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離開公司，秦寶手機響了，看了一眼後，他刻意避開婁菲，快速收拾好東西，含糊地喊了聲：“菲姐我回家吃飯了啊。”
“走吧走吧，十點半飛機，你自己讓張斌開車帶你過去。公司還有事，我明天一早過來。”
婁菲話還沒說完，秦寶早都跑得沒影了。
他微信剛纔收到聞容羲的微信，叫他下樓，那天約吃飯一直聞容羲也沒再回。最近幾天聞容羲好像拍戲很忙，連每天都有的冷笑話中間都斷了一次。
秦寶這兩天有點忐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這次約聞容羲約得太冒失，惹聞容羲煩了。又不像，誰煩你還一天天給你發段子和問候啊？
聞容羲的車停在公司大門往前走一百米一個小巷子口，隔大老遠秦寶就看見了，他匆忙給張斌打了個電話，讓他不用過來，八點半直接到機場等。
張斌沒多問什麼。
走到聞容羲的車旁，秦寶按低帽子，左右看了看，百米內沒發現鏡頭和熟人，這才拉開車門坐進去。
“這麼小心，搞地下工作啊？”聞容羲傾身過來。
突然距離這麼近，秦寶眼睛都大了。
聞容羲神色自如給他繫好安全帶，距離再次拉開，車子滑出小巷，從另外一條大馬路鑽出去，匯入車流中。
“去哪兒吃？你不是要帶我去吃好吃的？”
“啊……嗷……那個……有一傢俬房菜，等等，我開個導航。”秦寶用自己手機開導航，給了司機。
“這周在忙什麼？”聞容羲平視前方，語氣自然得宛如是相識多年的好友。
不要發傻不要發傻。秦寶在心裡掐着自己脖子瘋狂搖晃，感覺好多了。
“上課啊，各種，形體、表演、臺詞，還找了健身教練，要鍛鍊肌肉。”
“肌肉？”聞容羲瞥秦寶一眼，“腹肌？有效果了嗎？”
“有……一點。”
“我看看？”聞容羲隨口道，目不斜視伸手過來。
秦寶：“……………………”他整個人心都要從嗓子眼兒裡蹦出來，腦子陷入極度糾結：躲不躲？躲吧？可這是我恩人啊，恩人就是我的神，恩公想要看你兩塊兒腹肌怎麼了？不躲好像有哪裡不對的樣……腦補了一下聞容羲色眯眯地看他的腹肌。秦寶整個人又不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聞容羲快笑趴下了，本朝秦寶的腰伸過去的手調了個方向，輕拍兩下他的肩膀，“小同志，你這英勇就義的表情，是想跳車嗎？”
前方司機手抖了一下，車子隨之一晃，迅速恢復平穩。
“開個玩笑，秦寶，你太好玩兒了。”聞容羲正色道。
秦寶：你纔好玩吧？身爲一個三十二歲的老，哦不，成熟男人，你能不能成熟一點。
這是一間秦家人出來吃飯常光顧的私房菜，老闆認識秦寶，熱情地上來招呼了一通，視線沒在聞容羲身上多停留，直接將他們帶進包間。
“點菜吧，八點半之前我要去機場。”秦寶示意老闆把菜單給聞容羲。
聞容羲隨便點了兩個自己想吃的菜，然後讓秦寶再加兩個。
老闆拉上門出去之前，纔多看了一眼聞容羲。
秦寶扯着桌布，趴在桌上，腦袋滾過來滾過去。
“這麼困？上飛機就睡覺吧。”聞容羲說不出哪兒不一樣，但他感覺今天的秦寶有點不一樣。面對自己好像秦寶沒有那麼小心謹慎了，前一次出來坐姿還端正得像小學生上課，現在這是……在長輩面前撒嬌？
聞容羲嘴角略抽搐了一下。
怎麼自己升級爲長輩了，他還年輕。
“哦。”秦寶坐起來。不知道這是怎麼了，聽了婁菲講的事情，到現在他還是不能平靜，應該說前兩天平靜下來些，現在見到聞容羲本人，他只想直接給他一個擁抱。當然，這是萬萬不能的，他就是想一下。
想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能說，秦寶發覺他從上輩子到這輩子從來沒這麼糾結過。其實聞容羲現在過得很好，那些事對他來說完全已是過眼雲煙。
聞容羲早處理好放下了，他卻無法釋懷。看着面前意氣風發的男人，秦寶總是忍不住想當年喪家犬一樣的聞容羲什麼樣，在最艱苦的時期，他都走過什麼樣的泥濘小路，他真想在那個時候，去到聞容羲的身邊，想對那時候的聞容羲說一句：不要害怕，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後的你，會到達被人仰視的高度。
“你再這麼看我，我要以爲你暗戀我了。”聞容羲輕飄飄一句打趣。
秦寶連忙避開視線。
聞容羲又哈哈大笑起來。
秦寶無奈地咧咧嘴，聞容羲不知道怎麼這麼喜歡逗他，算了，他高興就好。尊老愛幼是傳統美德，值得發揚光大。
這傢俬房菜館特色是鮮香麻辣，上次吃火鍋秦寶就吃得帶勁，第一次又吃的香辣小龍蝦，聞容羲算看出來秦寶的口味了。
“慢點吃，我知道一條近路，半小時能開過去。”聞容羲看了一眼表。現在六點半，八點半到機場，八點出發綽綽有餘。
秦寶這才注意到只有自己在狼吞虎嚥，他是來請聞容羲吃飯的，聞容羲吃個飯慢條斯理，優雅莊重，不緊不慢。看得秦寶有點臉紅：“不合口味？”
聞容羲眉毛動了動：“沒有，這幾天太忙了，胃不太舒服，醫生讓我吃飯要細嚼慢嚥。”
“那你是不是不能吃辣，我讓人倒點水來。”說完秦寶就小跑出去叫服務員送熱水過來。
聞容羲都沒來得及叫住他。他眉峰舒展，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於是聞容羲只好吃了一頓美滋美味的私房菜，出門時秦寶一臉內疚地看着他：“沒吃好吧？下次再請你吃飯，今天太匆忙了，其實我還知道有一家燉品做得很好，他家山藥排骨湯特別好喝，還養胃。我不知道你胃不好。”說着秦寶腦袋低了下去。
此時秦寶站在樓梯上和聞容羲說話，正好在他下方，聞容羲伸出一隻手揉了一把他的頭。
“好啊，下次你帶我去，不過要我來請。一人一次才公平，不然以後我不敢和你吃飯了。”
到上了聞容羲的車，秦寶耳背還紅紅的，每次聞容羲揉他頭他都有一種被摸頭殺了的感覺，心裡完全不能平靜。內心波濤洶涌，臉上還要放空，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的懵懂表情。
相處的時間總是短暫，也就是吃個飯，又要各自奔赴工作崗位。
下車前的幾分鐘，秦寶才得知聞容羲晚上還有夜戲，也是擠出來的時間，過來接他吃個飯。
“要是我已經走了呢？”畢竟聞容羲過來之前招呼都沒打。
“就當出來找地方吃晚飯，晃悠一轉回去。這個星期拍戲特別忙，古建築羣都要看吐了，出來換換風景。”
車子滑行的速度在減慢。
秦寶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已經進入視線的航站樓，那是一羣銀灰色建築體，聳立在夜色裡，候機大樓燈火通明。
秦寶轉過去看了聞容羲一眼，喉頭微微動了一下。
聞容羲以詢問的目光看他。
“容哥，我有件事沒跟你說。”
“什麼？”
“其實我一直是你的影迷，我看你電影長大的……”
聞容羲哭笑不得：”我有這麼老了嗎？”
“你的每一部作品我都看過，當初面試盛世那個片子，就是我看了你一部飾演精分角色的電影，模仿你。因爲沒有接受過系統的表演教育，我都是一幀一幀模仿你的表演，你是我的偶先個，也是我學習的榜樣……”說到這裡秦寶眼圈微微有點那個，眼睛也亮如星辰，嗓音顫抖，“所以，你能不能……”給我抱一下。
“給我籤個名。”硬生生說出這句違心的話，秦寶既覺得失落又感到安慰。還好他沒有說出奇怪的話來，這些話本來一個字都不該說，但是嘴巴比他的腦子先動手了。
聞容羲沉默了好一會。
車已經在航站樓外面停下來。
聞容羲看着秦寶的眼睛。這些年要接近他身邊的人太多了，崇拜的話他也聽多了，其實這陣子他跟秦寶發消息聊聊天，也完全是出於調劑心情的需求。就是覺得秦寶這個小孩兒挺好玩兒，而且他好像有點追星的心態，老是想刷他的照片和動態。這多新鮮，他自己就是個天王巨星，居然喜歡一個比自己小一輪的小鮮肉演員，用戚晴的話說，天天想給愛豆打call，而且秦寶不爲所動，平常心跟他相處的體驗也讓他感到很新鮮。
但現在，聞容羲敏銳地感覺到，秦寶的話裡有沒說完的東西。
因爲他的眼睛裡藏着聞容羲看不懂的情緒。
而且聞容羲驚訝地發現，秦寶說的這些話，讓他心裡一熱。
這種鮮活的感動他已經很久沒有過了。在這個圈子浸淫久了，人心浮動也見得多，在上升期被脫粉回踩的次數也不少，還有粉絲守在機場就爲了給他腦門上潑一罐墨水。
等聞容羲徹徹底底站到那個頂峰上，他的心變得又冷又硬，調整心態，以遊戲人生的態度在娛樂圈繼續打拼。他對待工作自然是認真的，對待粉絲的彬彬有禮那都是預設過幾萬遍的嫺熟技藝。
聞容羲深吸了一口氣：“簽在哪兒？”
秦寶愣了一下，嘴上火車是好跑，但是沒帶本子啊，行李都在張斌那兒。
“簽在你衣服上。”說着聞容羲讓司機找了支筆，龍飛鳳舞地在秦寶的T恤腰側部位簽了個名。
下車之後，秦寶站在航站樓門口跟車子裡的人揮別。
突然，車窗降下，墨鏡遮住聞容羲小半張臉，唯獨挺拔的鼻樑，性感的嘴脣，光滑的皮膚顯示這是一個英俊至極的男人。
“好好加油，走了。”
車子擠進匆匆離開機場的車流裡，很快就被後來的車遮擋住連車尾燈都看不見了。
秦寶摸了摸T恤，簽名的部位被他攥在手裡，轉頭扎進機場，給助理打電話讓張斌過來找他。
於是周圍人就看見一個戴口罩墨鏡棒球帽的年輕人步履匆匆走進機場。
不遠處停了好一會的一輛車搖起車窗，掉頭從二樓開下去，走繞城高速回城。