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
彈藥車爆炸時的那種景像見過一次後絕不會再想見第二次。
應該說,開汽車的戰士也很小心,爲了彈藥的安全,車與車之間至少也隔了幾十米。這是爲了避免彈藥車發生意外……比如壓上了地雷發生火災或是爆炸之類的波及其它彈藥車。
但如果是這彈藥車被炮彈擊中就絕不是間隔幾十米就能避免得了災難的,原因是彈藥車如果被炮彈直接命中……就必然會導致車內的彈藥殉爆……
所謂殉爆就是由爆轟波的作用引起相隔一定距離的另一炸藥爆炸。
打個比方……假如汽車內運送的是迫擊炮炮彈,就算它運輸保險和發射保險都沒打開,原本是處於安全狀態……但這時卻被一發炮彈擊中,由於這發炮彈與迫擊炮炮彈距離過近……於是全車的迫擊炮炮彈都會被這發炮彈的爆轟波引爆。
更可怕的還是……有許多迫擊炮彈還會被炸得高高揚起之後再殉爆,這在無形中就增加了這爆炸的威力的半徑。
於是,就像我和戰士們看到的一樣,那些裝滿了彈藥的汽車就像多米諾骨牌似的,一輛接着一輛的爆了開來……一直爆炸到離我們不遠處才停了下來。
之所以停下就是因爲我之前打的那一槍……
那一槍雖然僅僅只是打翻了這其中的一輛車,但卻像是從多米諾骨牌中抽掉了一塊,於是連鎖反應也就在此中斷。
然而危險卻並沒有因此而結束。
就在戰士們剛想鬆一口氣的時候。卻發現之後的那輛汽車雖因爲距離太遠沒有殉爆。卻被飛濺過來的火頭給點燃了。霎時車頭、車身……到處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就連司機也被點着了怪叫着衝下了汽車……
這一下戰士們就傻了眼了,那輛着了火的汽車就停在我們面前,任誰都知道這樣下去我們將面臨着什麼。
把車推走嗎?
先不說我們有沒有辦法在汽車爆炸前把它的推走,那汽車到處都是火也讓我們無法下手。
滅火?
有過戰場經驗的我們都知道,這火勢一下就會燃得這麼旺……那濺過來的不是汽油就是燃燒劑,而無論是汽油還是燃燒劑……都是沒法迅速將其撲滅的。
於是我們似乎就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在這裡等着它爆炸。另一個就是在它爆炸前逃離這片區域。
但說實話,想逃也沒有地方可以逃……因爲這輛車炸開後很快又會再次引起之後的彈藥車連鎖反應。沒有人會有那麼快的速度能比得過這連鎖爆炸。
就在這千均一發的時刻,我們隊伍中突然竄出了一個人跑到駕駛室前把車門一掀就鑽了進去……這舉動不由讓我和其它戰士都愣住了,那駕駛室早就到處都是大火了,那戰士竟然能就這樣鑽進去?
在那一刻,我想很多人都跟我一樣腦袋裡有個疑惑:他這是要幹嘛?不要命了?!!
甚至還有幾名動作快的戰士當即就衝了上去要把他救出來……但是當我們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的時候我們就明白了,他這是要把車開走……
這的確是一個辦法,而且也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於是我們並沒有阻止他,就連那兩名衝到車門的戰士也停下了阻止的動作。
對於我們來說,戰場是個容不得半點嬌情的地方,當有人勇於犧牲自己保存大家的時候。我們不會像別人那樣假意去阻止……我們已經學會了儘量去配合,也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的犧牲更有意義。
汽車發動了幾下也沒有成功。於是戰士們就很自覺的把槍往背上一背,再也顧不得汽車上的火頭頂着汽車尾部使勁推……先是一、兩個人,很快又加入了幾個,接着又加入了幾個……不一會兒就把汽車旁周圍站滿了。
火勢沿着衣服燒到了他們身上?
沒關係,不過就是一點小火,等推動了汽車再滅火也不遲。
這輛彈藥車很快就要爆炸?
也沒關係,反正離它近些也是死,遠些也是死,倒不如拼了命試一試,說不定還會有一線希望……
應該說在戰場上的人常常都要面對這樣的選擇,只是……我相信雖然有許多人懂得這道理,但真正問題來的時候,卻沒有多少人會選擇挺身而出。
會讓戰士們做出這種選擇的,就只有兩個字:勇氣!
終於,在戰士們的努力下,汽車發動了,接着它就帶着一陣低沉的嘶吼以最快的速度朝前衝去……它冒着煙、燃着火,就像是一座會移動的火山,就像是一座不朽的豐碑,更像是一頭被戰士們打敗的怪獸,帶着渾身傷口倉皇逃竄……
接着,十幾秒鐘後,隨着一聲巨響那輛汽車就在我們的眼皮底下化爲了一團火焰。
我一直希望看到那名勇敢的竄進駕駛室開動汽車的那名戰士能跳下車來,然而卻我失望了,在最後一刻我也沒看到他的身影。
“他叫什麼名字?”不知道什麼時候團長已在我們的身邊,他顯然也看到了剛纔的那一幕。
這時我不禁語塞,因爲我雖然知道他是我手下的兵,卻叫不出他的名字。
“他叫楊建章!”吳志軍代我回答道:“雲南永平人!”
“嗯!”團長點了點頭,默默地把這個名字記在了心裡。
我們能做的,也只有這一點了:記住烈士的名字。
我軍的攻勢在第二天夜裡就遭到了阻攔,原因是位於我軍右翼的120團在攻佔了1663高地後,由於地形判斷錯誤,部隊進至吉光胡一線時誤認爲已經到達指定地點——奔西愛……
在得到這個消息後,我軍1營以爲右翼已經安全,於是就放開膽繼續前進……沒想到在進至4號橋地區時就遭到越軍的兩面夾擊……
這似乎是突然的,但同時也是必然的。
如果316a師的防線有這麼容易讓我軍攻破,或是讓我軍這麼順利的勢如破竹,那他們也就枉稱越軍的王牌師了。
但其實戰場的形勢遠比我想像的要嚴峻得多,直到羅連長召集我們幾個開會的時候,才知道越軍316a師的重點根本就不是我們所進攻的正面。
“情況是這樣的!”羅連長指着地圖說道:“我軍按原計劃以一個營的部隊經龍江、班佛、向新寨和大平地區穿插……但是沿路多次被越軍偷襲、炮擊,還未穿插到指定位置便死傷慘重,最後只能無功而返……於是我軍再次以兩個營的部隊在坦克3營欠7連的配合下實施穿插……這一回雖穿插到了指定位置,但卻被越軍包圍陷入苦戰……”
聽到這裡我似乎有些明白了,難怪我軍在沙巴正面受到的越軍抵抗並不強,甚至基本就沒有遇到越軍遠程炮火的打擊,有也只是零星的或是威力並不大的迫擊炮。原來這越軍根本就把打擊重點放在我穿插部隊上。
“越鬼子這玩的是田忌賽馬的遊戲啊!”羅連長嘆了口氣說道:“他們知道在正面交鋒上,無論是兵力還是炮兵火力都無法與我軍匹敵,於是就來了個避重就輕,用少量部隊在正面拖住我軍主力部隊,卻佈下重兵對付我軍穿插部隊……”
頓了頓,羅連長又皺着眉頭接着說道:“越鬼子這麼做有三個好處,一是可以打擊我軍有生力量,二是保證沙巴的後勤補給,三……最重要的是如果我軍穿插部隊無法扼住越軍的咽喉,那麼316a師隨時都可以撤退,到時我軍只怕表面看起來是打了勝仗,其實卻是打敗仗了!”
羅連長的分析當然是有道理的,正如我軍游擊戰的理論:“不計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集中殲滅敵有生力量!”
然而這原本是我軍使用戰術現在卻出現在越軍身上,他們現在正是集中殲滅我軍有生力量而不計沙巴的得失……所以,就像羅連長說的,如果讓越軍316a就這麼狠狠地咬我們一口後再逃走,那我軍就是表面打了勝仗,實際上卻是打了敗仗。
“所以!”最後羅連長再次指着地圖說道:“上級認爲……我軍不宜在沙巴正面佈置太多的兵力,決定讓我們連隊沿威龍鬆,珍珠林一線前往增援我穿插部隊,並配合穿插部隊擋住越軍的退路!有沒有問題?”
聞言我不由皺了皺眉,帶着些疑惑問了聲:“爲什麼不讓預備隊上?”
預備隊本來就是用來應付這種突發狀況的不是?現在正是使用他們的時候。
羅連長一聲苦笑,回答道:“預備隊已經上了!”
謹以本章,向445團通信連炊事員楊建章同志致敬。
在我軍進攻沙巴時,敵炮火集中炮擊離團部僅20餘米的一輛給養車,嚴重威脅團指揮所和集結在周圍的4個連隊的安全,楊建章同志冒着敵人炮火密集的攔阻射擊,將汽車開離團指揮所500米處,被敵炮彈擊中壯烈犧牲。中央軍委授予楊建章烈士“勇於獻身的共產主義戰士”的榮譽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