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心被他們緊張的樣子逗笑了,無奈地搖搖頭,說道:“珍珠就在那裡,我們想取,什麼時候都可以去取。而眼下,當務之急就是把我們警戒布好。只有人安全了,做事情纔有意義。否則,一切不過都是過眼雲煙。”
衆人心中一凜,瀾心的話猶如醍醐灌頂,給每個人都敲響了警鐘,不是有那樣一句話麼:掙再多的錢,你也要有命花!每個人眼中的熱切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平靜和凝重。
幾個人席地而坐,用石頭擺着方位,分配着巡視的人手。瀾心看着周圍的那些高樹,突然靈機一動,問道:“韓大叔,我們船上可以織網的絲線和鈴鐺?”
“有倒是有,不知道姑娘要用來做什麼?”韓大想了想,點頭說道。瀾心倒也沒有賣關子,對大家說道:“所謂百密而一疏,我們防備再嚴謹,也會有鬆懈的地方。要是在距離我們的帳篷二十多米的地方綁上繫着鈴鐺的絲線,只要有人或是動物過來,難免會碰觸絲線。絲線晃動,鈴鐺必響。只要我們提前知道有人入侵,也會提前做好準備。”
“妙!姑娘的主意真是絕妙!”韓五一拍大腿,感嘆道,“老奴馬上就去準備。”話音飄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跑出去丈遠了。
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剩下的不需要巡邏的人去海里捕魚,用來做晚飯。手上沒有活計的人去撈海貝,撬珍珠。
金烏西垂,玉兔東昇。帳篷裡的燈都熄滅了,只留着四周需要警戒的風燈。興奮了一天的人們漸漸地進入了夢鄉,不時有鼾聲傳出。帳篷外面除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之外,就巡邏的隊伍偶爾經過的腳步聲。
夜越來越靜了,偶爾樹葉發出的沙沙聲響,而巡邏的腳步聲似乎很久沒有聽到了。瀾心猛然睜開眼睛,藉着月光看到青荷熟睡的面頰,嘴角微翹,像是在做着什麼美夢一般。
瀾心的眼神一凝,總覺的什麼地方不對。她披着衣服,穿上鞋,下意識地放輕腳步,躡手躡腳地走到青荷的牀邊,用手推着她,輕聲喊着:“青荷,青荷,青荷你醒醒,快醒醒。”青荷紋絲不動,吧嗒兩下嘴,繼續睡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哎,瀾心無聲地嘆息了一下,靜靜地聽了聽外面的情形。沉吟了一下,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挑開帳簾,走了出去。
月光如水,靜靜地灑在眼前的幾個人身上。瀾心一出來,還沒有弄清楚怎麼回事兒,面前的幾個人就呼啦的一下,全部跪了下來,嘴裡嘰裡咕嚕地說着一些奇怪的話,像是一種語言,更像是再念咒語。
瀾心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了一跳,深吸一口氣,緊緊地攥着拳頭,硬生生地忍住了後退的腳步。也不知過了多久,幾人站了起來,瀾心纔看清他們的長相。
站在最前面的人個子不高,一身玄色寬大的袍子。半系半披的雪白的頭髮上綁着一隻玄色的葫蘆,一雙深邃的眼睛裡充滿了滄桑。駝着背,像是那個消瘦的身子已經支撐不住,要隨時被折斷一般。可怪異的是,明明是一個骨瘦如柴的老嫗,她卻是面色紅潤,皮膚白皙細膩,宛如新生兒一般,看不出一點歲月的痕跡。藏在寬大袖口的手裡拿着一把柺杖,柺杖的頂端雕刻着一隻活靈活現的鳥,具體來說,正是按照黑豆的樣子雕刻的。
那個黑衣老嫗身後跟着五六個男女。他們衣服的顏色非常豔麗,妝容打扮也非常怪異,和大宗朝的人相差太遠了。一聲翅膀的撲棱聲,一天都沒有影兒的黑豆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飛了出來。它直接落到了瀾心的肩膀上,低聲喚着“姐姐”。不知爲何,瀾心感覺的肩膀上的重量,心安了許多。
站在最前面的黑衣老嫗單手放在胸口,垂目頷首,聲音恭敬地說道:“千葉島第一百三十四代島主,帶着島上各部落的酋長,來感謝姑娘對千葉島的大恩。”隨着她的動作,她身後的人都跟着行禮。
瀾心心裡明白,眼前的這位千葉島主嘴裡的大恩應該是就黑豆的事情。她面色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人,指着本應四處巡視,現在卻靠在帳篷,嘴角帶笑,進入夢鄉的幾個人,沉聲問道:“他們怎麼回事?”
千葉島主看了一眼靠在旁邊的人,躬身說道:“請姑娘放心,他們無事的,只是睡着了而已。千葉島傳承近千年,卻幾近隱世,世人知道的越少越好。今夜我們前來道謝,不得已才用了‘甜夢香’,讓這裡所有的人都陷入沉睡。不當之處,還請姑娘原諒。”她的態度謙遜恭敬,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瀾心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問道:“他們什麼時候會醒?”千葉島主解釋道:“姑娘請放心,我們離開後,他們就會慢慢醒過來的。”
“那我爲何無事?而且,我知道了你們的秘密,你們又當如何呢?”瀾心沉聲問道。
“姑娘自然是和他們不一樣的。”千葉島主說道,“姑娘救了我們千葉島的守護神千靈鳥,就是我們島上的恩人。況且,老身相信姑娘的人品,不會陷千葉島於不義的。”
“呵呵!”瀾心笑了笑,語氣淡然地說道,“島主也不用給我戴高帽子,是人都會有欲、望,也會起貪念的。”
“姑娘這樣說,老身就更放心了。”千葉島主高深莫測地說道,似乎是真的鬆了一口氣,整個人看起來不似先前那樣佝僂了。
原來千葉島是個隱世的島嶼,沒有人知道它的由來,只是知道它已經存在近千年了。島上有一隻鳥叫千靈鳥,它們可以說話,有的甚至可以預測未來,島上的人們把它們看作神鳥,更認爲千靈鳥是島上的守護神。
可是每一百年,千靈鳥就會有一劫,它們會離開島嶼到浩瀚的大海上去渡劫。出島的千靈鳥成羣結隊,可是回來的寥寥無幾。島上一直有個預言,如果有一天,千靈鳥消失了,整個千葉島也將不存於世。
這次千靈鳥大劫,眼看着到了千靈鳥回島的日子了,可是一隻鳥都沒有回來。千葉島主每天帶着島上的人拜祭祈福,眼看着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甚至感覺整個島在下沉。發現有船隻靠近,有人上島。她眼神冰冷地看着那些忙忙碌碌的人們,不由動了殺心。不過千葉島是否會消失,她都不允許有人玷污這個島。
就在一切準備就緒,千鈞一髮時,她看到那些無知的人籠子裡的千靈鳥。驚喜還有千靈鳥活着之餘,心裡更加憤恨。沒有想到這些無知的人竟然把他們當做神供奉的千靈鳥,裝到籠子裡。這就更加堅定了滅了這些人的決心,她舉起的手剛要放下,千靈鳥像一支離弦的箭一般衝了過來,大聲叫道:“住手,都統統給我住手!”
聽到千靈鳥的講述,千葉島主才知道原來自己誤會了,深感愧疚。同時對瀾心更加感激,決定傾其全島之力來報答瀾心的恩德。
“姑娘的大恩大德我們無以爲報,只要是我們島上有的,姑娘吩咐一聲,我們將傾盡全力滿足姑娘。”千葉島主垂着頭恭敬地說道,語氣誠懇,沒有絲毫勉強。
瀾心眼神複雜地打量着眼前的人,沒有想到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在死亡邊緣轉了一圈。可是面對千葉島主坦誠,她又無法嫉恨她,畢竟身爲一島之主,島上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瀾心把肩上的黑豆拿下來,捧在手裡,輕輕地撫摸着它胸前那柔軟的羽毛。跟在千葉島主身後的人不淡定了,全島上只剩下這樣一隻千靈鳥了,這要是有個閃失可如何是好?千葉島主一個淡淡的眼神掃過去,後面的人頓時安靜了。一個個欲言又止,誠惶誠恐地盯着柔順地呆在瀾心手裡的千靈鳥。
瀾心把衆人的表情盡收眼底,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千葉島主,問道:“島主是料定了我不會傷害它,也不會獅子大開口對吧?我想知道島主憑什麼這樣篤定?”
千葉島主擡起頭,認真地看着瀾心,微笑着說道:“老身雖然不才,可是畢竟已經活了一百多年,看人的本事還是有的。老身見姑娘眼神清澈明亮,毫無貪婪之色,所以······”看着瀾心嘴角那抹淡淡的笑容,以及那明亮的眼神,突然說不下去了。垂下頭,思量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擡起頭,臉色堅定地說道:“我們千葉島上有種秘製的香料,它本身沒有香氣,可是點燃後,就會自然地融入到周圍。就像點在這個月夜裡,它就散發着這附近的草香,讓人無法察覺。
可它最大的用處就是,在香氣飄散,無色的香菸飄起的那一刻,可以看清楚對方的內心。剛纔姑娘出來起,老身便在袖口裡點燃了此香。香菸飄起時,老身看到姑娘周圍的輕煙並無異樣,所以老身才敢如此篤定。”
瀾心苦笑地搖搖頭,感嘆道:“都說人老成精,果然不假。島主睿智坦誠,令人佩服。”
“姑娘謙虛了。”千葉島主微笑着說道,“姑娘聰慧敏銳,遇事果斷,懂得取捨,前途不可限量啊!”
瀾心擡頭看看月色,低笑說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就長話短說吧!救起黑豆也只是一時之念,也沒有想過要回報。今日路過貴島,就藉此地修整一番。海上連日漂泊,船隻有些損壞,想在島上砍幾棵樹,將船修補一番。不知可否?”
“姑娘言重了,這些小事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千葉島主躬身說道。
“另外。”瀾心沉吟了一下說道,“這片海域盛產珍珠,不知道可不可以······”
“姑娘喜歡那些珠子嗎?”千葉島主驚訝地問道,那些東西在整個島上實在是太普通了,他們根本就沒有放在眼裡,“這個島上倒是有很多,而且都比這片海域出產的要好的多。等姑娘到島上做客時,姑娘想要多少都可以。”
瀾心一噎,抿着嘴不是滋味兒,感情自己和身邊這些人當成寶貝的東西,在人家眼裡根本不當回事。而且聽上去,今天撈的這些珍珠還是最次的珍珠,唉,真是沒法比呀!問道:“島主事先說過,千葉島是隱世而居,我們要是進島了,可是會打擾島上的生活?”
“自然是不會的。”千葉島主說道,“這附近的部落是玄青部落,他們的酋長是冥,明天就由他來安排姑娘入島的事宜。”隨着她的話音,站在她身後一個身穿銀灰色長袍,頭髮僅用一根髮帶束在身後,鬢角處插着一隻黑色的羽毛的男子走了出來,躬身說道:“謹遵島主之命!”又對着瀾心說道,“恭候姑娘的大駕。”
“既然是這樣,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打擾各位了。”瀾心點頭答應道,既然他們誠心邀請,自己再三拒絕就矯情了。況且,到島上看看,也當增長一些見識好了。
瀾心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緊皺着眉頭,自己吩咐人系的那些鈴鐺居然沒有響,難道是沒有放對地方?“他們在島上生活了近百年,對這個島十分熟悉。哪裡多了什麼,哪裡少了什麼,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姐姐也不必鬱悶的。”就在瀾心暗自糾結的時候,黑豆突然說道。
瀾心看着乖乖呆着手掌上的小東西,疑惑地問道:“你居然還能看透人的心思?”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姐姐的表情都寫在臉上了,也無需費多大力氣的。”黑豆好笑地說道。
“有這樣明顯嗎?”瀾心不由得摸摸臉,遂好奇地問道,“那你這樣精明,到底多大呀?”黑豆眼睛轉了轉,說道:“這就不好說了,反正叫你姐姐就對了。”
瀾心敲敲它的腦袋,笑罵道:“就你機靈!”見靠在帳篷邊上的人有轉醒的跡象,才擡腳回到了帳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