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日,衆人踏上通往玄清別院的僻靜山路。月瑤原本在沿途設下了十六處哨卡,可現在那些明卡暗哨竟然全被撤去,就連曾經存在的痕跡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來左憶山已經傳回了消息,月瑤也已經有所準備。
“還好!月瑤的實力還不夠強大,起碼還沒有達到肆無忌憚的程度!”唐善暗暗感嘆。
這就是唐善最初的想法,也是他告訴左憶山將要請出邵元節進攻玄清別院的目的。他就是讓左憶山將消息傳給月瑤,看看月瑤是何反應。如果月瑤渾然不懼,那說明月瑤的實力已經相當強大,起碼連邵元節這樣的修界真人,也無法撼動她的根基,那樣纔是最可怕的。
現在看來,月瑤對於邵元節還存在諸多顧忌,這令唐善的心裡安穩了一些。
玄清別院的大門開啓着,靈雁、靈秋各帶一隊弟子列在門外,像是在恭候邵元節一行的到來。
金一針瞥來一眼,顯然對於唐善的控訴再又產生懷疑。
邵元節卻壓低了聲音道:“看來他們早有準備,或許連罪證都已經清理乾淨,讓我們無法抓到他們的把柄!”
“如果他們真的在修煉藏屍術,那麼院子裡的泥土中一定存有大量的鹽。想要消滅這些罪證,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金一針像是在爲玄清別院叫屈。
“爲什麼會有鹽?”謝天魁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師傅講過,用鹽是爲了防止屍體腐爛!”鍾離克偷笑着,低聲回覆。
“就像醃肉一樣!”莫七補充了一句。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抵達院門前。
靈雁、靈秋上前施禮,同聲道:“二位前輩光臨玄清別院,不知有何要事?”
“月瑤呢?讓她出來見我。”金一針板着臉,嚴聲發問,大有興師問罪的意思。
“月瑤?”靈雁像是聽不懂,帶出滿頭霧水的模樣,輕輕嘀咕了一聲,怔怔的看向靈秋。
靈秋露齒一笑,翠聲道:“回前輩的話,月瑤小姐的確常來我們這裡做客。可她是影子門的門主,並不是我們玄清別院的弟子,況且她此時也不在別院,前輩若要找她,應該去影子門纔對。”
金一針轉過頭來,瞪了唐善一眼,“你不是說月瑤在這裡主事麼?”
唐善無聲發笑,“月瑤當然是這裡的主事,只是前輩不願相信罷了!”
“唐大人?”靈雁寒起臉,道:“大人與月瑤之間的恩怨,儘管去找她解決,爲什麼帶着二位前輩來找玄清別院的麻煩!”
“多說無益,老道要進去查驗一番。”邵元節轉向了玄清別院的大門,但腳下並沒有動,而是在等待靈雁、靈秋的答覆。
靈雁、靈秋相互間交流了一個眼色,同聲道:“前輩既然不信,但請入院查證!”
兩隊弟子留在了門外,靈雁與靈秋跟隨邵元節七人進入。又聽咯吱有聲,院門已經緩緩閉合。
“老道士,你可一定要挺住!”唐善暗暗禱告着。
剛剛進入院內,金一針已經有所警覺,輕輕抽動鼻翼,疑問道:“好重的屍氣?”
嗡鳴聲時斷時續,那是司徒錦的寶劍在劍鞘內隱隱發聲,向他示警。
“師傅?”江湖四傑神色凝重,齊聲質疑。
邵元節看向別院正中的那座石臺,以及石臺上的寶塔,對靈雁、靈秋沉聲發問:“堆砌藏屍臺,建造鎮妖塔,已然是修煉藏屍術的佐證,你們還有何話說?”
金一針臉色一沉,厲聲道:“南北雙玄呢?還不叫他們滾出來?”
靈雁與靈秋雙雙跪倒在地,“此塔是一位退隱避世的修界前輩所建,爲我玄清別院鎮妖伏魔之用,並不是用來修煉藏屍術,還請前輩明察!”
“胡說!”金一針怒喝一聲,對着二人跨前一步。
唐善立時覺得凜冽如刀的勁風從面前刮過,靈雁與靈秋像是受到一股強大氣浪的撞擊,哀嚎一聲,仰身飛在半空。
就在此時,寶塔中射出兩條人影,兩條黑氣直突而出,化成兩隻手爪,分別抓住凌空跌去的靈雁與靈秋,將她們放落在石臺上。
人影在石臺邊站定,散亂的長髮,黑色的長袍,獵鷹一樣的臉孔,正是南北雙玄。
“南北雙玄?”金一針不屑的道:“你們終於肯露面了麼?”
“金一針?”南玄陰聲質問道:“大家同是道宗弟子,你又與家師同屬一輩。且不論你同宗相殘。憑你的輩分,竟然對家師的徒孫出手,難道你不就不覺得有失身份麼?”
金一針哼了一聲,道:“本宮爲道宗清理門戶,顧及不了那麼許多。”
北玄道:“玄清別院不過是家師旗下一座分院罷了,二位前輩一是道宗真人,一是道宗散人,竟然不顧身份,對區區玄清別院大舉興師,難道就不怕修界同仁將此事傳爲笑柄麼?”
“胡說!”邵元節瞪着眼睛喝斥一聲,“尚若是道宗旗下,出此妖孽之輩,老道亦要清理門戶,主持正義。何況爾等不過是道宗棄徒門下,老道爲我修界剷除妖異,何人膽敢非議。”
“真人錯了!”南玄嘆了一聲,道:“玄清別院雖然歸晚輩所有,可這座寶塔,這堆石臺,還有下面的藏屍,卻並不歸屬晚輩。這裡是一處禁地,哪怕是晚輩,想要進入這裡,也要獲得隱士前輩的首肯,否則就會有性命之憂!”
北玄接着他的話道:“所以說,這裡的藏屍並不是晚輩等人的錯,也不關家師的事。如果邵真人想要問罪,儘管來找這位隱士前輩便是。但是……”他頓了頓,“恐怕前輩沒有這個膽量!”
“是激將法,還是故作玄虛?”唐善心裡泛起了疑問。
邵元節搖了搖頭,“藏屍臺和鎮妖塔建在你們玄清別院內,說什麼你們也難逃干係!”他的腳下已經邁出,舉步間便已抵達石臺下,沿着石階一級一級上行,高聲喝道:“玄天魔女,邵元節在此,還不現身?”
邵元節的“玄天魔女”說的平淡無奇,可卻引來數聲驚呼!
當南北雙玄聽到邵元節叫出“玄天魔女”四個字的時候,不由驚叫出口,而在驚叫之餘,又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
金一針則猛睜雙眼,失聲驚叫出口。
靈雁與靈秋掙扎着爬起身,對着石塔呼喚,“前輩……救命!”
整座石塔開始瀰漫出陣陣黑氣,開始時很淡,像是渺渺炊煙在空氣中消散。而後愈加濃重,黑色的煞氣形成一隻巨大的怪鳥,竟然將整座石塔都籠罩在內。
“邵元節?既然你道出了本座的尊號,那你便該知道本座行事的法則。不管是什麼人,只要膽敢闖入本座圈定的禁地,那他只有死路一條!”石塔裡傳來一個老嫗的聲音,她的語調如果惡魔般詭異。聲音直入人的心神,令人不由自主的打起冷顫。
隨着詭異的聲音,石臺周圍的黑土下面傳來低沉的咆哮聲,像是死者的哀嚎,又像是魔獸的低吼。
“邵真人?”金一針向着拾階而上的邵元節喚了一聲,臉上帶出驚異之色。
邵元節正色叮囑道:“你等留在原地,不得妄動。老道要鬥一鬥這個魔女,看看她到底有什麼本事。”說話間,他已經登上石臺,迎着石塔站定。
黑色的煞氣形成巨大的怪鳥伸長了脖頸,對着邵元節作勢欲撲。
數聲冷笑,老嫗的聲音再又傳出,“日月同生,天地同心,玄冥陵陰,蟄蟲蓋臧……”
邵元節雙眼微縮,疑聲發問:“難道你已經參透了玄天秘籍的奧妙?”
石塔內傳來玄天魔女的一聲冷哼,“邵元節,你不是要試試本座的本事麼?還不動手?”
“錢主事一定查出了你的下落,可惜他還沒有來得及向老道稟報,就已經被你們滅了口!”邵元節展臂伸手,一柄八尺長,兩尺寬,碧綠色的巨劍幻化而出,握在了他的手中。
“影子門的錢主事是邵元節的暗探!”唐善暗自唏噓,怪不得邵元節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原來他早就在調查影子門和玄清別院。
“既然你一直在調查本座,本座更不能留你活命!”石塔中傳來幽幽的嘆息聲,聽在人的耳中,不能不令人心生憐愛。
僅聞其聲,這樣的嘆息根本不該發自一個老嫗,而該是一個妙齡的少女。
就在這聲嘆息傳來的時候,經由黑色煞氣形成,籠罩着整座石塔的怪鳥,突然向前一撲,對着邵元節啄去。
邵元節轉臂回擊,巨大的寶劍虛空劈出,碧綠色的光芒猛然突出數尺,徑直與黑色煞氣相接。噗的一聲悶響,怪鳥的鳥頭、脖頸被綠光劈散成數丈長短的黑氣。
黑氣足有十數股之多,剛剛被巨劍發出的綠光披散,再又各自旋轉着,分別匯聚起來,像是十幾個拋射而來的長矛,對着邵元節周身刺上。
邵元節猛的頓足,轟的一聲,一股無形的氣浪在他身前炸出,扭曲的空氣泛出層層磷光,對着黑氣凝成的長矛撞去。
噼啪的爆響之聲不絕於耳,一杆杆長矛盡相折斷。無形的氣浪突進三四丈,終於沒有了後繼之力,無聲消散。
石塔中射出一個嬌美的身影,一個青春靚麗的女孩懸浮在石臺的半空。
女孩的身上披着一件薄紗,豐滿圓潤的胴.體隱約可見。她那蔥白一般的手指纖細修長,將垂在額前的秀髮輕輕攬在耳後。搔首弄姿之間,引得人浮想連連。
可當她露出臉孔的時候,又是令人一驚。
一道半尺多長的刀疤將她的臉分成了兩半,而她的臉色則以刀疤爲界,半是慘白,半是鐵青。
這是一張面目猙獰,令人一見便覺得心生恐懼的臉孔。
就是這樣一張臉孔,每半張臉上的表情也不相同。她在半空中緩緩轉身,面對邵元節,半邊嘴角上挑,做出微笑的模樣。另外半邊嘴角下嘟,像是在悲泣。
“邵元節!四十年未見,你怎麼一點長進也沒有,還是這樣不中用?”半哭半笑的玄天魔女用不屑的語調說道。
當今天子尊邵元節爲“靖微妙濟守靜修真凝元衍範志默秉誠致一真人”,統轄京師朝天、顯靈、靈濟三宮,總領天下道教。
如果邵元節還算是不中用的,那真不知道什麼樣的人在玄天魔女眼中才是中用之人。
PS:昨天少了一更,先記着,過幾日會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