自己可能也要戰死在此地,可憐中原百姓,就將淪於金國的鐵蹄之下了,不能敗,一定不能敗,
岳飛不停地給自己鼓勁,
“死,”
一個手使長刀的金兵重騎縱馬過來,一刀斬在背嵬軍趙齊的腰腹之間,趙齊慘叫一聲,手中馬刀閃電般擲出,刀尖正好紮在重騎的咽喉之上,兩人一齊墜落塵土,
“給你家韓爺讓開,”渾身受創十餘處的韓常依然勢如瘋虎,大槍從不走空,一槍刺出,必有一個金兵重騎落馬,
韓常廝殺之中,轉眼望了一眼臉色蒼白的岳飛,心中也是暗歎一聲,嶽帥啊嶽帥,你可是太託大了,以二萬步兵對付一萬多騎兵,實在是太冒險了,這一次,護民軍精銳就要一朝盡喪,
韓常想到死在眼前,大槍就更加瘋狂,一槍拔開一個金兵重騎的狼牙棒,順勢一槍,竟把金軍重騎連人帶馬都給捅穿了,
“韓常狗奴,我再來會一會你,兒郎們,你們去殺岳飛,”
宗弼在陣中看了一會兒,發現韓常反而比岳飛更加兇猛,當即不再旁觀,反而縱馬馳出,再和韓常廝殺在一起,
宗弼就是打算由自己拖住韓常,讓其他的重騎去圍殺岳飛,他雖然大腿負傷,但韓常也受創十餘處,兩人完全是勢均力敵,
數十重騎再次狂吼着向岳飛殺來,岳飛左右,還有十五個背嵬軍士,全都傷痕累累,面對金軍重騎的獠牙,岳飛和十幾個背嵬軍士依然齊吼一聲,再次用鮮血和生命殺退了重騎的狂攻,岳飛一個人殺了七名重騎,但是背嵬軍士也死了八名,他身邊只有七個背嵬軍士了,
其他的背嵬軍都被重騎纏住,正在浴血苦戰,看着近在數丈的岳飛,卻衝不上來支援,岳飛苦笑了一聲,對身邊的背嵬軍說道,“弟兄們,看來咱們沒援軍了,今天,就讓我們齊齊戰死在這裡吧,”
臉上被砍了一刀,露出森森白骨的楊玉大聲說道,“嶽帥,中原不能沒有你,我們能死,你不能死,金狗想殺你,只要先殺光我們背嵬軍,只要我們背嵬軍還有一個活着,嶽帥就不會死,”
“殺岳飛,封萬戶,”三十幾名金兵重騎高聲吶喊着驚人的賞格,給自己鼓起進攻的勇氣,再次一齊縱馬對着岳飛殺來,
“啊,”這是楊玉發出的慘叫,他一刀砍死了衝在最前面的重騎,卻被第二位重騎一狼牙棒敲碎了肩膀,楊玉長刀落地,一咬牙,團身滾進了重騎的馬下,一拳捶在左前方的馬腿上,把這條馬腿給捶斷了,戰馬倒地,滾動,把楊玉滾成了一灘肉泥,摔到地上的金兵重騎尚未站起,岳飛的大槍就刺進了他的胸膛,
金兵重騎一連發動了四波攻擊,殺光了岳飛身邊的背嵬軍,給岳飛身上添了四道傷口,卻依然又被岳飛殺退了,
岳飛的身邊又多了十幾名背嵬軍,這些軍士如瘋似魔,硬生生殺退了重騎攔阻,再次護衛在岳飛身側,
宗弼重斧一揮,把韓常逼退,自己退到重騎叢中,一斧砍去,把三個部下人頭砍落,“懦夫,如果不是你們三個退卻,怎麼會被那些背嵬軍匯合岳飛,給我再去衝殺,殺不了岳飛,你們都得死,”
沒有退路的金兵重騎再次衝向岳飛,宗弼看到岳飛韓常再次雙槍合壁,眉頭不自禁地皺了一下,剛纔他和韓常大戰,依然佔不了半點上風,韓常出招就是兩敗俱傷的狠招,宗弼勝利在望,豈會和韓常同歸於盡,
但是,真的勝利在望了嗎,
宗弼有點焦慮地望着往日無堅不摧的鐵騎,一波波衝上去,又被背嵬軍士一波波殺退,剛剛殺光岳飛身邊的親衛,其他地方的背嵬軍就會捨棄一切地殺過來,再次護衛在岳飛身邊,那些想砍倒護民軍帥旗的勇士們,全被韓常那個狗奴才一槍刺倒,
宗弼不想出手了,不管宗弼承不承認,成爲了四太子的宗弼雖然依舊兇悍絕倫,但在以命相搏的場合,四太子不再總是裸臂上陣,冒死衝鋒了,
殺到傍晚時分,雙方軍士依然沒有半點休戰的意思,依然在紅着眼睛廝殺,當然,雙方打到了這個地步,想退軍也退不了,
上天給了金軍全勝的機會,但是宗弼沒有把握住,他用七百重騎進攻百餘騎背嵬軍,再次殺了一個時辰,雖然把岳飛殺得只剩十幾騎人馬,卻依然沒能砍倒帥旗,也沒能砍殺岳飛和韓常中的一個,
後來的日子裡,宗弼無數次午夜夢迴,都在自責,如果當日自己死死地纏住韓常,不讓韓常護住岳飛,也許大金已經統一天下了,
宗弼之所以會有那樣的懺悔,則是因爲瘋牛焦文通終於殺透了撒離石的三千騎軍,風捲殘雲一般地捲了過來,
焦文通手舞雙刀,胯下公牛角綁雙刀,四把刀左衝右突,率先殺到了岳飛身邊,緊接着就是趙宏,查拉爾雖然極爲頑強,卻還是攔不住只求鑿穿三千騎軍的神箭趙宏,
查拉爾極委曲,因爲他的三千部下多蒙古鐵騎,最擅曼古歹,偏偏被宗弼放在阻擊的位置上,只能和護民軍近身搏殺,可是在護民軍精良的鎧甲和鋒利的鋼刀下 ,他的蒙古軍佔不了太大上風,
岳飛則是長出了一口氣,對數丈外的宗弼笑道,“四太子,咱們的角色又要掉換過來了,你既然殺不掉我,現在又輪到我殺你了,”
“你,”宗弼無比氣結,他用手指着岳飛想要說話,忽然感覺胸口一甜,竟然撲地吐出了一口血,
韓常哈哈大笑道,“四太子,再吐兩口血吧,等會你的血就要凝結在一塊了,”
重騎千戶拖虎石千來到宗弼身邊,低聲說道,“四太子,退軍吧,我軍再不退,可就真的退不下去了,”
宗弼苦笑道,“拖虎石千,你覺得我們現在還能退下去嗎,”
拖虎石千不敢確定地說道,“護民軍步兵也被打殘了,只剩下這些護民騎兵尚有戰力,但我們可以在他們追擊時使出曼古歹,”
宗弼嘆息道,“你說得對,再不退兵,也許數萬兒郎真的要栽在這裡了,鳴金吧,”
金軍重騎叢中,終於響起了清脆的鳴金之聲,苦戰了一日的金軍騎兵如獲大赦,紛紛催馬向陣外逃去,護民步兵的撒星陣已經成了死陣,因爲所有的護民步兵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哪裡還能攔擋金兵的亡命突擊,
不到半個時辰,殺得天昏地暗的步騎雙方就已經隔開了一里多遠,拖虎石千說得對,護民軍步兵沒力氣追趕,護民軍騎兵沒本事追擊,惟一能和他們較個上下的苦役軍還沒有殺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