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晚上,李宅的每個角落都點上了蠟燭,手臂粗的蠟燭在紛飛的雪‘花’下依然灼灼燃燒,閃耀着不屈的火光,正堂之上,則是一張大大的方桌,上面擺着三牲五穀,以及人祖伏羲的銅像,巨大的香爐上豎着一把檀香,
此時在正堂之內,岳母李孝娥嶽銀瓶三個人正跪在香火之前,禱告祖宗,祭拜上天,岳母絮絮叨叨地說了一長段話,不但拜了岳家歷代祖先,還把漫天神佛都拜了一個遍,岳母的請求只有一個,那就是保佑岳飛勝利歸來,
李孝娥在岳母之後開口祈求,祈求嶽李兩家祖先保佑岳飛勝利歸來,保估護民軍繼續壯大,當然,也要保佑李八少和岳母健康無恙,最後李孝娥‘摸’着嶽銀瓶的腦袋,祈求岳氏兄妹健康成長,
八歲的嶽銀瓶眨着一雙大眼睛看‘奶’‘奶’和媽媽(她現在已經喊李孝娥喊媽了,)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說話,感覺很好笑,但她卻不敢笑,她在心裡默記着他們的祈禱詞,等到她們說完,嶽銀瓶也開始了自己的祈求,
“爺爺,太爺爺,還有往上的好多個爺爺,你們一定要保佑我老爹打個大勝仗平安歸來呀,你們一定要保佑我哥哥岳雲不受一點傷,保佑牛通哥哥長得更高,還要保佑銀瓶越長越漂亮啊,”
嶽銀瓶的最後一句祈禱讓岳母和李孝娥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李孝娥拉着嶽銀瓶的手,笑着說道,“銀瓶本來就很漂亮,再漂亮一點,就是天下第一小美人啦,”
嶽銀瓶猶豫了一下,她又對着香爐低聲在嘴裡說了一句什麼,這一次岳母和李孝娥卻都沒有聽清楚,問嶽銀瓶,嶽銀瓶也不說,反而從地上爬起來,一溜煙跑了出去,
可是岳母和李孝娥都猜到了嶽銀瓶祈求的是什麼,肯定是在祈求親母劉氏平平安安,幼兒戀母,就算岳母和李孝娥對嶽銀瓶再好,也替代不了劉氏的地位,
岳母的臉‘色’有點不高興,如果不是大年初一,不宜生氣,岳母早就開始訓斥嶽銀瓶了,在岳母看來,劉氏嫌貧愛富,實在不配當岳飛的媳‘婦’,
李孝娥低聲勸道,“婆婆不要生氣,銀瓶這樣做,不正意味着銀瓶是個孝‘女’嗎,咱們應該高興纔是,”
岳母點點頭,看着李孝娥說道,“娥兒,你和五郎也都不小了,等五郎這次勝利歸來,你們就拜堂成親吧,”
李孝娥當即紅雲上臉,只是低低說了一句,“一切但憑婆婆作主,”
岳母望着檀香後面的伏羲銅像,忽然有點擔憂地問道,“昨天五郎怎麼沒傳來消息,這孩子難道不知道大過年的,家裡人都在想他嗎,”
李孝娥當然明白岳母的真實意思不是這個,她知道岳母是在擔憂岳飛戰敗,只是不敢當着神靈的面說出來,所以李孝娥當即笑着說道,“婆婆不用擔心,這兩天雪下得太緊,信鴿不能長飛,肯定是在路上把消息給耽擱了,我想此刻飛哥正和諸位將士歡度新年呢,”
岳母搖搖頭,非常肯定地說道,“我想也是,五郎最愛過年,想來不會委曲前線奮戰的將士們,好了,咱們也出去串串‘門’,去看看你牛伯母吧,五郎把人家的兒子孫子都帶走了,咱們不去給她拜年,誰還會給她拜年呢,”
大年初一這天,應天府最忙的就是岳母和李孝娥,如今岳飛不在應天府,能代表岳飛的只有她們二人,她們走在大街上,就能穩定忐忑不安的民心,至於‘女’家不宜拋頭‘露’面的習俗,如今在應天府早已施行不開,
李清照在應天‘女’學中一直鼓吹‘女’人也能頂半邊天,再加上‘花’小七的服裝廠,招的全是‘女’工,既有爲‘女’人說話的人,也有招‘女’人做工的人,‘女’人的地位當然上升了許多,
岳母固然保守,但對提升‘女’人地位卻沒有什麼意見,其實自古以來,就算是禮教最森嚴的明清二朝,能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也只有千金小姐,農家‘女’兒從來都是要拋頭‘露’面下地幹活的,
就在岳母和李孝娥正在走親串戶時,此刻的岳飛卻正帶着三千‘精’銳騎軍,頂風冒雪地向着滑州‘挺’進,
對峙了半個月,岳飛終於決定率先求變,過年是宋人最重視的節日之一,在過年的前五天,不宜動刀兵,但岳飛決定打破這個忌諱,
之所以如此,是因爲對面的金兵也開始重視過年,就像以往的野蠻民族一樣,他們一方面輕視中原文明,一方面又羨慕中原文明,縱然擺着一幅傲慢的嘴臉,卻還是把中原文明溶入他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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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金兵在大年二十八已經開始放鞭炮,慶新年了,宗翰還特意派信使給岳飛送來一封信,提議休戰七天,以便雙方將士共度新‘春’,
岳飛欣然同意,
但在大年三十晚上,就有一‘波’金兵冒着風雪,乘着義軍大營的鞭炮聲潛到了大營附近,可是他們的襲擊卻正好被岳飛算中,二千前來襲營的金兵剛衝進第五道營壘,就愕然發現等待他們的不是醉醺醺的義軍,而是八百刀甲明亮的背嵬‘精’騎,
殺光了前來襲營的金兵,又用金兵的頭顱在第五道營壘外面築成了一座京觀,並在京觀上掛了一幅對聯,上聯是新‘春’新年新氣象,下聯是金兵金馬金人頭,橫幅則是多謝大禮,
宗翰看到這幅對聯之後,當即火冒三丈,大年初一,萬家歡慶的日子,金兵和護民軍再次開打,雙方打了一上午,金兵依然突不破第一道營壘,岳飛的大旗依然在第五道營壘上空獵獵飄揚,
怒火攻心的宗翰根本不知道,此時的岳飛已經不在營中,
岳飛和薛弼早已計議妥當,準備在大年初一奔襲滑州,既然消滅不了宗翰的主力軍,那就先把他派出去的人馬一一消滅,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只要滅了完顏拔離速,再到開德府幹掉賽裡,奪下漢‘奸’劉文定鎮守的相州,宗翰大軍只有退軍一途,
長途奔襲,人數不宜過多,岳飛想了一下,決定只帶三千‘精’騎前往滑州,雖然人數和完顏拔離速的人數相差十幾倍,但這種突襲,勝利從來不在人數多寡,
八百背嵬軍當然必須前往,其他的‘精’騎則在其他騎兵隊伍中‘精’挑細選,中原漢子畢竟比不得白山黑水間長大的‘女’真人耐寒,最後岳飛總算選出了二千二百名‘精’騎,
瘋牛焦文通,雙槍羅延慶,契丹人蕭山,全都自告奮勇隨軍前往,他們這些將領都明白,雪地奔襲雖然困苦,但往往也是建立奇功的機會,
特別是蕭山,也是在冰天雪地的漠北長大,自恃比中原將領耐寒,所以第一個主動向岳飛請戰,
被岳飛挑選前往的騎兵要說一點怨言也沒有,那肯定是假的,畢竟大過年的,不但不能和其他士兵一起在義軍大營裡吃‘肉’喝酒,反而還要冒着風雪奔襲數百里,可是當剛滿十歲的岳雲也主動請戰,要隨父親一起奔襲滑州時,所有的騎兵都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因爲他們誰也不願意承認,自己連一個孩子都比不上,
岳飛答應了岳雲的請求,如今的岳雲,已經可以把兩柄重約三十斤的鐵錐槍舞動如風,具備了上陣殺敵的本領,
看到岳雲要上陣殺敵,不耐寂寞的牛通也鬧着前往滑州,不過岳飛卻拒絕了牛通的請求,在岳飛看來,牛通過於莽撞,必須要再長大一些,才能上陣殺敵,
消滅了襲營的二千金兵後,岳飛毫不停留地率領三千最‘精’銳的騎兵離了義軍大營,冒着風雪向西行了十幾裡,避開了金人斥候耳目,然後一路向北狂奔,中午時分到了濟水,
船火兒張橫早已收到岳飛情報,正率領幾十艘大船等在濟水之上,用了一下午的時間,把人馬全部運過了濟水,當晚三千‘精’騎就在濟水岸邊的一個村莊暫息,
大年初二,岳飛別了張橫,領着三千‘精’騎繼續向北狂奔,消失在漫天飛舞的冰天雪地裡,
張橫的親兵望着北上的騎兵,有點不敢相信地說道,“張統領,嶽帥也太不近人情了吧,這可是大過年的,竟然還要領兵北上,他就不怕騎兵有怨言嗎,”
張橫的臉上‘露’出崇敬之‘色’,他看着親兵問了一句,“那些騎兵的臉上有怨氣嗎,沒有,我只在三千‘精’騎的臉上看到直衝雲宵的殺氣和戰意,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親兵搖了搖頭,
張橫極爲佩服地說道,“你難道沒看見連年方十歲的嶽大公子都親自上陣了嗎,一個十歲的孩子尚且能冒雪上陣,難道其他的騎兵還比不上一個孩子嗎,”
親兵的臉上忽然‘露’出古怪的表情,“張統領,你還別說,一般騎兵還真比不上嶽大公子,我親眼看見他能把三十斤重的兩把鐵錐槍舞動如風,”
張橫笑道,“虎父無犬子,說的就是嶽大公子啊,”
但是岳飛還是低估了嚴寒天氣的殺傷力,滑州離孟州四百餘里,寒冬臘月,又是大雪天氣,縱然挑選的全是軍中‘精’銳,但中原漢子畢竟比不得‘女’真鐵騎,如此寒冷的天氣,縱馬奔馳,要的不只是勇氣,還要有耐力,
在雪地上跑了三天,很多騎兵就已經差不多到了極限,至少有四百多騎兵掉隊,只能在就近的村莊或者寨子歇息下來,跑到第五天,又有三百多騎兵掉隊,等到大年初八,跑到離滑州城下不過三十里,跟在岳飛馬後的只有二千一百二十五名騎兵,
但讓岳飛欣慰,讓其他騎兵目瞪口呆的是,十歲的小岳雲始終沒有掉隊,經過了八天的急速行軍,岳雲的小臉上也被寒風撕裂了幾道口子,但岳雲把嘴‘脣’抿得緊緊的,始終沒有喊過一聲苦,
出身苦寒之地的蕭山對岳雲讚不絕口,“大公子雖然出身中原,但在我看來,比我們契丹的孩子還要耐寒,”
岳飛聽得又是欣慰,又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