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在表面上十分平靜。

夏天來了,劉家上上下下,開始充滿了一片喜氣,靈珍和張立嵩在多年相戀之後,終於擇定七月十五日結婚。從五月開始,劉家就忙翻了天,買衣料,做禮服,選傢俱,訂禮堂,買首飾,備嫁妝……就不知怎麼有那麼多事要做,要忙。連靈武也跟在裡面忙,印請帖,買鞭炮,跑腿,打雜……都是他。他笑嘻嘻地說:

“忙完大姐,就該忙二姐了。”

“忙完二姐,就輪到你了!”張立嵩說。

“我?早着呢!”靈武也不害臊,大大方方地說,“我的女朋友,要比我小得多才好!”

“那麼,你等楚楚長大!”靈珍說。

“少胡扯!”劉太太插嘴。“亂了輩份了!”

“哈!”靈珍笑着說,“媽,假若靈武真愛上楚楚,在血統上是毫無關係的,在輩份上差了一輩,這算不算是亂倫?”

“當然算!”劉太太說,“上次有部電影開拍,因爲女主角叫了男主角的母親一聲乾媽,‘新聞局’都不批准。可見,我們中國人對‘倫’字看得多重。”

“我倒知道真有這樣一個故事,”劉思謙說,“我有個朋友,他就愛上了他姐夫和前妻所生的女兒。兩個人雖然輩份不同,年齡只差兩歲,完全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就是無法結婚。”

“後來怎麼辦?”靈珊急急地問。

“後來嗎?”劉思謙慢騰騰地說,“姐姐同情弟弟,父親愛護女兒,最後,姐姐和姐夫離婚,成就了小的一對。姐姐姐夫一離婚,姻親關係中止,也就無‘倫’可亂了。”

“拆散一對,成就一對,這也沒什麼道理。”劉太太頗不以爲然。

“故事倒蠻動人的,”靈珍說,“是個很好的小說材料,只是,寫了會捱罵,被稱爲‘畸戀’。”

“小弟,”張立嵩正色對靈武說,“所以,你千萬別去喜歡楚楚,此事危險!大大的危險!”

“你們少胡扯了!”靈珊笑着罵。

“那個小魔頭嗎?”靈武也笑着罵,“只有神經不正常的人,纔會喜歡她!她是個小魔鬼,小野獸!”

而這些日子來,這個小魔鬼、小野獸卻出奇地聽話,自從那一天,靈珊代她捱了一掌之後,她似乎也有點良心發現,對靈珊,她不像前一陣那樣暴戾囂張了。也不像前一陣那樣任性乖訛了。但是,靈珊總覺得,這種平靜只是表面化的,隱隱中,總有那麼一種不安的情緒,在靈珊內心深處蠢動,也卻總有那麼一種不妥的感覺,經常使靈珊心驚肉跳而情緒不寧。

果然,這天黃昏,靈珊一下了課,就發現阿香站在校門口等她,見到了她,阿香急急地說:

“二小姐,你有沒有看到楚楚?”

“楚楚?”靈珊一怔。“她不是中午就回家了嗎?”

“她沒有回來,她不見了!”

“沒有回來?”靈珊大驚,“中午你沒接她嗎?”

“我接了,她說去一下丁中一家,馬上就回來,我想丁家就在隔壁大廈裡,就讓她去了,可是,剛剛我去丁家接她,丁中一說她根本沒去!”

“有這種事?”靈珊心裡閃電般掠過了一個念頭,“這種情形是不是第一次發生?”她問。

“以前也有兩三次,她說去丁家或者是吳慧慧家,可是,都在下午三四點鐘,就自己回來了。像今天這麼晚還不回來,還是第一次。”

“以前?”靈珊的臉色變了變。“多久以前?”

“就是最近一個月的事,”阿香傻呵呵地說,“她好像突然間喜歡交朋友了,以前,每次要她去找小朋友玩,她都不肯!”

“小朋友?”靈珊喃喃自語,“我真希望只是小朋友,但是,恐怕不是小朋友丨”她擡頭看着阿香,把自己手中的書本交給她。“好,阿香,你先回去,幫我和家裡說一聲,別等我吃晚飯,我找楚楚去!”

“你——”阿香懷疑地說,“你知道楚楚在什麼地方嗎?”

“我想我知道!”靈珊說,“你走吧!放心,她不會有什麼事。”她想了想,又叮囑了一句,“別告訴她爸爸她失蹤了,就說她和我在一起吧,我負責把她帶回來!”

阿香一走,靈珊就到公用電話亭裡,找出自己隨身攜帶的電話號碼簿,撥了一個電話到阿裴家。

接電話的是阿裴自己。靈珊劈頭第一句話就問:

“阿裴,楚楚是不是在你那兒?”

阿裴頓了頓,接着,就長嘆了一口氣,說:

“靈珊,很對不起,你聽我解釋……”

“不用解釋,”她打斷了阿裴。“你只告訴我,她是不是在你那兒?”

“是的。我正預備送她回家。”

送她回家?靈珊看看錶,這個時間,搞不好就會和韋鵬飛撞個正着!而且,這件事已經不對勁了,有問題了。她慌忙說:

“你別送她來,我來接她!”

掛斷了電話,她叫了一輛計程車,就直奔阿裴家,好在,那晚上的記憶猶新,路並沒走錯,半小時後,她已經停在阿裴的房門口了。

房門開子,阿裴習慣性地穿着一襲白衣,亭亭玉立地站在房門口。靈珊對她望去,不禁暗暗吃了一驚,一個月不見,她憔悴了好多好多,也消瘦了好多好多。她本來就瘦,現在看來更是瘦骨支離而弱不禁風。她眉梢帶着輕愁,眼底帶着幽怨,只有嘴角邊,卻帶着個盈盈淺笑,而那淺笑,看起來都是可憐兮兮的。靈珊深吸了口氣,心想,她似乎在生病,要不然,是陸超完全背叛了她?想到這兒,靈珊就不自禁地對那套鼓望去,還好!那鼓依然放在牆角,很醒目,使引人注意,上面的金字,閃爍着點點金光。靈珊走進屋來,這纔看到楚楚,她坐在一堆靠墊中間,正玩着一種名叫Lego的玩具,那是一塊塊小型的塑膠片,可以拼湊出各種不同的形狀。目前,那兒已經拼好了一個大機器人,和五六個小機器人。靈珊心中又一緊,她知道這種玩具奇貴,阿裴居然去買!而且,看樣子,她們是母女在一塊兒拼,纔可能拼出這麼多東西,楚楚自己,從來就沒有這麼大的耐心!

“靈珊,”阿裴手裡還握着一塊塑膠片,她追在她後面,討饒似的說,“你別罵楚楚,都是我……我不好,我……我實在熬不住要去接她。我……我想她!靈珊,你不要生氣,也不要罵她,好不好?”

楚楚一看到靈珊,就已經在那兒尖叫了:

“我不要回家!張阿姨,我要和你住在一起!我不要回家!張阿姨……”

靈珊看了看這副局面,就一把拉住阿裴的衣袖,把阿裴一直拉進了廚房裡,關上廚房的門,她不要楚楚聽到她和阿裴的談話。她直接了當地說:

“阿裴,你不守信用!你答應過我,你只見她一面!”

“是的,靈珊。”阿裴坦白地說,眼珠黑幽幽地閃着光。“我很對不起你!”

“這不是對得起對不起的問題!”靈珊說,“你這樣做對楚楚有害而無益!你教她撒謊,教她騙人,又帶着她玩,耽誤她念書……你這樣做不是在愛她,你根本是害她,你知不知道?”

“對不起。”阿裴再說,睜大了眼睛,眼珠霧濛濛的。一臉的逆來順受,一臉的抱歉,一臉的可憐相。她只是一迭連聲地說:“對不起,靈珊,實在對不起!”

“你不要就說對不起!”靈珊有些冒火。“這孩子本來就是個小暴君,現在被你這樣亂寵和溺愛,將來誰還管得好她?你怎麼一點理智都沒有?你……”

“我知道。”阿裴低低地說,“我一生都缺乏理智,每次做錯事,都因爲沒有理智。我……實在沒辦法。靈珊,她沉吟地,輕輕地咬了咬嘴脣,你原諒我。有一天,你也會做母親,那時候,你就會了解……”

“我如果做了母親,”靈珊衝口而出,“我絕不拋棄我的女兒,如果真拋棄了,我就不再去攪亂她的生活!”

阿裴一怔,霎時間,她那本就沒有血色的臉,立刻變得更加慘白,她用手扶住水糟,身子晃了晃,似乎馬上就要昏倒。靈珊大喊,慌忙抱住了她,急急地說:

“你別難過,我不是有意的!喂喂,你怎麼了?”

阿裴摸索着坐進一張椅子裡,靈珊看她臉色不對,身子又一直搖搖欲墜,就不敢放開她。她握住了她的肩膀,這才發現,她那肩胛瘦骨嶙峋。阿裴用手支住額,半晌不語不動,然後,她呻吟着說:

“麻煩你遞給我一杯酒,在……在客廳裡!”

靈珊奔到客廳,楚楚又坐在靠墊堆中玩機器人。靈珊無暇去管楚楚,拿了酒瓶酒杯,她回進廚房。阿裴靠在椅子裡,面如白紙,雙目緊閉,她看來毫無生氣,靈珊嚇了一大跳,慌忙喊:

“阿裴!阿裴!”

阿裴睜開眼睛來,對靈珊勉強地一笑,靈珊才鬆了口氣。倒了一杯酒,她遞到阿裴脣邊,阿裴接了過去,一仰而盡。靈珊擔憂地看着她,問:

“阿裴,你是不是病了?你不舒服嗎?”

“沒有。”阿裴勉強地說,“我沒病,我只是這兒不舒服,”她用手指指心臟。“這是種不治之症。”

“心臟病?”靈珊問得傻氣。她覺得,她在阿裴面前永遠有點傻氣。

“你知道不是心臟病。”阿裴低語,接過酒瓶來,她再喝了一杯酒,兩杯酒下肚,她的面頰才稍稍透出了一點兒紅色。“是心病。”

靈珊怔怔地看着她。

“阿裴,”她歉然地說,“我剛剛說得太激動了,我並不是有意要刺激你。”

“我知道。”阿裴注視着手裡的酒杯,她旋轉着杯子,出神地望着那水晶玻璃折射出來的反光。“你說得很對,很有道理。靈珊,”她咬咬牙。“帶她去吧,我答應你,我不再見她了!我不應該再見她了!我早就——沒有權利見她了!”

靈珊站在那兒不動,像催眠似的看着阿裴。

阿裴終於振作起來了,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她站起來,甩了甩披肩的長髮,她毅然地說:

“走吧!靈珊!帶她去吧!”

靈珊被動地走向門邊,伸手去扭動那門鈕。

忽然間,阿裴的手蓋在她的手上了,她回過頭去,阿裴的眼睛亮晶晶的,臉上的神情十分奇異,她低聲說:

“楚楚告訴我,你快要當她的後孃了!”

靈珊的心臟怦然一跳,她迎視着阿裴的眼光,默然不語。阿裴深深地凝視着她,一時間,她們對視,似乎都有千言萬語,而都不知從何說起。半晌,還是阿裴先開口,她喉嚨沙啞地說:

“請你好好照顧那個孩子!”

“只怕——她不肯接受我!”靈珊不由自主地說。

阿裴輕輕地搖搖頭。“她會接受你!”她說,“她一直對我罵你,說你這樣不好,那樣不好,說你兇,說你可惡……但是,她從頭到尾只談你,不談別人!她心裡……”她深刻地、低沉地、有力地說,“只有你,沒有別人!”

靈珊的心跳加速。

“再有,”阿裴說,“恭喜你!你找了一個最有深度,最懂感情,最值得人傾心相許的一個男人!我常想,將來不知道誰有福氣,能夠得到他!”她上上下下地打量靈珊。“靈珊,你們兩個,都很有眼光!”

靈珊的心跳得更快了,血液加速了運行,她無法說話,只是癡癡地注視阿裴。後者眼裡逐漸被淚水所充滿,她顫聲地再說了幾句:

“記得我愛唱的一支歌嗎?寄語多情人,花開當珍惜!靈珊,別輕視你手裡擁有的幸福,永遠別輕視!”

打開了房門,她在靈珊的神志還沒恢復以前,就大踏步地跨進了客廳。楚楚已經在那兒不耐煩了,看到阿裴,她就撲了過去,叫:

“張阿姨,你帶我去看電影!”

“不行!”阿裴說,“你要跟劉阿姨回家了!”

“我不要回家!我不要回家!”楚楚暴跳着。

阿裴蹲下身子,把楚楚緊擁在懷中,她擁得那麼緊,好像恨不得把楚楚吞進肚子裡去。然後,她站起身子,很快地把楚楚推進靈珊懷裡,粗聲說:

“帶她去吧!她是你的了!”

靈珊愕然地抓住楚楚的手,望着阿裴,阿裴走向酒櫃邊去倒酒,用背對着她們,啞聲說:

“還不快走!”

靈珊驀然間明白過來,阿裴是決心和楚楚永別了,也是和靈珊永別了,她不願再來打攪她們的生活了。她曾有過的一切:楚楚,鵬飛,家庭,幸福……如今都是靈珊的了。她背對着房門,那背影修長、孤獨、寥落地挺立在那空曠的房間裡,挺立在那黃昏的暮色蒼茫之中。

靈珊不敢再看她,不忍再看她。拉住楚楚走出房間,她帶上了房門,像逃難般直衝下四層樓,到了樓下,她早已淚水盈眶,而胸中酸楚。腦子裡,一直縈繞着的,是阿裴那孤獨的背影,和她那淒涼的語氣:

“別輕視你手裡擁有的幸福,永遠別輕視!”

回到安居大廈,早已是萬家燈火的時候了。怕韋鵬飛和阿香着急,她直接把楚楚送到四A。心中在盤算着,關於楚楚的去向,該怎樣對韋鵬飛說。還沒盤算出個結果來,

房門開了,接着,就是楚楚的一聲歡呼:

“奶奶!奶奶!奶奶來了!我想死你了!我好想好想你啊!”

啊呀,不好!靈珊想,韋家兩老來看兒媳婦來了,自己穿得太隨便了,還是先躲回家去再說。她正想悄悄溜開,韋鵬飛已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拖進了房裡,笑嘻嘻地說:

“爸爸,媽,這就是靈珊!”

靈珊逃不掉了,站在那兒,她面對着韋先生和韋太太。定睛一看,才發現這對夫婦年紀並不大,大約都只有五十歲上下,韋先生身材瘦高,相貌清癯,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韋太太卻已經發福了,微胖而並不臃腫,高貴而不失雅緻。兩個人都注視着靈珊,都面帶微笑,卻也都有種“評審”的意味。韋太太懷抱裡還緊摟着楚楚。靈珊不敢多看,只覺得心臟怦怦亂跳,面頰發熱,微微地彎下腰去,她清脆地喊了一聲:

“韋伯伯!韋伯母!”

韋太太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就走過來,對靈珊和顏悅色地說:

“靈珊,我們早就要到臺北來看你了,只因爲你韋伯伯的工作太忙,走不開,拖到今天才來,你可別見怪。”

“伯母,您說哪兒的話?”靈珊慌忙說,“是應該我到高雄去給伯父伯母請安的,我沒先去,勞動您兩位先來,已經讓我夠不安的了,您別再和我客氣吧!”

韋先生笑吟吟地望着靈珊。

“靈珊,聽說你治好了我這個兒子的酗酒和憂鬱症,又在治療我孫女兒的壞脾氣,你幫了我們兩代……不,是三代的大忙,你要我們怎麼謝你?”

“哎呀,韋伯伯靈珊面紅耳赤地看着韋先生,又是羞又是笑地說,您別和我開玩笑吧!我給他們的絕沒有他們給我的多,我又該怎樣謝您兩位呢?”

“謝我們?”韋先生不解地。“爲什麼要謝我們?”

靈珊看了韋鵬飛一眼,含羞不語。

韋先生忽然會過意來,忍不住撫掌大笑。

“是,是!靈珊,你該謝我們,沒有我們,哪兒有鵬飛,我們固然生了個好兒子,卻也給你造就了個……”

“韋伯伯!”靈珊輕喚着,打斷了韋先生的話。

韋太太一直在一邊左望靈珊,右望靈珊,從她的頭看到她的腳,突然轉過頭去,對韋鵬飛正色說:

“鵬飛,你這孩子太可惡了!”

“怎麼了?”韋鵬飛嚇了一大跳,偷眼看靈珊,靈珊也微微變色了。

“你只告訴我們,靈珊多漂亮,多精靈,多秀氣!你就沒告訴我們,她是這麼能言善道,這麼落落大方,又這麼知書達理的!你如果說詳細一點,我們怎麼忙也要早些趕來看她的!假若我知道是這樣一位大家閨秀呵,我早就放了一百二十個心了!”

韋鵬飛用手拍了拍胸口:

“媽,你可真會嚇人,一句話嚇得我心跳到現在,嚇得靈珊臉都白了,你瞧!她就是怕你這個惡婆婆不好處,你還要故弄玄虛!”

“鵬飛!”靈珊喊,臉更紅了。“你說些什麼?”

“怎麼?”韋先生笑着問,“你不願意要這個惡婆婆嗎?還是不想要我這個惡公公呢?”

“不,不是的……”靈珊一說出口,就發現上了韋先生的當,這表示她千肯萬肯,迫不及待要當韋家的媳婦了。她可沒料到,五十歲的韋先生,還這麼風趣灑脫。她雖然立即住口,韋先生已放聲大笑,一邊笑,一邊說:

“惡婆婆,你還不把見面禮拿出來,給咱們這個漂亮的媳婦兒!”韋太太真的從皮包裡拿出一個盒子來,裡面竟是條鑲鑽的白金項鍊,靈珊慌忙說:

“不,不行,韋伯母,太名貴了!”

“別傻了!”韋鵬飛說,“媽的算盤早就打好了,送給你,你還不是帶回韋家來,一點也不吃虧!”

“鵬飛!”韋太太邊笑邊罵。“你以爲你媽是小氣鬼嗎?這孩子對長輩一點敬意都沒有,靈珊,你可別學他!快過來,讓我給你戴上。”靈珊含羞帶怯地走過去,彎下身子,讓韋太太幫她戴上。韋太太笑着把她的長髮掠了掠,滿意地嘆口氣說:

“到底是年輕人,穿什麼都漂亮,戴什麼都漂亮!”

“不是年輕人,”韋先生說,“是漂亮孩子,怎麼打扮都漂亮!”

“韋伯伯,”靈珊驚奇地說,“韋伯母對你很放心嗎?”

“怎麼說?”韋太太怔了怔。

“我覺得韋伯伯是很危險的!”靈珊伸出手親熱地拉住韋太太的手。“韋伯母,您得管嚴他一點,韋伯伯好會說話!好會讓女孩子喜歡!”

韋先生又大笑了起來,韋鵬飛也斜睨着靈珊笑,韋太太也笑,一時間,滿屋子都是笑聲。然後,楚楚細聲細氣地說了一句:

“奶奶!我餓了!”

“哎喲!”韋太太叫,“我們把吃飯的大事都忘了,趕快,鵬飛,去隔壁告訴親家們一聲,咱們該出發到順利園去了!”

“親家?順利園?”靈珊困惑地。

“你還不知道嗎?”韋鵬飛說,“爸媽一來,就先和你父母攀上了交情,爸在順利園訂了一桌酒席……”

話沒說完,大門開了,靈武滿頭大汗地伸進頭來,嘴裡亂七八糟地大叫大嚷着:

“對不起,鉻釩鋼,我二姐到現在還沒回家……哎喲!二姐,你原來在這兒!我到處找你!你知道你公公婆婆來了,你就連家都不要了……”

“小弟!”靈珊喊。

“正好,靈武,”韋鵬飛說,“我們該出發去吃飯了!你告訴你爸爸和媽媽一聲。”

“爸爸,媽媽,大姐,張公子……全準備好了!”靈武說,“咱們這就走吧,鉻釩鋼!”

韋先生望着兒子,困惑地問: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爲什麼要改名換姓?這駱凡剛三個字也還不錯,但是,把祖宗忘了,總有點不妥!”

韋鵬飛還沒回答,劉思謙已大踏步而來:

“這個嗎?”劉思謙說,“這是個長故事,你應該問我,讓我慢慢地講給你聽!”

當兩家人浩浩蕩蕩地出發去順利園的時候,靈珊還輕飄飄的,像做夢一般。她實在無法相信,韋鵬飛的父母,居然如此平易近人而又和藹可親。由於韋鵬飛第一次婚姻的失敗,靈珊多少有點認爲是韋家兩老,要負一些責任,認爲他們可能是刁鑽古怪而百般挑剔的!現在才知道恰恰相反,她耳邊浮起阿裴剛剛的話:

“別輕視你手裡擁有的幸福,永遠別輕視!”

原來,這幸福是這麼多,這麼豐富,這麼滿滿滿滿的一大捧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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