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一盞茶的時間,裴傑明一節課講完,聽說姑娘過來了,要見他。他便低頭整理了一些衣衫,擡步向這邊走來。在玉家這段時候,生活舒適,又不需要爲一日三餐發愁。整個人圓潤了不少,那蠟黃的臉也變得紅潤有光澤了。一身月白色的綢緞長衫,更是襯得整個人長身玉立,英姿颯爽。
剛走進院子,便見到一個翠綠色的身影站在樹蔭下,跟院子裡的婆子說着話,更像是在吩咐婆子做什麼事情。斑駁的樹影落在她的身上,襯得整個人更加柔和。她面帶淺笑,柔聲細語的吩咐着什麼。耳朵上那一對圓潤的珍珠耳環,隨着她的動作輕輕擺動着。彷彿一根羽毛落在你的心湖,蕩起一道道細小的漣漪。
裴傑明不好站在那裡盯着冬秀那邊看,微垂着頭,駐足在那裡,等待在通報。可眼睛總是不受控制地向那邊看去。
冬秀看到站在院子裡那身形修長的人。微笑着交代了幾句,便走了過來,屈膝見禮後,笑着說道:“裴先生這邊請,姑娘說過,您過來的時候,就帶您進去。”
瀾心穿着一件薑黃色的半袖比甲,配着一條乳白色的長裙,腰間壓着翡翠三件。圓潤纖長的手指端着青花瓷如意紋茶盞,輕輕地抿着杯子裡的茶。一動一顰間,盡顯端莊優雅。宛如一幅賞心悅目的畫卷,讓人移不開眼睛。
裴傑明垂下眼簾,出於禮節,他是不可以直視眼前的人。只是剛纔那匆匆一瞥,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被驚豔到了。沒有想到,濃妝淡抹的玉姑娘同樣是端莊中不失優雅。但是深深刻在他心間的,還是那一抹翠綠色。
“姑娘,裴先生過來了。”冬秀聲音輕柔地稟報道。
“傑明見過姑娘。”裴傑明雙手抱拳,對着瀾心一揖。聲音洪亮,說話間,眼神不由自主地向旁邊那抹翠綠色瞥了一眼。
儘管他的眼神一閃而逝,卻還是被瀾心捕捉到了。她抿了抿嘴,不動聲色地掩掉了眼中的複雜之色。笑着招呼道:“裴先生請坐。我今天路過這裡,順便進來看看。”
“多謝姑娘。”裴傑明道謝後,坐在了不遠處的圈椅上。雙手搭在膝蓋上,脊背挺直,一幅認真聆聽的架勢。
“呵呵!”瀾心被他那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了,“裴先生無需如此,我找你過來,也不過是隨意聊聊而已。裴先生講了這麼長時間的課,想必也是口渴了吧?這是今年的新茶,嚐嚐看。”瀾心指着冬秀放在他手邊的茶說道。
裴傑明端起手邊的茶,嚐了一口,讚了一聲“好茶!”本來講了這麼長時間的課,還沒有來得及喝口水潤潤嗓子,就被叫過來了。嘴裡口乾舌燥的,飲了這上好的茶後,不由得覺得更渴了。一時沒有忍住,便將杯子裡的茶全都喝完了。伸手抹了抹嘴,笑着說道:“姑娘的茶,真是好茶!”
瀾心笑而不語,示意冬秀再給他續一杯。待冬秀將裴傑明的杯再次倒滿後,裴傑明又喝了幾口,才放下了茶盞。瀾心見他放下茶盞,便笑着說道:“這倒是我疏忽了。回頭吩咐他們送些新茶過來。”
“不用的。”裴傑明慌忙擺手說道,“這裡已經夠好了,姑娘也無需再費心了。再說了,我也就是一時心血來潮時,泡杯茶喝喝,平時,都是直接飲水的。而且,講學的時候,我也沒有喝水的習慣。”裴傑明心裡感動瀾心的觀察入微,同時,心裡也多了一層敬畏。他握了握拳頭,也說不出心裡到底爲何會生出一絲緊張。
瀾心見裴傑明已經休息地差不多了,便笑着說道:“說起來,我們也就是年節的時候見過一面,匆匆將事情定下來後,還沒有細談過。這段時間,先生住在這裡還習慣?可還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
裴傑明詫異地看了瀾心一眼,沒有想到姑娘會問他這件事情。隨即,面色平常地說道:“姑娘的話讓裴某有些無地自容。裴某本是無依無靠的飄零之人,能夠有幸得到姑娘的收留,高興還來不及呢,哪裡會有不習慣?”
瀾心見他身姿挺拔而隨意,眼神平靜而坦然,即使那一抹苦澀也是一閃而逝。便知道他對這裡還算是滿意的,只是他的自稱從“傑明”變成了“裴某”,就耐人尋味了。
瀾心把玩着手裡的茶杯,笑着說道:“先生何必妄自菲薄呢?以先生的才華和意志,走出低谷也是遲早的事情。我這也不過是借花獻佛、錦上添花罷了。”此人遇到那樣大的風浪,居然沒有一蹶不振,可見也是一個心志堅定之人。即使以後無法爲自己所用,也可以趁機結下善緣的。
裴傑明嘴角微揚,笑着說道:“姑娘仁義,虛懷若谷,這份氣度是裴某佩服的,也是拍馬不及的。正所謂,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姑娘的知遇之恩,裴某將感激一生。”說着,站起身來,躬身一揖到底。
瀾心面帶淺笑,看着眼前的人。心裡暗想道:無論將來如何,她相信此時此刻的他,是真心感謝自己的。垂下眼簾,擋住了眼中的複雜之色。再次睜開眼睛時,眼睛裡一片平靜,笑着說道:“先生這是幹什麼,怎麼突然行這麼大的禮?趕快起來,快起來!”
待裴傑明起身,重新坐回椅子上後,瀾心笑着說道:“先生其實也無需客氣的。雖然,我解了先生的燃眉之急,但是先生卻是也幫了我一個大忙。若是沒有遇到先生,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將這個學堂辦起來呢!”
“姑娘客氣了。世間博學之人比比皆是。即使沒有裴某,還會有其他人的。”裴傑明微笑着說道。
瀾心笑着說道:“世間博學之人是不少,但是既有才華,又有品行的人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了。我可不希望,我的人將來成爲那些空有學識的奸佞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